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坦白
尤利乌斯和布菈克陪着孩子们疯了一天。晚上，哄孩子们睡着了之后，欧尔吉给布菈克送了一瓶葡萄酒，眨着眼睛疯狂暗示。
布菈克提着酒，在教会的屋顶上找到了尤利乌斯。
“一起喝两杯？”
“乐意奉陪。”
布菈克带着尤利乌斯来到了魔神的头骨上，在初代魔法帝的脚边开了酒。
“这是村民自己酿的酒，尝尝吧。”布菈克给尤利乌斯倒了一些。
尤利乌斯抿了一口：虽然口感比较粗糙，但是葡萄的味道很浓厚。虽然喝惯了高级货，但这种自酿酒也别有一番风味。
布菈克和尤利乌斯对饮了几杯，双颊染上了两朵红云。
“尤利乌斯，你不问我吗？”两人躺着看星星，布菈克突然问道。
尤利乌斯：“你指的是什么？”
“很多啊。比如我的来历，又或者是……”布菈克沉默了一会儿，说：“两本魔导书的事。”
他一定听到了。
“嗯……”尤利乌斯沉吟了一会儿，“虽然我很喜欢刨根问底，不过那只限于魔法。过度探究别人的隐私可是很没教养的。”
布菈克笑了笑：“我以为你这个魔法痴会追着我问呢。”
尤利乌斯干笑了两声。
“你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朋友。”布菈克翻了个身，侧躺着正对尤利乌斯说，“你就当我自己想说吧。愿意听吗？我的故事。”
尤利乌斯正色：“当然。”
布菈克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道：“我是异界来的人。”
“在我原本的世界，我是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
布菈克从小被杀手头子养大，自然而然地被培养成了一个杀手。对于这个名义上的养父，布菈克并没有感情，为他杀人只不过是还他的人情。
后来她被一个警察抓住。本以为终于可以死了，谁知道这警察隐瞒不报不说，还把她当女儿一样养在了家里。她不懂，警察说因为她长得很像他早年难产过世的妻子。她也无所谓，就在他家住下了。
布菈克笑了起来：“我那时候还以为他有什么特殊癖好呢。”
尤利乌斯：“然后呢？”
然后警察就真的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还安排她去上高中，想让她体验一下普通17岁女孩子的生活。布菈克不太愿意，毕竟她该学的早都学完了，但最后还是拗不过他。
她成绩优异，什么事都能做到最好，长得又漂亮，就算性格冷淡也有很多追求者。警察也很高兴，天天都做很多好吃的犒劳她。
“我不觉得这么简单的事情值得他这么高兴。但是看到他这么高兴，我就觉得身体很轻快，像是丢掉了训练用的负重。”
布菈克直觉自己正在找回一些重要的东西。
尤利乌斯说：“你在找回身为人的情感。”
布菈克点头。她现在看上去能这么正常，真的多亏了警察老爸。
只可惜，好景不长。即使她有意低调，但她活着的消息还是传到了杀手头子的耳朵里。
那天她赶回家，等待她的不再是满桌的好酒好菜，还有坐在桌边等他吃饭的警察，而是警察的同僚，也是他的发小好兄弟。同僚联系不上警察觉得奇怪，来找他的时候发现警察已经倒在了玄关，身下一片鲜红。
“明明已经杀了那么多的人，那摊血却让我大脑一片空白。”
布菈克说这话的时候相当平静，甚至有些冷漠，好像她说的不是自己的事一样，这让尤利乌斯感到不妙。他没有多想，伸手轻轻抚摸着她耳侧的头发，无声地抚慰着她。
布菈克愣住了，随即垂下头不让尤利乌斯看到她的表情，声音突然沙哑起来：“能……去你那边吗？”
尤利乌斯柔声道：“当然可以。”
布菈克蹭了过去，厚脸皮的缠住他，把脸埋在他怀里。不得不承认，酒精让今晚的她变得有些脆弱。
