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第 66 章
之后几天陈嘉树没事就来回在青州和临周两地跑。
景铄家所在的那幢小区楼底刚好有个小转盘,陈嘉树来了之后就往那儿一坐,跟他打电话,两人就这么隔空相望着,别有几分高中早恋的意味。
有时候小区里老人家见多了,走过还会热情地跟他打招呼,中途要是景铄去干了点什么,回来的时候还能瞧见他跟老爷爷老奶奶们聊到一块。
因为青州和临周方言口音有一点点相似,陈嘉树总自以为他听懂了青州话。
比如,老奶奶用方言跟他说,来了,吃过饭了吗。
景铄就听见陈嘉树用临周方言回答说,奶奶,我不会在这里翻跟头的,你放心。
景铄当即一个爆笑,这才发现吃饭这个词的方言口音跟翻跟头……好像……也不是很像啊?
这还不够,老奶奶也是个人才,还在底下点点头,表示听懂了,继续跟他扯。两个人就这么一来一回地胡扯了几句,总结下来就是鸡同鸭讲,狗屁不通。
然而陈嘉树还很兴奋地跟他说,他完全能听懂青州话,对话无压力。
实际上吧,景铄估计那老人家也一脸懵逼,但又闲得发慌。
为了男朋友的面子,景铄也没跟他说实话。实际上,他就是喜欢看男朋友出这种丑,简直就是他的快乐源泉。
有一次陈嘉树来得晚,逗留到半夜的时候,景铄还偷摸着溜了出去。
那是分别半个多月以来,两人第一次触碰到对方,在楼底下抱了好久都不舍得挪动半寸,直到觉得在这里亲亲太过招摇,这才又躲到了地下车库的楼梯间,好好耳鬓厮磨一番才稍解相思之苦。
这种事情有一次就有两次,小别的想念令两个男生对这种偷偷摸摸的碰面上头,胆子也越来越大,好几次擦枪走火。
好在念及楼道是公共场所,且眼前这种黄牌警告之下,陈嘉树实在不敢胡来,只能抱着男朋友亲亲蹭蹭,不过已经相当满足。
这天下午,景铄正靠在飘窗跟陈嘉树打电话,两人在商量今晚碰面的事。
正说笑时,房门被敲了下,两个男生顿时屏息。
等景铄跟门外的人对完话,陈嘉树没听见多余的动静才问:“怎么了?没被发现吧?”
“没有,”景铄说,“我爸说要找我聊聊,我估计我妈最近冷静了下来。”
电话中沉默一阵,陈嘉树问:“你觉得他们会跟你聊什么?”
景铄停顿须臾,开玩笑道:“可能会问我,为什么会喜欢男生?”
陈嘉树顺势问:“那你为什么会喜欢男生?”
“还不是你?”景铄哼哼一声,“就是被你掰弯的啊,天天想办法耍流氓,谁扛得住。”
“嗯?”陈嘉树笑了,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你这是怪我咯?”
景铄:“怎么不怪你,就怪你,我好端端的就给你掰弯了,你对我这一辈子都有责任。”
听到这话陈嘉树刚才因敲门而绷起的紧张全然瓦解,低沉愉悦的笑从胸腔传出。
好生好气地哄道:“嗯,怪我,都怪我把你掰弯了,你这一辈子的责任,我认下了。”
又说了两句,景铄从飘窗边站起身:“我先去看看我爸妈。”
“嗯,”陈嘉树应一声后,略微一顿,问道:“我可以听吗?
景铄顿了下,反问:“你是想听我爸妈跟我说什么?”
陈嘉树说:“嗯,我想知道,我想跟你一起面对。”
景铄有些犹豫:“但他们说的话不一定好听……”
“没关系,什么问题我们都可以一起面对一起解决啊。”陈嘉树说着,又补充一句,“只要你在,我不介意。”
两人相处久了,平常就没正经过,所以陈嘉树很少用这么认真笃定的语气跟他说话,导致景铄没多久就被劝服了。
夏天的T恤比较宽松,所以景铄把手机装进裤兜之后用T恤一盖,基本看不出来。
等他走进大厅,景父已经坐在那里喝茶了,顺带还给他泡了一杯。
见到他招呼着让他坐下:“来,陪爸喝会儿茶。”
景铄应声坐下,之后景父就给他说这茶有多好多好,该怎么喝,左边转几下,再右边转几下的。
瓷杯中的茶水透着淡淡的青,景铄看一眼,按着他爸的方法慢慢品,茶水入口清爽,回味甘甜中带着极淡的一点点涩。
喝了半天茶,景铄都担心陈嘉树快无聊到睡着时,他爸终于进入了主题。
“那个男孩子……是嘉树吗?”
