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 奇异马戏团(6)

第 98 章 奇异马戏团(6)

再睁眼时已是正午。

窗外阳光正好,浅灰色的窗帘被日光镀上一层金黄。

姜霁北闭眼躺在床上,伸手探了探。

昨晚他和池闲带着浓浓倦意,依偎着入了眠,他睡时恍惚间难得地做了个好梦,只依稀记得与十七岁的池闲有关,美好到让人觉得不真实。

二十四岁的池闲侧躺在他身边,自己的指尖能感觉到睡衣下的起伏与温度。

姜霁北几不可闻地轻轻舒一口气,侧过身,从床头柜拿起手机,打开了相册。

昨天他查看过这些照片,可当时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他只觉得照片诡异,但并没有细看。

现在男朋友在他的身边,就算照片里的人突然复活从他的手机里爬出来,他也可以理直气壮地让池闲帮忙应付。

手机里的尸体照片目前已经有十八张了。

看着最新的照片,姜霁北轻轻地唤了一声池闲:“阿闲。”

身边的池闲挪了挪,把脸凑到他的头边,胳膊也搭上了他的腰。

相比起姜霁北因刚睡醒而略微慵懒沙哑的声音,池闲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像急速接通电源的机器人:“嗯?”

“你来的时候,照片一共有十七张。”

姜霁北转回身,把手机横在池闲眼前,让他看最新出现的照片:“今天四点零四分的时候,新的照片果然出现了。”

“果然?”池闲平静地应对着视觉冲击,面不改色地观察着照片。

“每张照片的创建时间除了日期不一样外,都固定在四点零四分,我猜测照片每天都会出现,猜测已经得到了印证。”

姜霁北把无名相册里最早创建的照片标记为第一张,根据时间顺序把照片展示出来。

第一张照片里,骨骼没有依托,全都贴着白布散落,似乎是有心人拾掇了一回,白骨的两边肋骨并没有如正常骨骼般对称,肋骨与肋骨之间也不平行。

所有肋骨统统指向心脏原处的脊索附近,在胸口绽放出一朵森然的花。

一块浸满了已干的黑色液体的织物垫在白骨下,把骨花衬托得更为阴森诡异。

往后的照片中,骨骼表层的残余组织越来越厚。最新出现的照片里,骨骼已经几乎被腐肉包裹,织物上清晰地出现了肉糜与组织液。

它们同其他无法辨认的东西流淌在一起,黑褐色的混浊液体淌出一道道黏稠的线。

肉已经高度腐烂,相比起一具空荡荡的骨架,此时的尸体看起来既扭曲又恶心。

只能依稀分辨出人的形状,不管是手部还是脚部,甚至包括整个头颅,都因为腐败而露出骨头。

头皮不知滑落到了何处,头骨边被黑褐色分泌物浸得结成一团的东西也许就是头皮,它与分泌物粘连在一起,覆着密密麻麻的白蛆。

骇人的蛆海血肉中,只有铺在尸体下面的织物边缘展现出了原有的色彩。

那是一块隐约带有暗纹的白布,姜霁北放大图片,也不能清晰地从照片中辨认出白布上的纹案,只知道他不曾在国内见过。

池闲没对花纹提出什么看法。

他动了动,又往姜霁北的枕头上挪了挪脑袋。

姜霁北也把脑袋往池闲那边凑。

他放下举在半空的手机,一扭头,与池闲对上了视线:“看不出尸体的身份,但如果是特有的花纹,就可以从布料花纹上寻找线索。”

对方没有点头表示同意。

两人凑得很近,额头抵着额头,鼻尖抵着鼻尖,彼此可以感受到呼吸之间的热气。

池闲眸里一片深沉,呼出的湿气也带了点旖旎的味道。

然而,在这般氛围下,他说出口的话却很诡异:“看不出身份,但可以通过头骨和盆骨来判断性别。”

姜霁北:“……”

姜霁北:“说起来,当初你还是僵尸少爷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的颅骨非常优越呢。”

池闲:“……”

池闲:“你就是通过骨相认出我的?”

