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 1 章

第 1 章 第 1 章

帝后不和,已经闹得朝野皆知,如今更有愈演愈烈之势。

新帝李逢舟手腕铁血,狠厉决断,独独在顾皇后这桩事情上优柔寡断,今日邀大相公在御书房议事,终是提起了废后一事。

顾皇后并非晋国人,而是徐国战败后,送来和亲的。

上元节那夜,内务司请了杂耍班子给宫妃们瞧个热闹,顾皇后便去御花园看了眼铁水打花,不慎跌倒在假山旁,太医诊着并无大碍,却昏睡了数日,迟迟不见醒。

帝王在此时提及废后一事,大相公确然有些不解。

帝王尚武,又颇有几分手段,虽只继位三年,但几场仗下来,打得徐国连连败退,谁料帝王不要割地也不要钱款,偏偏要和亲。

大相公一直觉得,帝王当初力排众议以两国邦交为由立徐国顾氏为后,同好些大臣生了龃龉,定是对顾皇后有那么几分真心在的。

却又不知为何,偏偏在皇后昏迷不醒时,决心废后?

帝王心思难测,大相公实没揣摩透,他心里是极不喜顾氏的,顾氏虽则知书达理,为人端和,却独独瞧不上帝王,总时不时讥讽两句,极不给帝王面子,不给帝王面子,便是打晋国的脸,且那张脸妖媚惑人,徐国人将她嫁来,实是居心叵测,还是早些废了好。

大相公转念一想,帝王自登基以来便毫不隐晦地提及自己因打仗落下了病根,患了隐疾,实难与女子行周公之礼,故以推了选秀,后宫里也只有寥寥数女,众臣皆以为帝王非娶顾氏,不过是贪图顾氏那张好看的脸,兴许隐疾就这么治好了呢?

但如今两年过去,帝王连皇后所居的翊坤宫都未去过几次,想来定然是那顾氏虽娇艳,但刺却太多,着实不好相与。且帝王尚且年轻,这几年太后也不遗余力地遍寻天下名医,没准等不到圣上选宗室子过继,便治好了呢?

一个不讨喜、空有一张脸蛋,却并没甚用的皇后,废便废了吧。

思及此,大相公默了默,躬身道:“皇上圣明,顾氏实非我大晋后位之绝佳人选。”

帝王的脸色说不上好,顿了顿才拿起狼毫笔,蘸满墨汁,刚落笔在明黄的圣旨上写下——

“兹皇后顾氏,怀执怨怼……”

大相公巴着眼瞅着帝王下笔,心里的大石头终是稍微放了放,强压着嘴角,不让其扬得太过厉害。

御书房外却突然来了动静,李逢舟抬了抬眼,有些不耐地问了句:“何事?”

大太监来喜禀道:“皇上,是翊坤宫的人,说是皇后娘娘醒了。”

李逢舟拿笔的手顿住了,又将狼毫笔搁置在了笔搁上,摆了摆手,道:“知道了,以后这些小事就不必来禀朕了。”

“是。”

来喜应声退了出去。

大相公心里欣慰不已,窃喜了一阵,想是帝王终于放下了,可他在石阶下立了一阵,帝王却再没拿起笔,反而提起了黄河改道一事,刚刚的废后之言仿似从未说过般,再也不提。

大相公叹着气摇了摇头,英雄终归难过美人关,那顾氏不论人品,端看着确实是赏心悦目,帝王缄口不提,只得另寻机会,再提废后一事了。

-

翊坤宫。

顾炎宁心里很慌,直到入了夜,她也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一觉醒来,苏嬷嬷便哭着喊她‘皇后娘娘’,殿内的装潢布置都不是永乐宫的模样,除了从小陪着她的玉画和苏嬷嬷外,还站了一屋子她不认识的人。

她不过是随五哥偷溜出宫玩了一圈,不慎从楼梯上跌下,摔了一跤,怎就换了个天地?

这便罢了,她端详着苏嬷嬷的脸,终于痛哭道:“嬷嬷,你怎么这么老了!”

苏嬷嬷觉出了些不对,将宫人屏退,这才小声问起她,两人一对,顾炎宁便清楚了。

她失却了八年的记忆,如今只记得到十岁生辰那日从楼梯上摔下一事。

苏嬷嬷语重心长、面容严肃地同她说,她如今不在徐国,而是嫁来了晋国,现是晋国的皇后,她可万万不能如在徐国那般胡闹,须得小心谨慎、步步为营才行。

顾炎宁想不通自己怎么会嫁给晋国的狗皇帝,徐晋两国多年鼎立,她的五哥顾炎彻也因此常年戍守边关,她着实谈不上有多喜爱晋国人。

但嬷嬷却躲躲闪闪,不肯同她说个中细节,只是说,徐国吃了败仗,她自告奋勇要来和亲,如今两国已经建了交,百姓都对她歌功颂德。

顾炎宁不信徐国打输了仗,更不信她愿意来和亲。

且不说丰域关素来由五哥镇守,她的五哥——五皇子顾炎彻被誉为徐国战神,晋国的狗皇帝焉能打得过?