景铄:“……是。”
话落就听景父“砰”地一下把瓷杯拍在了茶几上,几滴茶渍溅出来,把景铄吓了一跳。
景父气得重重吐了口气:“我跟你妈说,八成就是嘉树,她非不听,还说嘉树多好一孩子。硬要怪我,就怪我一个人……”
闻言景铄当即松了一口气,他差点以为将近一个月,半点转机都没有,脑子都开始转起来了,好在虚惊一场。
抱怨了一通后,景父转向景铄,指了指他们夫妻俩的房间:“你现在啊,赶紧去跟你妈说,说你对象是嘉树。是嘉树的话,那人嘉树确实长得好啊,喜欢也正常……”
说到这景父颇为心虚地端起茶杯喝一口:“所以你们两个……是属于同声相求,是吧?跟爸没关系吧,哪有人管得严一点,就……那什么的。”
景铄就听着他爸这口气越说越心虚,估计最近也是被折磨得够呛,找着理由安慰自己,想把责任全推卸掉。
沉默一阵后,景铄模棱两可地回答:“我也不知道,可能天生的吧。”
听见他这么说,景父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叹了口气,朝他挥挥手:“你去找你妈吧,她有事找你。”
大卧室里,景母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液晶屏幕上正播放着一步年代剧,景铄瞄一眼后朝沙发走去。
“妈……”
景母淡淡道:“坐。”
景铄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下。
景母把锁了半个多月的手机丢还给景铄,问:“你那个男朋友的照片有吗?”
景铄抿了下唇:“……手机里有。”
“长得怎么样?跟你在一起,应该长得不会差吧。”
这话问得没什么感情,景铄手指微蜷,直截了当地说:“你见过。”
闻言景母倏地转头看他,盯了须臾,问:“真的是陈嘉树?”
景铄:“……嗯。”
闻言景母有一瞬的意外,随后像是自嘲地一笑:“我现在真是越来越不了解你们这个年代的小孩了。你从小,我一直就觉得你是个安守本分的小孩,谁知……你长大了,还真是出乎我意料啊。”
说罢又嗤一声:“还有那个陈嘉树,来的时候那是一个乖巧懂事,马屁拍得我高高兴兴,我说谁家小孩长这么好,还嘴甜,这不是祖上积德嘛。”
“呵,你们倒好,一个比一个让我出乎意料。”景母想起什么,目光一顿,转而又问,“他上次来的时候你们是不是已经在一起了?”
想想那时候两个人在房间里的场面,景铄觉得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索性承认了。
“我就说!”景母颇有些情绪,“你堂弟来,你都不肯跟他挤一间房,还当你上了大学变了。结果你爸天天不让你交女朋友,你倒好,直接谈了个男生,把人领家里来。”
景铄不说话。
见他一副默默挨训的模样,景母气不打一出来,又无可奈何:“你们两个怎么在一起的?”
“就……互相觉得……有点喜欢……”
跟孩子聊情啊爱啊这种话题属实有些尴尬,景母口气微微不自然,“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生硬的一顿后,说,“对男生有那样的感情的。”
“不知道,”景铄实话实说,“只是一跟女生接触就担心会被爸看见,慢慢就越来越怕接触……”
一听这话景母就一口气喘不上来,就这样生生把一个孩子逼得喜欢上了同性。
这怪谁,怪他们当父母的不懂怎么好好教育小孩!
