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不能食甜
夜半,风声呼呼的吹着窗棂,原本该安静的松珂斋今日意外的忙碌,从王府门口至了松珂斋月亮门下,笔直板挺的站着一溜儿的禁卫军,各个腰悬大刀,面目狰狞…
念瑶从茶水间出来,正好对上迎面走来的张贤,张贤目光如炬,扫了她一眼,嘴角浮出抹淫.笑,往常念瑶该是怕的,但今日却站定了也凝神望向他,黑黝黝的水眸里泛着冰冷…
两人皆是不敢耽搁,掀了门帘先后进入小厅中,“英姐姐,喝茶。”
念瑶走近,和坐在椅子上的女子这般说。
张贤也敛起神色,走到另一侧,颇为郑重的打招呼,“杨统领辛苦,外边摆了吃食,您请…”
小厅分南北,徐英在南,靠窗坐在玫瑰椅上,手中握着个银质盘木槿花的暖炉,见两人出去,才抬头看向念瑶,笑了笑说话,“你拘谨什么…”
念瑶也笑了笑,却是没接话,反而给她倒了杯茶推过去,“英姐姐,我有一事相求。”
书房内,周陵儿压抑着怒气瞪着对面坐着的男子,“可让御医瞧过了?”
“无事。”男子已然沐浴过,黑色的长发盘在背后,落下肩膀半绺。
“这是你跟姑姑说话的态度?”
周陵儿猛然站起来用手指指向他,“周颂,你今日若不给我说出来个子丑寅卯来,定饶你不过…”
周颂放下书,冷冷的看向她,“我跟陛下说让你归家待嫁,这可有何不对?”
归家待嫁?
周陵儿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怪不得,怪不得刚才那个狗东西如此言语,真是气煞她也,“你说的什么鬼话?我看你是被罚的太轻,脑子不清醒,从今日起,你就在府中思过,不许进宫。”
说完便往外走,徐英立刻跟上,念瑶俯身行礼。
等脚步声走远,念瑶才直起腰,有些担忧的望向书房内,许久,男子才走出来,披上大氅,两人步入雪中。
夜里外面银白一片,安安静静的只余着两个人鞋子踩在雪上的声音,念瑶在前提着灯笼,听身后男子低沉缓慢的声音,“那时,我若再大些就好了…”
这句话,念瑶听不太懂,但隐约感觉说的该是和太妃有关,周颂也没打算继续,把话转了问,“暖床了吗?”
“还没…”
女子的声音很轻浅,配着雪色越发的动听,周颂低头看向她头鬓处的发簪,珍珠摇摇晃晃的,很是漂亮。
“明日你去开了大库房,多捧些首饰来挑。”
“啊?”
念瑶停下步子侧身,仰头疑惑的看向男子,他一身黑,站在黑暗中显得伟岸独立,恰好他近一步,两个人靠的越发近,近到能看清眼中对方的倒影,清澈澈的,念瑶不知怎么,蛊惑般的踮起脚,去靠近男子绯薄的唇…
“唔…”
凉的,特别凉,沁入人心底的凉,丝丝缕缕的扣着她的心,怎么会这般凉?
碰触的一刻,念瑶猛然清醒过来,后退着站稳想下跪,“爷恕罪…”
却在跪下的一瞬被男人一把拉起,捧起脸便被叼住了唇瓣,任他吸吮…
砰…
女子手中的灯笼砰的落入雪中,转了个半弧后啪的灭了…
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念瑶有些慌乱,刚才,她竟然吻了世子爷,而,世子爷也回吻了她,吻…
入了寝房,周颂把大氅脱了递过去,眼神不经意的落在她唇瓣上,红的,有点像樱桃的颜色,那,是被他吻的吗?
“沏杯茶吧。”
念瑶垂下的脸蛋红扑扑的,身子也软塌塌的,“是。”
出了门,被冷风一吹才偏偏减退了些,刚才她都干了什么啊…
烧水的空档,念瑶就一直用指尖按着下唇,眼珠子转来转去,世子爷他,是喜欢自己的吧?
按捺不住雀跃的心,世子爷,他应该是喜欢的…
重新返回到寝房的时候,男子换了身奶白色的丝绸睡衣在床沿上坐着,双腿垂下,手里捏着茶杯转悠,一见她进来,立刻放在床头的檀木小几上,咳嗽一声,“咳,怎么这么慢?”
说话时眼尾一直扫着女子,她贯是喜欢这些新鲜的颜色,粉嫩嫩的,像她的唇瓣一样…
念瑶心往下沉了沉,“烧水时耽搁了,爷恕罪。”
说完,周颂才觉出不妥,但此刻又不能把话咽回去,只能再次干咳一声缓解尴尬。
呷了口茶,甜丝丝的,撩起眼皮瞥她的裙摆,念瑶穿的服饰都是王府统一的,水粉色的束腰长裙,裙摆上有银色丝线织就成流云图案的白色暗纹,随着走动若隐若现,她回身铺好自己睡的小榻,然后才又转过身…
周颂没留意她转身,赶紧仰头喝了一大口,“咳咳咳…”
“爷,呛着了?”