尤利乌斯从来没有与女性如此亲近过。本来以为会很不习惯，没想到在对方抱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就不听使唤地回抱住了她。他的心里没有别的旖念，只是单纯的为怀中的少女心疼。
“他的同僚给了我一份资料，说我是他的亲生女儿，只是还没出生的时候就被掳走了。”
当年警察执行任务，有人泄露了消息，害得他怀胎十月的妻子被掳走，最后惨遭杀害。但是法医告诉警察，他的孩子不见了。照尸体的情况来看，孩子应该是正常出生的。
这个孩子是生是死，警察当然是愿意相信前者。于是这十几年来，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自己的孩子。后来，一个国际刑警的朋友给了他一份机密资料。
“是我的资料。好笑吧？”布菈克自嘲道，“正义警察的女儿失踪，找到的时候竟然成了职业杀手。认贼作父不说，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脏东西。”
尤利乌斯突然掐住她的脸，神情严肃：“这没什么好笑的。对你父亲来说，我想你能够活着他就很满足了，不是吗？”
布菈克揉了揉被掐到的地方：“是这样没错……”
尤利乌斯：“后来你做了什么？”
布菈克想了想，“我去报仇了。”
她假装走投无路，重新投奔杀手头子，顺从了一段时间后就突起杀了他。但是寡不敌众，她被组织里的人抓住，关进了意大利的黑牢。黑牢是黑手党用来处置叛徒的，几乎没有人能逃出来。
但是她逃出来了。只不过伤势过重。再加上大仇得报，求生欲不高，最终还是在小巷的垃圾堆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醒来我就发现自己倒在教会外面，被欧尔吉收留，成了教会的假修女，日子过得快活得很。……那个糟老头子要是知道一定羡慕死，他天天抱怨公务员不得闲。”
“……”
“布菈克？”尤利乌斯的披风前襟被布菈克死死的攥在手心，情绪似乎不太对。
“那个老头子，我都没来得及喊他一声‘老爸’呢……”
少女的声音明显带着哭腔，此刻埋在他胸前的少女一定在哭泣吧。
尤利乌斯轻拍着她的背脊，头顶是灿烂的星空，他却仰着头，轻声说：“今夜没有星星呢。”
天很黑，没有人能看到你的眼泪，所以尽情的哭出来吧。
那晚，布菈克是哭累了才睡过去的。或许是因为酒的原因，又或许是与人分享了自己憋在心底的秘密而松懈，尤利乌斯把她一路抱回去她都没有醒过来。
这一幕被一直等他们回来的欧尔吉看见，流下了老父亲的热泪：家里白菜终于有猪了1551！
……
第二天一早，是欧尔吉和几个大孩子一起做的早饭。
孩子们问：“修女布菈克呢？”
欧尔吉竖起食指：“嘘——她还在睡呢。”说完揶揄的看了一眼尤利乌斯。
尤利乌斯：“OvO？”
“呃咳！”布菈克走出来，一脸黑线的看着欧尔吉。
一大早的做什么白日梦，笑得那么暧昧是想说什么？
“修女布菈克，早安！”
“早安。”
布菈克坐到尤利乌斯的对面，“早安，尤利乌斯。”
尤利乌斯：“早安。”
“昨晚，咳……谢谢了。”
不仅听她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她还把他的衣服弄脏了，最后还抱她回房间……
卢卡斯一脸懵懂地抬起小脑袋：“修女，昨晚你和尤利乌斯哥哥怎么了吗？”
布菈克：“……”
尤利乌斯：“噗。”
笑什么笑！布菈克瞪了尤利乌斯一眼，尤利乌斯举手投降。
“没怎么，吃你的饭。来，张嘴。”
“啊——唔，嗯！这个面包好软哦！”
“嗯，那就多吃点，张嘴。”
“我吃不下啦，修女。”
“那就喝牛奶。”
“唔……”修女布菈克欺负人QAQ！
尤利乌斯眼里盈满了笑意。
