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Chapter 30 无人知晓(3)
全英国的巫师都在庆祝战争结束,出现了大量违反《国际保密法》的案件:狂欢中的巫师制造了一场盛大的流星雨;传递喜讯的猫头鹰大白天在城市上空飞来飞去,引起了麻瓜学者的注意;巫师们穿着奇怪的长袍公然上街,毫不掩饰地说着祝贺的话。在多方质疑下,时任部长米丽森·巴诺德说出了那句臭名昭著的“我坚决维护我们不可剥夺的庆祝的权利”。
一九八一年十一月一日早,在对角巷为伏地魔研制药剂的蒂凡尼·黑尔在被审问一周后终于在吐真剂的作用下吐出了两个名字,西弗勒斯·斯内普和简·普林斯;发现好友死亡的小天狼星在一条麻瓜街道堵到叛徒彼得,彼得用魔杖制造了一场爆炸,在切掉一根手指后,变身为一只老鼠逃之夭夭,将所有的罪责都推给了悲伤得失去理智的小天狼星;供职于布朗药店的简·梅拉妮娅被傲罗带回部里审问。
两人在被抓回魔法部时有一次短暂的碰面。简·梅拉妮娅被一左一右两名傲罗抓着,小天狼星·布莱克被铐住双手,周围至少有二十名手持魔杖的魔法法律侦察队队员。简·梅拉妮娅后来在回忆录中准确地回忆了这一幕:
“我在他那双灰色的眸子中什么也看不出来。不管是曾经的神采飞扬还是嘲讽高傲,都已经被不可逆转的空洞与死寂所代替。他似乎沉浸在一座自我封闭的围城之中,对四周发生的事情不再关心。我敢肯定,他并没有认出来我。他漂亮的灰眼睛只是像镜子一样被动地倒映着外面的人和物,一点也没有映进心里去。似乎和刚才发出疯狂笑声的是两个人。”
小天狼星认为是自己害死了好友詹姆,是他亲手毁了自己心中的光。这个没有詹姆的世界不值得他留恋,他对所有强加在他头上的罪行供认不讳。
和他不同,在接下来的审问中,简·梅拉妮娅以极其冷静的态度回答了每一个问题。魔法部的人向她展示了一封匿名信,她立刻认出了这是威廉·普林斯的笔迹,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
可随即,她就从傲罗口中得知了哥哥威廉·普林斯的死讯。上一代人的恩怨情仇止于威廉,简并不知道哈罗德逝世的真相,一直将威廉当作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
在这之后,简·梅拉妮娅大病了一场。爱德华在部里人手短缺的情况下还是请了假来照顾她。
在简·梅拉妮娅躺在圣芒戈的病房里时,小天狼星·布莱克正在部里羁押候审。民众对于纯血家族的反感情绪达到了历史最高点,魔法部不得不给他们一个交待。
“布莱克的案子不合流程,至少我们要公开审判——”司长助理阿米莉亚·博恩斯坚持道。她已遇害的哥哥埃德加·博恩斯曾是凤凰社成员,她却对凤凰社并无好感。但她做不到草菅人命。
她的顶头上司、魔法法律执行司司长老巴蒂·克劳奇冷冷道:“一个布莱克……他不可能是无辜的。”
无论何时,只要布莱克愿意,就能凭借这个姓氏获得一张通向纯血家族最核心圈子的入场券。相信他的波特夫妇已经死了;在剩下的人眼中,他的背叛顺理成章。
“必须是这样。”他斩钉截铁地说。
同时被家族与凤凰社放弃的小天狼星·布莱克被老巴蒂·克劳奇的魔法法律委员会最先丢到阿兹卡班监狱;接着是将隆巴顿夫妇折磨疯了、犯罪事实确凿无疑的三个莱斯特兰奇,以及最令人想不到的——司长老巴蒂·克劳奇的独子小巴蒂·克劳奇。
小巴蒂·克劳奇在惊慌之中还供出了当年教唆女友丽布拉·麦克米兰毒害堂姐高奈莉娅·麦克米兰的事实,麦克米兰家族与克劳奇家族从此断绝往来。他也被他铁面无私的父亲毫不留情地丢到了阿兹卡班,没过多久就在监狱里没了声息。
五年后,在麦克米兰等家族的支持下,实行了十二年的《哑炮权利法案》被废除。部长米丽森·巴诺德在连任成功后兑现承诺,魔法部首次明文否定了哑炮在魔法界与巫师平等的身份。没有几个活着的人在意这件事。
一九八一年十二月初,彼得·佩迪鲁的母亲收到了梅林爵士团颁给儿子的一级勋章,哭晕了过去;简·梅拉妮娅收到了梅林爵士团颁给威廉·普林斯的二级勋章,只看了一眼就丢到了一边。爱德华将勋章收起来,温言劝道:
“那是他用生命换来的荣誉,你不能这样草率地对待。”
简冷冷勾起唇角。
“荣誉?在我心里什么荣誉都比不上他的命重要。”
出院后,简·普林斯将那句“Agnoscoveterisvestigiaflammae”亲手刻上了威廉的墓碑。墓碑之下没有遗骨,只有那根陪伴了他近二十年的紫衫木魔杖和一柄他惯常用的切魔药原料的银色小刀。
