第 85 章 Chapter 29 终期将至(1)
“阿德赫拉·雷古勒斯·布莱克小姐于三日前突然失踪。欢迎知情人提供线索,必有重赏。”
一九七九年九月十七日,《预言家日报》上刊登了这样一条寻人启事。
小天狼星·布莱克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正在波特夫妇家。他嘴里毫无形象可言地叼着一条长面包,带着不屑的目光翻看一份《预言家日报》,试图从一堆垃圾中翻出来点有用的东西。
嗯,很好,某个大名鼎鼎的女巫在前一任老公去世三个月后第四次成功步入婚姻的神圣殿堂;某个小有名气的摇滚乐团将要在英国进行巡演,不过在这种情形下他应该没可能再拉上詹姆溜出去透气了;某位魔法部官员就目前的严峻形势又发表了长篇大论的演讲,言明光明一定能照亮黑暗,正义必定战胜邪恶。
如果仅凭演讲就能战胜伏地魔,那他们只需要施几个“声音洪亮”就万事大吉了。
他在报纸即将合上的那一刻被一个名字吸引住眼球。
阿德赫拉·雷古勒斯·布莱克……
小天狼星知道自己这位妹妹在干什么,几个月前他们还在博恩斯家碰到了。就像几年前她对他说的那样,她已经是他的人了。阿德赫拉·布莱克已经成为了一名“光荣”的食死徒,并以此为傲。
他试图拯救过她,是她执迷不悟。
那么,她为什么会登报呢?也许是那道和食死徒威廉·普林斯门当户对的婚约吧,听说他们就要举办婚礼了。小天狼星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摊开报纸,准备一探究竟。
……三日前……突然失踪……线索……
“啪”地一声,他嘴里叼着的面包掉了下去,在地毯上打了好几滚,然后停住。
小天狼星没有发觉。他死死地盯着这一行字,仿佛它们是用他不认识的妖精语写的。
失踪?不,这不可能。阿德赫拉怎么会失踪呢?一定是他太累了,看花了眼。他腾出一只手揉揉布满血丝的眼睛,打算再读一遍。
“阿德赫拉·雷古勒斯·布莱克小姐于三日前突然失踪。欢迎知情人提供线索,必有重赏。”
白纸黑字,每一个词都如此清晰。他没有看错。
阿德赫拉,失踪了。不是谁的恶作剧,发布者是布莱克家族。
有一头乱糟糟黑发的詹姆看着呆住的小天狼星,带着担忧的神情走过来。
“小天狼星?”他叫道。
小天狼星没听见。他的大脑在经历了短暂的空白期后飞速旋转起来。
布莱克家在三日后才刊登阿德赫拉失踪的消息,说明他们真的找不到她了。她自己本人是一名食死徒,未婚夫、堂姐、堂姐夫全都是食死徒。食死徒那边没有消息,那凤凰社呢?
小天狼星是凤凰社的核心成员。他很清楚,在过去一周内凤凰社都没有什么大动作。
又或许,魔法部?
他迅速否定了这个可能。布莱克家在魔法部不是没有关系。魔法法律执行司司长老巴蒂·克劳奇在去年四月组建了魔法法律委员会,获得了直接判决伏地魔追随者的权力。三天的时间够久了,如果魔法部的傲罗真的抓住了阿德赫拉,他们不会不知道的,估计早就用大笔的金子把她给捞出来了。
那就只可能是她自己走了,小天狼星的脑子里突然产生了一个十分可笑的想法。
就凭她?那个妈妈的乖宝宝、固执死板的小布莱克、伏地魔的狂热追随者?难道她也会离家出走?
三天,足够她那一大帮食死徒朋友找到她了。她又能去哪里呢?
詹姆也看到了报纸上的那条消息,他的表情逐渐凝重起来。
这时,红发的莉莉·波特拿着包裹走进了客厅。
“刚刚有只猫头鹰扔下一个包裹就走了。小天狼星,上面写着你的名字。”莉莉走过来,将它递给坐在桌旁的小天狼星。
小天狼星将报纸搁到一边,满腹疑惑地接过那个用绳子捆得紧紧的大纸盒。他可没有邮购什么东西。谁会给他寄这么大一个纸盒呢?
