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第十五章
十分钟后，鹿念人生第二次到了傅亦安的车上。
“所以，”傅亦安理了理她刚刚说的话，问，“是昨天最先和你告白的男生，离家出走了？”
鹿念点了点头。
傅亦安露出‘就这’的表情。
“...你不明白，”鹿念艰难地试图让他明白，“青少年的身心是敏感脆弱的，万一钟秋杰他一时冲动做出什么错事，作为朋友我有义务去阻止他。”
“我是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自己吓自己。”傅亦安语气和善，“这个年纪的青少年除了拿菠萝啤当酒灌以外还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说不定人家这会儿正在哪个角落背单词，你非得去打扰他。”
“而且，整个广州这么大。”青年耐心和她分析，“你不觉得这样找很没意义？我建议等到他能失联二十四小时后再报警。”
鹿念静静看了他两秒。
“你没有天线，”鹿念扭过头，情绪很低落，“这个事情我很难和你解释。”
傅亦安挑了挑眉，“我在跟你分析...”
小姑娘忽然抽噎了声。
傅亦安话端一掐。
“...不送就算了，你还要凶我，”鹿念低下头，眼眶红红的，“....那我下车好了。”
“反正我就是要找这个样子，”小姑娘眼睫轻颤，眼泪吧嗒就落了下来，委屈巴巴的，“广州那么大，我就一家一家找...我自己找，不耽误你时间就是了。”
傅亦安完全不知道她这前不搭后的在说些什么，只是在小姑娘抽噎的那一下，自己的心好像也被一只手揪了一把。
他下意识抽了张纸巾递给她，鹿念没有接，直接抬手擦了擦眼睛，随即她侧过身，去拉开车门下车。
“....你让我走，我就下车好了，”女孩语气悲伤，带着浓浓的哽咽，“你不用赶我，我自己走就是了。”
“....不是，”傅亦安被她这一出整的莫名其妙，偏偏又半点脾气不能发，只能轻拽住小姑娘手腕，“...我怎么就凶你了？”
小姑娘嘤了一声。
“你这也讲点道理吧？”傅亦安语气柔和下，“我什么时候赶你走了？”
鹿念压根不理他，肩膀一缩一缩的，止不住的落金豆子。
傅亦安那一瞬间，简直要连无措的情绪都出来了。
“...小妹妹，”他努力保持一点儿理智，“乖先不哭啊，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鹿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抬手抹了把眼泪。
“...我送，我送还不成吗？”傅亦安算是整明白了，捻起那张纸巾，去给她擦眼泪，认了输，“你想去哪儿找？我陪你去行不？”
那一瞬雨过天晴，小姑娘眼里彩虹都出来了，哭声立马止住，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真的？”
傅亦安嘴角一抽，又无可奈何：“真的。”
鹿念立马眼泪都收了回去，接过他的纸巾，边擦眼泪，边想了想。
“去酒吧可以吗？”女孩语气恢复平常，“去你比较熟悉的就好。”
“......”傅亦安还是没忍住，“去酒吧找那小孩？他怎么可能——”
小姑娘嘴一瘪，眼泪又出来了。
“那你说去哪里找....”
傅亦安几乎想给这小祖宗磕个头，语气立刻收敛下，温柔地和她说话。
“我带你去你们学校周围看看，”他问，“行不？”
鹿念低头思考了会儿，也不哭了，半晌认认真真点了点头。
傅亦安就没想过自己还能被这小姑娘用三四岁小孩玩儿的假哭把戏骗到，只想把这天钉在自己人生耻辱柱上。他边发动了车，边只觉得这人间处处靠演技简直太不值得，到红绿灯路口时车停下时，他的衣袖就被鹿念扯了扯。
他侧过头看，正好对上鹿念一双澄澈干净的眼眸，刚刚哭太猛，眼角还有点绯红。
“谢谢你喔。”
小姑娘嗓音黏糊糊的，像融化了的奶糖。
什么东西顷刻烟消云散，剩下的都是软绵绵的白云和璀璨阳光。
傅亦安嗤了一声，扭过头，后视镜里撞见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
算了算了，他想，演就演吧，和一孩子计较什么。
这人间还是有点东西值得的。
-
车身转过一个又一个的路口和街道，最后停在鹿念学校几个路口外一家咖啡厅旁。
阳光透过车窗，青年眯了眯眼，开了口。