欧尔吉看着这一幕，咬住手帕不让自己哭出声：啊啊！这是多么和谐幸福的画面啊！英俊的丈夫，美丽的妻子，可爱的孩子，哦哦哦我的小布菈克哦！TAT
洗碗的时候，布菈克和尤利乌斯说了自己第二本魔导书的事。具体的很难解释，所以布菈克只说那是个保命的魔法，一般不会用。
“虽然我很好奇，不过我由衷地希望你不会有用上它的一天。”尤利乌斯正色道，“而且这件事，不要再让别人知道了。”
“放心。连欧尔吉也只知道我有两本魔导书而已。知道我秘密的这个世界只有你一个，所以如果有第三个人知道，那一定是你干的。”
“到时候，我不会放过你的。”布菈克直盯着尤利乌斯紫罗兰色的眼睛。
尤利乌斯同样看着布菈克漆黑的瞳孔，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昨晚她抱着自己哭泣的样子——眼睛红得像只兔子。
——如此的惹人怜爱。
……
午后，太阳很是不错，布菈克打算把孩子们的被子拖出来晒晒。
“晒被子咯！”
“被子晒过之后可好闻了！”
嗯？没晒过被子的尤利乌斯问孩子们：“晒过之后有什么味道吗？”
孩子们答道：“太阳的味道！”
童真的回答让尤利乌斯的心仿佛都年轻了不少。
布菈克突然想起那个世界有个说法，于是把尤利乌斯招了过来，“你知道太阳的味道是什么样的吗？”
“什么？”
“螨虫尸体的味道。”
尤利乌斯愣住了。
布菈克也没管他听没听懂，脚步轻快地走开了。
尤利乌斯其实并没有在意她在说什么，因为在他低头的一瞬间，她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狡黠。
那只是一闪而过的灵动，却让他忍不住想再多看一些。好像经过昨晚之后，布菈克的表情变多了，虽然尤利乌斯认为本人并没有这个自觉。
在他为此愣怔的时候，少女眼角扬起的小得意，那种俏皮，让他感到一阵口干舌燥。等他缓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走远了。
——就像是在脚边撒娇的猫。等你想要伸手去抚摸它的时候，它却突然跑开了，徒留给自己一阵失落。
“大哥哥快来！”克莱因跑了过来，“修女要唱歌了！”
尤利乌斯被克莱因拉到教堂外，眼前的景色几乎让他忘记了呼吸。
少女坐在树下，表情十分平静，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她薄唇微启，空灵的歌声便飘扬在这片天地，仿佛与空气产生了共鸣。
即使不知道她唱的何种语言，也能感受到其中饱含的深情。
她不是真的修女，甚至手上沾满了鲜血，为何她的歌声还能如此的神圣？净化着人心的黑暗，抚平心中的创伤，安抚着倾听者的情绪。
尤利乌斯闭上了眼睛。
眼前浮现出一片金色的麦田。
风吹见麦浪。
在这样的美景中，有个人站在麦浪的中心。
凝神看去，便见她回眸一笑。
尤利乌斯睁开眼，眼前人与梦中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他不禁笑出了声。
‘啊，原来是这样，我对这个人……’
ScarboroughFair.
这是为数不多布菈克会唱的歌之一，也是孩子们最喜欢的一首歌。一曲终了，孩子们或靠在她的身上，或躺在草地上，静静的沉入梦乡。
布菈克拿出准备好的毯子给孩子们盖上，抬起头，便闯入了一片紫罗兰色的海洋——那里面是她不曾见过的极致温柔。
她下意识躲开了他的视线。
她听见他踩在草地上的声音，感受到高大的阴影笼罩了自己——
“歌，很好听呢。”
“……谢谢。”
“下次，能唱给我听吗？”
“……如果你还想听的话。”
布菈克完全不敢看尤利乌斯，因此，她错过了男人最开始陷入爱情的模样。
——那眼中映照着的，仿佛就是他的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