他小心地解开绳子,发现里面躺着几个厚厚的素描本,一张卡片摆在最上面。小天狼星翻开那张卡片,心一下子跌落谷底。
“族谱显示阿德赫拉死了,就在三天之前。奥赖恩病倒了,沃尔布加还在满世界找她。你知道,它不会出错的。我回家打理她的后事,将她的遗物寄给她的亲人和朋友做纪念。
纳西莎·布莱克·马尔福”
小天狼星早就隐隐约约感觉到会有这么一天。战争不是儿戏,现在每天都会死人,为什么他们就能幸免呢?
只是,他从未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
阿德赫拉·布莱克死了,小天狼星的心脏一下一下地击打着他的胸膛,让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一个事实:
她是他的妹妹,他们血脉相连。
亲人。
纳西莎在写这个词的时候似乎格外用力,他都能在卡片背面感觉到凸起。他轻轻摩挲着那个微小的凸起,思绪在结束时一下子飞到了很久以前、一切才刚刚开始的时候——
阿德赫拉在小时候是个很粘人的爱哭鬼。她总喜欢跟在他身后,像个怎么甩也甩不掉的小尾巴,碍手碍脚的。他还记得自己在快回家的时候衣服已经皱巴巴的了,还沾着泥。他根本就不在乎那个老巫婆会怎么教训他。但阿德赫拉会在进家门前抓一把土,一脸委屈地把自己干净整洁的衣服也弄得和他一样。他觉得她这么做很假。
阿德赫拉是个特别认真、特别容易被骗的傻小孩,轻易就被他用一袋不值钱的巧克力蛙给收买了。她好像特别爱吃他给她买的糖,让小天狼星都要怀疑沃尔布加是不是克扣她的零花钱了。但他没有细究。他使唤了阿德赫拉好几个暑假,他那些又长又枯燥的魔法史论文全都是她帮忙写的。她好像特别喜欢写那些论文,但那些她认认真真、引经据典写出来的论文小天狼星从没有看过,只知道分数似乎还说得过去。
阿德赫拉总喜欢扯着他的袖子让他陪她去看星星,还很喜欢在他耳朵旁边念叨他们都是大犬座的星星。用星星给孩子取名是布莱克家的传统,而小天狼星讨厌一切布莱克家的传统。
阿德赫拉和他们的父亲一样,喜欢音乐和文学。她能坐在客厅里练一下午的钢琴,不厌其烦地重复同一个段落。钢琴声从二楼一路传到顶楼,吵得小天狼星直希望自己没长耳朵。她还喜欢读那些无病呻吟的麻瓜诗集。有一次小天狼星故意拿她的书假装去拍窗帘上的狐媚子,竟然把她给气哭了。
那个又傻又软弱的阿德赫拉、那个他表面嫌弃其实爱着的阿德赫拉,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呢?小天狼星已经记不太起来了。他只记得,他曾经劝过她很多次,可她愣是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他真的尽力了。
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对不对?他早就知道两人会有在战场上魔杖相向、你死我活的时候,他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只不过一直在逃避着这个最有可能的结局。
他甚至有点庆幸不用去面对那可怕的一幕,否则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如此坚定地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小天狼星用手抹了一把脸,感觉到了湿濡。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我很抱歉。”詹姆在旁边说。他在抱歉什么?