如此一想,景铄倒成了最无辜的,好好一个孩子,如果他们从小教育得当,想必现在已经有一个不错的女朋友了……
这么多天,景母一直在自责,明明意识到自己老公的教育有问题,却总觉得小孩子嘛,多教育教育总归也没大错,构不成什么问题,年纪太小谈恋爱确实也不好,不以为然到尽头,导致报应来了,造成了这样的后果。
房间里默然许久,安静到景铄差点以为他妈睡着了,而后就听见一声无力悠长的叹息。
“你把他叫来吧。”
景铄扭头看她,这一眼居然看到了他妈眼角的鱼尾纹,眼里露出深深的疲惫。
“我知道半夜你偷偷溜出去过,你别以为我们年纪大了,什么都不知道。”景母似乎不想多说,语气隐含疲惫,“来得及的话,今晚一起吃个饭吧。”
最近几天景母整夜整夜的失眠,都要到天蒙蒙亮才睡,景铄出门的那天,她是真想出去把人拧回来。
可能怎么办呢?都大三了,转眼间大半个月都过去了,再过不久又要开学了,天高皇帝远的,这个分了还有下一个。
且还不说能不能分掉,不过按着这种情况下,两人还能偷偷摸摸幽会,估计也分不了……
这段时间她了解过不少gay的情况,把各方面的利弊考虑清楚之后,这是景母做出的妥协。
如果一定要跟男生谈恋爱,她希望自己儿子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处得久一点,而不是像网上说的那样,他们这个圈子换对象都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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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是临时登门,陈嘉树没来得及买多少东西,坐电梯的时候一路都在问景铄,在附近买的东西会不会太寒酸,第一次正式上门拜访,要不要去挑点好的,被后者再三阻拦,以“机会多的是”为由才打消了他这个念头。
走到门口的时候又是好一阵心理建设才同意景铄开门。
一进门之后倒是恢复得彬彬有礼,落落大方,挨个向两位长辈礼貌问好。
进门之后,景父景母招呼陈嘉树一阵后,四个人就一块坐在了大厅沙发上,一边吃水果一边看电视,景父景母还讨论起了剧情。
本来陈嘉树就是来赴鸿门宴的,这发展属实有些出乎意料了,搞得两个男生莫名其妙又战战兢兢。
直到晚饭的时间,景母用公筷给陈嘉树夹了几筷子肉,招呼着他吃,还边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都不会做饭,以后可怎么办啊。总不能天天在外面吃吧,不健康还费钱。”
这话听着只是普通的吐槽,可陈嘉树现在脑子灵活得很:“阿姨,我会做菜了,平常我们都会自己下厨,味道勉强还过得去,您要是方便的话,哪天有空我让您尝尝我的手艺。”
景母:“你们两个现在住在一起啊?”
陈嘉树:“……”
景铄:“……”
好家伙。
其实看过一部分聊天记录,景母隐约能从对话中发觉两人可能同居了,只是这回是确定了。不过之后也没为难他们,随口说了两句把这话题揭过去了。
然后吃了一会儿饭后,又问:“你们也快毕业了,以后有什么打算?”
本来景铄想回答的,不过陈嘉树肉眼可见地积极,于是前者做了退让,与男朋友对视一眼后,安分地低头吃饭了。
而后就听陈嘉树很实诚地把他俩未来十年的职业计划都给倒了出去,连毕业之后把公司迁到青州的计划都做好了。
令景母不由多看了景铄一眼,毕竟自家儿子什么都没提过,创业的事更是一丁点都没从他嘴里听到。
以至于听到陈嘉树这番话时还有些意外,景母虽然对他们专业的内容不太了解,但从陈嘉树的口中还是听到了自己儿子的另一面。
本来孩子嘛,在家长眼中永远是个小孩,这会儿景母才恍惚觉得,儿子真的已经长大了……
转眼间他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在那些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也在做着这个社会上大人们做的事……
聊了一顿后,景母朝景铄说:“明天去看爷爷,他念叨了很久了,带上嘉树一起吧。”
景铄淡定地嗯一眼,趁机瞄一眼男朋友,后者正眼神闪亮地看着他,显然也为这个意外的好消息感到激动,至少证明,他们通过了家长这关。
陈嘉树对景铄的喜爱,真是肉眼可见。就像应了那句话,哪怕不从行为和语言里表达出来,也会从眼睛里溢出来。
所以这一顿饭后,景母放心了许多。
只是吧,她也不是那么自私的人。
于是趁机用方言教育景铄:“平常都是嘉树照顾你多吧?我看你有时候还是有点小孩气,感情这种东西要你来我往的,别只让人家付出。你也要记住人家的付出,然后去学着照顾对方。”
景铄应一声后,突然想起点什么,也用方言对她妈说,“他愿意照顾我,”说着朝陈嘉树抬抬下巴,用青州方言道,“对吧?”
“&*U*%%*¥^%$*^”闻言陈嘉树回忆着脑子里叽里咕噜的一串,凭借着语感,把个别听得懂的词语串联起来,一串发现意思全对上了。
景母可不就是在说“平常都是嘉树在做饭吧,我看估计做得也够呛,你最好有机会还是回家里来吃,别吃坏了肚子。他要是烧糊了,那么你就学着去烧”。
完美,翻译成功的陈嘉树十分有信心地说:“阿姨,您放心,我烧饭从来没有烧糊过,景铄也没有吃得拉肚子过。我会照顾好他的,您放心吧。”
景父景母对视一眼,双双一脸问号。
在场只有景铄一个明白人,闻言哈哈大笑,笑得眼睛都湿了还停不下来。
于是陈嘉树也明白自己理解错了,在桌子底下往景铄那个方向踢了踢,示意他适可而止,个自己留点面子。
然而景铄不为所动,仍然一个劲地在那笑,一点儿都不顾及他的感受,于是又愤愤地踢了一脚。
这时就听他岳父尴尬地咳了两声,微微动了动腿,陈嘉树顿时明白了为什么男朋友一再没反应,因为他踢到了岳父!
这一天天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坑人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