再者说,她堂堂徐国的嫡公主,就算父皇偏宠祺贵妃,不喜爱母后,也轮不到她来和亲吧?

她的心眼可小了,万万不是那般舍身为国的大义之人,若她没记错,晋国皇帝的岁数够做她爹了。

顾炎宁心里尚惦记着刚摘得榜眼的柳三郎,又想起晋国的老皇帝,越想越委屈,瘪瘪嘴,小声啜泣道:“嬷嬷,我的命好苦,可是因着母后失了宠,五哥又吃了败仗,父皇才将我嫁给年过半百的晋国皇帝的?还不若先前定下的那位丧了妻的将军呢。”

顾炎宁越哭越伤心,苏嬷嬷忙掩住她的嘴巴:“娘娘可别乱说话,太上皇三年前已经故去了,皇上正年轻。”

故去了?

晋国换了新皇?

是个年轻的就好,顾炎宁眼睛中蓄着泪,似懂非懂般巴巴地点点头,苏嬷嬷这才撤下手,可饶是她再如何追问,苏嬷嬷都不肯再说些旁的什么了,只是满面愁容地说她刚清醒过来,还是要好生歇息,说不准明日便全都想起来了。

顾炎宁烦闷得很,嬷嬷老了、玉画瘦了还黑了,定然是在晋国过得极不舒坦,五哥吃了败仗,想来更是难过得很,说不准,便连母后也更受排挤了。

好在她对着铜镜照了照,自己却是雪姿玉色,比之幼时更添了些别样风情。也算是噩耗中的喜讯了。

饶是顾炎宁一贯心大,此时躺在这并不熟稔的床上,也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才迷迷糊糊睡下。

她还尚未睡沉,便听得窗子那处突然有了轻微的动静,顾炎宁倏地清醒,小心地将手挪至枕下。

在徐国时,她同顾炎彻最为亲近,是以从小便也一身武艺,虽不高强,但平素里打架却是够用的了,是以枕下惯例会放把匕首,没想到在晋国她竟继续维持了这个习惯。

顾炎宁的小手在枕下探了探,便捏到了刀把,紧紧地攥在手里。

顾炎宁想起苏嬷嬷的叮嘱,只道这晋国狗皇帝的后宫真是凶险万分,定是有人妒忌她的美貌和皇后的地位,想趁她染了病加害于她。

顾炎宁自个儿想了一整出刺杀皇后的大戏,小脸绷着,警惕地坐在帷裳中,大气也不敢出,手中紧紧捏着匕首。

来人的步伐很轻,是有功夫的,但并未有什么动作,气息到了她的床前,却不动了,只是在帷裳前站着。

顾炎宁屏住呼吸,便见有只骨节分明的大手透过帷裳的缝隙,将帐子掀起。

便是此刻了。

顾炎宁抄起匕首,飞快地直起身子,还不待她将匕首刺向来人,那人便扣住了她的手腕,一个反手将她带到自己怀里。

男人的气息清冽,还带着外面的凉意,顾炎宁只着了件中衣,身形贴合下,冷得打了个抖。

来人穿着一身明黄的常服,顾炎宁转着眼睛,与他四目相对。

手中的匕首不合时宜地在如水的月色中泛着寒光。

男人眸色深沉,眉眼间的慌乱稍纵即逝,下颌紧绷,薄唇抿着,手下一用力,顾炎宁便痛得松开了手,匕首‘哐当’一声落了地。

顾炎宁牢牢盯着他,乌黑的眼珠上下打量着,男人一身明黄,连束发的冠都是金灿灿的。

顾炎宁收回视线,心下有了主意,咳了咳,然后正色道:“你是皇上吧?”

李逢舟滞了几息,脸色黑了黑,松开她,冷声道:“朕不是。”

她只是失去了记忆,又不痴傻,除了皇上,谁敢这般穿着。顾炎宁端详着他,心道果真是个年轻的,相貌也蛮好,黑瞳般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大手落下又暖又有力道。

如今她已经身在晋国屋檐下,这人是皇上,便是自己的夫君,虽则她记不到她同这狗皇帝感情如何,但端看眼下,他的相貌虽不敌柳三郎,却比父皇原先为她定下的那位鳏居多年的将军好上许多。

顾炎宁心里的主意转了几番,她可不能同母后般,事事都不争不抢,且对父皇也板着脸,连个笑也没有,这才在后宫举步维艰,让那祺贵妃抢了风头和宠爱。

是以大姐姐和大哥哥也跟着骑到了自己和五哥头上。

想到此处,顾炎宁绽开一个友好的笑,伸手拽着他的袖子晃了晃:“皇上,你是来看宁宁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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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忆小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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