阿德赫拉死了。他那个年轻又无知、又傻又天真的妹妹,死了。
她死了。
仿佛一口巨钟在他耳旁敲响,他被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狠狠地拽出来。
泪水一滴一滴地砸在他的手背、他手上捏着的那张卡片上,晕湿了那上面的字迹。深蓝色的墨水层层晕开,像一团团浓厚的悲伤。
亲人。
“我得弄清楚她是怎么死的。”他开口道,声音意外的冷静。他将那张卡片放到一旁,将盒子里的素描本拿出来。他见过阿德赫拉在这个本子上画过东西,她还一脸骄傲地对他说过,她只会把画的最好的作品放到本子里。小天狼星小时候瞅过一眼,都是一些丑得要死的简笔画。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是简笔画。她画过广场上的喷泉、牵着气球的行人、卡西欧佩娅姑祖母养的猫狗……画虽然画得不怎么样,但每一张的角落处都有A.R.B的签名和日期,整齐而死板。
居然已经过去十几年了。
小天狼星继续往后翻,看到她的绘画水平在一点点提高。终于,有一幅素描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那是一朵没有上色的玫瑰,精美绝伦,栩栩如生。时间是一九七二年五月十六日。
怪不得他不知道。那个时候他已经在霍格沃茨了,而阿德赫拉还未入学。他继续往后翻着,心中的惊讶如同水纹般一点点扩大。
一九七二年九月,霍格沃茨秋日的廊桥。
一九七二年十月,坐在帕笛芙夫人茶馆里的堂姐安多米达。她的旁边有一颗爱心。
一九七二年十一月,小天狼星第一次出现。他坐在山毛榉树下,眺望着远方。画的标题是“我最最亲爱的Sir”。
一九七三年四月,塞巴斯蒂安·塞尔温和一名漂亮女人谈笑风生,角落里有一个她的背影。
一九七三年八月,一名坐在凉亭中拿着书的英俊年轻人,凉亭的周围玫瑰盛开。空白处写着一个名字——菲利克斯。他是谁?
一九七三年十一月,小天狼星懒洋洋地坐在礼堂的长桌旁。旁边写着“送给亲爱的小天狼星,祝你生日快乐”,可不知道为什么没送出去。
一九七四年二月,试图抓住金色飞贼的长辫女孩。小天狼星惊讶地认出那竟然是伊娜·劳伦斯。
这本画册翻完了。小天狼星发现她的世界中有太多他不知道的东西。但他还是了解她的,不是吗?他拿起下一本。
一九七四年九月,一个精心描绘的斯莱特林院徽。
一九七四年十月,一个穿着黑袍、没露脸的男巫。小天狼星看到旁边写着“黑魔王”,怒气一下子冒出来,他差点就要把本子给扔到一边去了。
一九七五年八月,浩瀚夜空下两个躺在屋顶上的小小身影,旁边写着“Sirius&Adhara”。他们当时是在干什么?
一九七五年十月,一名抬起下巴的神气女孩,旁边写着“他和我说,如果我能在下次上课前学会飞来咒,他就会考虑一下”。这又是哪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一九七六年七月,一个背影,“他走了”。小天狼星的眼神暗了几分,这大概是他。
一九七六年八月,那名高傲英俊的高个子青年首次出现,旁边是用花体字描绘的名字,威廉·普林斯。他们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订婚的。
一九七六年九月和十月,她画了很多幅威廉和小天狼星,似乎是在练手。小天狼星隐约想起来,她在那年送了一幅亲手画的画给他当生日礼物,但他只扫了一眼就给放到一边去了。
一九七七年一月,站在布莱克家客厅的伏地魔。这次,她画了他的脸——她就是在那个时候第一次见到他的吗?小天狼星胃里感到一阵恶寒。
一九七七年七月,没有画,只有一句“背叛即死亡”的格言……算算时间,她是在那个时候加入食死徒的吗?
一九七八年三月,一条让小天狼星摸不着头脑的宝石项链,旁边写着“他爱她”。怎么,食死徒也知道爱吗?
一九七八年四月,一张未完成的素描,只草草勾勒出一个挂坠盒的形状。小天狼星不知道她为何要画这个,但他知道布莱克家从来不缺这类东西。
第二本画册翻完了,没有多少出乎他意料的东西。他又拿起第三本——
一九七八年八月,海浪、城堡、玫瑰,配字都是“罗莎尔芭,康威”。
一九七八年十一月,一朵凋零的玫瑰,旁边的铅笔痕淡得几乎不可辨认。小天狼星看了半天才发现是“F·M”两个字母。不知为何,这张纸皱巴巴的,也许是不小心洒上水了吧。
一九七八年十二月,一堆首饰的图样,不知她为何突然对它们感兴趣起来。可这没什么稀奇的,那个圈子里的女孩都喜欢这些东西。
一九七九年四月,一只眼睛,“我碰到了他”。
一九七九年八月,几幅风景画,以及两只依偎在一起的虎斑猫,画的空白处有“W&A”的缩写。也许那是他们一起养的猫。
到目前为止,一切正常。小天狼星不知自己还能不能从中窥见些什么。他深吸了一口气,掀开下一页。
时间是九月十二日,恰好是五天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