念瑶走近,轻轻的拍抚着男子的后背,周颂一僵,摆摆手拒绝,“无事,睡吧。”
念瑶抿了抿唇,退后两步行礼,然后坐在东边的榻上灭了烛火…
世子爷他…
确实,他该是这样的反应,她怎么能奢求更多呢?
她只是一个丫鬟而已…
第二日,早起念瑶就做了很多种吃食,灌汤的小笼包,还有珊瑚雪卷,莲花包,八宝素菜,海棠冬菇,荔枝爆丝瓜,十多样的碗盘摆了一桌子。
这边觅山伺候着周颂穿好外袍,因着今日不必进宫,再者把大多数的文件都带回来整理,遂只穿了件织锦的藤青暗袍,搭着一条镶宝石腰带,坠着碧玉鱼形玉佩,念瑶不敢多瞧,在屏风前站的稳当。
周颂转过来便看见了她,微微挑了下眉,坐下执筷,吃了两个包子,又喝了半碗汤,暖的身体很舒服,舒展开手臂搭在一侧的椅背上,侧头盯着念瑶,“你,几时起的?”
念瑶恭敬行礼,“寅时中。”
这么早?
“咳,睡不着?”周颂手指微动,觉得自己找的这个话题也太干了…
念瑶始终垂着眸子,“爷可还有别的吩咐?”
“嗯?”周颂察出她的疏离,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奴婢想请假两日。”念瑶干脆这般说。
请假?
“为何?”周颂站起来,看了一眼她的发鬓,清冷冷的一根木簪子,上面的纹路似乎更加深了,男子敛了唇角的笑意问。
“奴婢想,回家。”
是,她想回家,她支撑不住,在这个府邸里,她被迷惑了,她失去了本心,在她想靠近的那一瞬…
“允。”
暗色的袍摆消失在门外,念瑶舒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心脏的位置,她不该存有妄想,不应,更不该…
出了松珂斋,回到她的院子里,许久没回来,也没人打理,院中落了一层厚厚的雪,念瑶脚步飞快,进里头换身深灰色的夹袄,又寻了个包袱面,把攒的碎银两和那几支首饰都装起来,背上往外走,刚关合上门,就听身后扑啦扑啦落地的声音,一只灰鸽子落了雪地里。
念瑶走过去抱起来它,灰鸽子已经闭上了眼,瞧样子活不了了,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走到旁边的杏树下,挖了个洞准备给它埋起来,突然,阳光一闪,它的脚上好像绑了个东西,很细的,一个纸筒…
纸筒?
很细,像装针的那种小细筒,它隐藏在鸽子的毛发下,若是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是什么?
摘下来,打开,薄薄的一张羊皮纸,上面没有字,只有一个图案,圆形的镂空的一个复杂图案,像个玉佩…
但,这为什么会绑在鸽子腿上,难道,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又为什么会落到她的院子里,念瑶看着那只灰色的鸽子,猛地睁大了眼,上辈子,她也曾捡到过一只鸽子?
这般算下来,大其概也是现下的这个时候,但她没发现这个纸筒…
莫不是,世子爷的信鸽?
草草拿了块布把鸽子包起来,又把那张羊皮纸重新放好,念瑶往松珂斋的方向去,觅山正在廊下晒太阳,听见脚步声赶紧站起来,“念瑶姐姐,你不是要回家吗?”
“啊。”念瑶喘匀了气,问,“咱们府上可养鸽子?我刚才捡了一只?”
“没有啊。”觅山打开看了一眼,“啧啧啧,死透了都,扔大厨房里烤了吃吧?”
念瑶把手心里的纸筒握的更紧,表情却很轻松的笑,“你就知道吃。”
“这两日我不在,你就多辛苦,茶里可以少量的放些蜂蜜,爷喜欢。”说完,念瑶往窗里望了望,只能隐约的瞧见个黑色的身影。
“哦?爷不能吃甜的…”觅山突然说。
什么?
“为什么?”常嬷嬷从未提过啊…
“姐姐不知道?”觅山近了小声说,“爷有牙洞,不能食甜,否则夜里会疼的。”
她从来不知道啊…
那这么多天,她一直都在做甜的,甚至茶叶里都放了…
真是的…
念瑶有些生气,不知道气自己,还是气别人…
“我先走了…”
抑制不住的怒气,世子他都知道,却从不揭穿,也不知道有没有半夜疼醒过,若是疼醒过,又是怎么忍受过去的,想想就心疼的无以复加…
世子…
世子…
世子…
她满脑袋里全都是世子,他晨起时迷迷糊糊的模样,他低沉的嗓音,他清冷舞剑的身影,他,低头吻向她时冰冷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