与爱人耳鬓厮磨,正常来说话题不应该是如何观察由来无端的骨架子。

姜霁北笑着往后仰了仰,坐起身来:“我查一查男女骨架的差别。”

池闲也跟着坐起来,拿起自己的手机,打开了搜索引擎:“我来查,你打开照片。”

搜索出男女骨骼区别之后,姜霁北把自己的手机和池闲的手机并排在一起,对照着差异分析表逐一查看。

“男性的头骨更为粗糙,更大且更为厚重,眉弓发育明显,突出于鼻根之上……眼眶呈类方形,眶上缘相对较钝,鼻根点凹陷较深……”

姜霁北对着照片看了看,他没见过多少正经头骨,不知道何谓粗糙何谓不粗糙,甚至不好判断分析表上的眉弓与鼻根点的位置。

眼眶倒是看得清楚,但是这头骨的眼眶要方不方,要圆不圆的,完全无法套用分析表上附带的标准模型来判断。

实际案例与理论存在差别,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和池闲对视一眼,姜霁北率先说道:“我看不出来。”

池闲也摇头:“我也是。”

他把分析表往下滑,看到盆骨差异的时候,两人终于看出来,照片上是一具男性的骸骨。

性别为男是个让进度突飞猛进的好线索,一下把地球上约八十亿人中的一半给排除了。

两人又讨论了一会儿。

池闲在此期间提出了通过腿骨长度来反推身高的方法,由于不知道照片中的比例而作罢。

姜霁北则认为,如果与他的重要记忆相关联的话,这组照片很可能与神秘账号“Corpse盛宴1970”发布的一系列东南亚照片有关。

与自己经历相关联的话,照片就和马戏团脱不了干系。

三者很有可能联系在一起,难解难分。

可若以寻找异国他乡至少失踪半个月的人为行动目标,恐怕海枯石烂也寻不到人。

池闲又提出一个方法,剪裁最近出现照片上的白布图片发到网络上,让广大网友辨认白布上的图案。

网络可以把各路杂学人士集中起来,集思广益,说不定能查出什么线索。

姜霁北立刻动手。

可没想到,那些照片的诡异之处竟然不止于内容。它们既不能截图,也不能分享,连编辑图片的入口都找不到。

他试图通过其他的图片软件来查看照片,来回几次后,发现这一组照片只能从相册处查看。

池闲也试来试去,最后甚至采用了用手机拍屏幕的古老技艺。

“怎么样?”

池闲微微蹙眉:“拍不出来。”

姜霁北凑过去瞧,池闲拍摄的照片中一切如常,唯有显示着照片的手机屏幕惨白,像是被突兀地粉刷了一小块区域。

这可见了鬼。

池闲不死心,下床取了纸与笔,一笔一望地把图案描画到纸上。

姜霁北在他身边围观,越看内心越凝重。

面前的青年神色认真,落笔不急不缓,线条非常稳重,可这样的他却像被迷了眼,笔下的每一根线条都与照片中不同。

就好像花纹有一股扭曲的力量,让一切复制品歪曲变形。

池闲画了一小会儿,把纸张拉远查看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看来这照片的性质是只能查看,类似于设置了‘只读’的文件。”

所有的线索在这里彻底中断。

此路不通,效率派的两人对视一眼,得到了统一结论:“先吃饭。”

从零碎的角色记忆中,姜霁北知道小主播经常做饭,可他自己作为一名没有做饭经验的投资人,实在不敢保证理论上的肌肉习惯可以做出一桌好菜:“出去吃?”

池闲也没能从自己与道士的记忆中搜刮出做饭经验:“好。”

洗漱完毕,两人换好衣服,离开了家。

电梯间人来人往,他们坐上电梯,与几位姜霁北面熟的邻居一起下楼。

“小霁这回又跑哪里去了?好久不见啦!”一位阿姨和他打招呼。

阿姨只知道他是四处跑的主播,还以为他消失一个月是拍摄去了。

“出国旅游。”姜霁北随口拗了个理由,“阿姨去散步呢?”

“大中午的散什么步呀,现在是周末,约了几个朋友去赏花……小霁我和你说呀,南山公园的花可漂亮了……”

姜霁北还没思考,身体就已经做出了反应,他笑着对阿姨点头,正如“以前”和阿姨聊天一样。

他插在衣兜里的手松了松,但还是没有把手拿出来。

邻居们看起来良善得很。

因为担心路上可能会遭到类似鬼面人的不明生物突然袭击,出门前,他揣上了池闲的打火机,此刻反而成了电梯里最危险的一个。

平安无事地离开公寓,在阳光灿烂的小区商业街边上,刚走两步,两人就有了意外收获。

池闲轻轻点了点后方,待姜霁北点头,他与姜霁北拉开距离,走到商业街步行道的最里侧。

姜霁北则放轻脚步,上前打招呼:“这么早就到了?”