那是一个冬天常有的阴天。风呼呼地刮着,简握着魔杖的手裸露在外,已经被冻红了。可她毫不在意。
爱德华站在一旁担心地看着她。从得知威廉·普林斯死讯起,这一个月来,简一滴眼泪也没流,表现得一如既往的冷淡。可他在很多年前就知道,她在乎他。
小精灵菲拉突然出现,给简带来了一个消息。
“威廉少爷……威廉少爷有话让我带给简小姐。”小精灵声音尖细,一双大眼睛蓄满泪水。
简猛地转过头,眼睛死死地盯住它。
“威廉少爷说……是他选择了死亡,而不是死亡选择了他。”
简呆呆的,身体晃了几下。爱德华过去扶住她,却被她轻轻推开了。
“他一直都是这样,不是吗?”她喃喃自语,露出一个僵硬的笑,难看极了。
“威廉少爷还说,他找到了他的爱人。他们曾经有过很快乐的时候……很快乐。他是如此幸运,可以遇到她……他得到过爱,他真的得到过。”小精灵认真地转述道。
失去记忆的简永远不会知道他为何要说这句话,也永远记不起来当年自己曾对他说过什么。但她想,她知道威廉说的那个人是谁。
阿德赫拉·布莱克,布莱克家的小女儿,在一九七六年八月与威廉订婚,在一九七九年十月被宣布死亡。
“幸运……爱……你也会执着于此吗?”她低低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样,“为了那个小姑娘?”
“简——”爱德华试图抓住她的手臂,被她一下子挣开了。
“不,不……我不相信……这不可能!”她浑浑噩噩地往前走,兀自喊道,“怎么会是这样!他不可能死的!”
声音在空旷的冬日墓地上空回荡,但没有人站出来证实她万分确定的猜想。希望如理智早就告诉她的那样一点点落空,她晃晃悠悠地转过身,视线正好和爱德华的对在一起。
她的眼睛红红的,看上去像个被遗弃的孩子。
在他行走于光明与黑暗之间、承受着撕扯的痛苦的时候,作为他的妹妹,她又在哪里呢?对……她舒舒服服地窝在对角巷的小药店里,对自己能在战乱时过上平静的生活感到沾沾自喜……
她是个懦夫。这负罪感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上,而它可能会伴随她一辈子。
“你一定知道点什么,对不对?”简用悲伤轻柔的目光注视着她的男友,直觉一如既往的敏锐。爱德华保持着沉默,但简已经从中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只是扯了扯唇角。
“……你什么也不用说,我也不想知道,”她主动说,“用不着为难,艾迪。”她嘟囔着。爱德华依然没说话。
“还要谢谢你今天陪我回——”她将视线投向了远处庄园白色的主体建筑上。那是她曾称呼了十八年“家”的地方;现在,傲罗们进进出出,正在对它进行彻底的搜查。
“——陪我来这个食死徒的老巢,”她轻轻一笑,表情有点扭曲,“走吧,说不定搜查已经结束了,这样我就能回去了。”
“他们不会乱动东西的。”爱德华忍不住为自己的同伴辩解,但简显然不怎么相信。
“是啊,他们也不会把无罪的人随便抓走的。”她不无讽刺地说。
两人踩着积雪,肩并肩走在前往主体建筑的路上,一时无言。
“你在哼什么?”爱德华主动提起话头。
“要听吗?”简不以为然地问,爱德华给了她肯定答案。
在这个寂寥的冬日,歌声轻轻响起:
迷途之子,黄昏之路
终期将至,风笛悠长
自由之心,勇者之剑
魂归故里,钟声绵凉
漫天星辰,灼灼燃烧
纯白玫瑰,黑暗光芒
热爱不息,灵魂不灭
纵无人知,无悔无徨
“一首挽歌。”她简短地说,不愿再多解释。
希望漂泊在外的灵魂可以得到慰藉,希望他们可以借此找到回家的路,希望他们能拥有一个更好的世界。
爱德华无法出言安慰,因为他很清楚作为一名食死徒威廉·普林斯都干过什么。功过并不能相互抵消,这一点简亦清楚。从这一天开始,她的世界中只余她一人,她冷漠地将爱德华拒之门外。
两人没再说话。
黎明是一把光明的匕首,对有些人来说是灭顶之灾。
Prince在黑夜中挥舞长剑,与恶龙搏斗。他在太阳升起的前一刻倒下,用鲜血浇灌了那个并不属于他的黎明。
然而,他向往片刻的粲然甚于长久的平淡,爱慕短暂的光明甚于永恒的黑暗。他爱上了一个天使般的女孩、走上了一条飞蛾扑火的不归路,却将此视为此生最大的荣幸。
他选择了死亡,他是幸运的,他曾经拥有过。
Agnoscoveterisvestigiaflammae
——我再度感到我曾经拥有的火焰
没有人知道他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