“——找到了。”
鹿念微微愣了一下，随即下意识地抬头去看——那家咖啡厅的窗也设置成落地窗的形式，从外面能清楚看到里面的座位。鹿念一眼看见了那个坐在最角落，边捧着本《高中必背古诗文》的钟秋杰，手边一罐金黄色的菠萝啤尤其耀眼。
少年看起来不大精神，眼眶也有些红，但也绝没有什么想不开的模样。几秒后，他端起了手边的菠萝啤，咕咚灌了一口。
和傅亦安那会儿鬼扯的话如出一辙。
阳光很好的街道，车内静谧，两人都看着那个咖啡厅内的少年，很长时间内没有人说话。
“失恋了还在背古诗，”几秒后，傅亦安抬起两只爪拍了拍，语气感叹，“有被励志到。”
“我还该不该过去？”鹿念也有点儿被这个场面震惊到，还带着点鼻音，轻声喃喃，“突然觉得我好废物——这就是学霸的修养吗？”
“来都来了。”傅亦安慢悠悠把车停好，开了侧门的锁，“去瞻仰一下也挺好。”
于是鹿念给杨子鹤发了条信息，示意自己找到了，也跟着下了车。
她觉得自己应该为自己没认真拒绝他的事儿道个歉，顺便作为朋友劝劝他要学习应该回学校，咖啡厅光线不太好。可是她这会儿也不大确定钟秋杰还把不把她当朋友，于是选项又只剩下了道歉。
因此她跟在傅亦安的身后，等青年走到钟秋杰所在的桌面前，侧开一步，露出看戏的表情时，鹿念也上前了一步，对着钟秋杰就是一九十度的鞠躬。
“对不起钟秋杰，我当时不该那样说的，”小姑娘态度极其诚恳，语气真诚，“我拒绝你是因为——因为我们不合适。”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试想一男一女一起走进咖啡厅，女生对着咖啡厅里一个男生说我们不合适，谁会不怀疑她和身边男人的关系。
钟秋杰还没从在这里见到鹿念的惊讶中缓过来，女孩就立刻再给了他一个暴击，好在学霸的脑子转得快，立刻就将视线移至了傅亦安的身上。
傅亦安眼神佩服地瞥了鹿念一眼。
“...我拒绝你还因为，我一直把你当好哥们，”鹿念想着要认真拒绝，还在绞尽脑汁想理由，“我完全没把我们往那方面关系想——而且我们又是学生....”
“打住。”钟秋杰抬了只手，指了指傅亦安，嗓音有点沙哑，“...所以是他？”
“对，”鹿念还没从想拒绝理由的语境中出来，顺口就应了，随后才抬起头，“什么是他？”
“....我连认都不认识。”钟秋杰嘴角上扯，语气轻嘲，“...我还以为会是杨子鹤。”
鹿念有些迷惑了：“什么杨子...和他杨子鹤又有什么关系？”
“所以，其实我并没有那么了解你。”钟秋杰慢慢取下眼镜，用纸巾擦拭着，“我还以为我离你很近——但我们也只是同学而已，我也并不能经常见到你，没有走近过你的生活。”
鹿念怔怔看着他，收了声。
“我喜欢你，是因为我觉得你好特别。”钟秋杰轻轻抬起头，看向她，语气温柔，“你和班上其他女孩比起来——那么不一样，但也许原因就是我还没那么了解你。”
“我现在也想明白了，”钟秋杰微微笑了，有些苦涩，“当时你在舞台上太耀眼了。再加上朋友们都怂恿我，我就很冲动地去向你表白了。”
“现在看来，你其实也心有所属了。”少年站了起来，微微抬头，看向傅亦安，又看看鹿念，“那我祝福你们长长久久，圆满幸福。”
如果不是钟秋杰此刻身上还穿着校服，鹿念一瞬都有种婚礼司仪在身边的错觉。咖啡厅放着的轻音乐还很应景地放了首《梦中的婚礼》。钢琴曲静静萦绕在三人之间。
“...你说的都很好，谢谢你对我表演的肯定。”鹿念比了个打住的手势，表情疑惑，“但月饼你到底在说啥？我怎么就心有所属圆满幸福了？”
“你不用瞒我，我不是会和老师打小报告的人。”钟秋杰拍了拍她的肩，笑了，“我得复习了，明天还要考默写。我才背了七十八遍，还得再背背。”
疑惑瞬间转化成对学霸的敬仰，鹿念立刻抱拳表示自己打扰了，后退了几步示意钟秋杰继续学他的。
于是她就和傅亦安站在旁边，看着钟秋杰神情认真地带上了耳塞，喝了口放在手边的菠萝啤，低下头就埋进古诗词的海洋。
咖啡厅的背景音乐换成了《成全》，林宥嘉清润嗓音在室内响起。
“一个人的成全，好过三个人的纠结...”
音乐结束后，鹿念扬起小脑袋，神情困惑到了极致。
为了不打扰钟秋杰，她还特意压低了音量，扯了扯傅亦安的衣袖。
“他是不是误会我俩的关系了？”
傅亦安沉默了两秒，给她比了个大拇指，语气诚恳。
“youare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