坐在路边长椅上的老熟人捧着一台轻薄的笔记本电脑,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听到姜霁北的招呼声,他第一反应是“啪”的一下把屏幕合上。

但姜霁北从他的侧后方走来,此时已把他在观看的内容明白了个大概。

刚才电脑的屏幕里,循环播放着一个女人从疑似垂吊的状态闪现到屏幕前的画面——是猪肚鸡。

还循环播,简直影响市容市貌。

“你好,我是酸菜鱼。”看清姜霁北的脸,坐在长椅上的人抬起头,“怎么称呼?”

姜霁北有意不答,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酸菜鱼,眼睛里淌出毫不掩饰的傲慢和探究。

池闲已经绕到了酸菜鱼的正后方,看姜霁北没有说话,他也闭口不言。

面对姜霁北的刻意刁难,酸菜鱼没有犯怵。

他眼神平静地与姜霁北对视,与之前唯唯诺诺的模样迥然不同。

姜霁北很满意酸菜鱼的反应,表情倏地一变,虚伪地挂上和善的笑容:“和猪肚鸡一样,叫我霁哥就好。”

他故意提了猪肚鸡的名字,借机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听到猪肚鸡的名字,酸菜鱼的表情果然有了细微的缓和。

“霁哥,”他礼貌地喊了一声,随即像在学术会议上做口头报告般,平缓而严肃地陈述,“开门见山地说,这次东南亚之行,我的主要目的是找到猪肚鸡。我自愿承担这次旅程的全部费用,比如在国内,我可以联系航空公司提供包机服务,在国外,我可以提供充足的现金和信用卡额度,所有人都不必去担心购汇的事情。”

有人能解决资金问题,姜霁北自然不会拒绝。

听完酸菜鱼机器人般的汇报,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护照:“我护照信息缺失,警方怀疑我偷渡,你有办法让我过海关吗?”

有的问题不是钱多就能解决的,富二代没在这等业务上花过钱,一时愣在原地。

姜霁北了然,此时讨论这些还太早:“吃饭了吗?”

这位阔绰的富二代来得匆忙,忘了让自己的肚子也阔绰,肚子听到姜霁北的问话,立刻大声应答:“咕!”

酸菜鱼又一愣,停止了思考,面色尴尬地看着姜霁北。

对酸菜鱼有了初步印象,姜霁北微微一笑,对池闲招招手。

池闲悄无声息地从酸菜鱼身后走到姜霁北身边,快如一阵疾风。

对酸菜鱼而言,池闲简直等于凭空出现,他吓了一跳,差点把笔记本摔到地上。

池闲一俯身,眼疾手快地帮他接住电脑:“拿稳了。”

姜霁北则笑盈盈地邀请酸菜鱼:“一起吃饭?”

从路边聊进饭馆里,从点好菜到等待上菜的时间里,酸菜鱼已经把他的情况说了个大概。

话题自然绕不过猪肚鸡。

酸菜鱼与池闲同一天进入电影里,有自我意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在学院办公室里,听教授指导他的课题。

原身的记忆告诉酸菜鱼,他是一个专门研究东南亚民俗文化的研究生。

离开办公室后,学妹叫住了他,以讨论东南亚文化为由,加了他的社交账号好友,还给他分享了一段网络热门的东南亚闹鬼视频。

姜霁北:“……”

看着酸菜鱼干净清澈的外表,他觉得学妹的目的并不是单纯的分享视频。

记忆告诉酸菜鱼,他看过这一段闹鬼视频。

他甚至很清楚视频出现的原因,在发送尸体照的神秘账号“昙花一现”后,他探究心大盛,提供了一些线索和思路,还用社交账号发布在网络上,才让主播小霁捉鬼中有了参观马戏团的想法。

他自然关注了这名主播,并时刻关心主播的行程,生怕漏看了直播。

没想到主播一到仰光就发现了马戏团,一进马戏团就断了直播,还失联了一个月。

世上的大多数灵异与鬼神事件的真相都是谎言与虚构,原身没有在意,继续他的研究生生涯。

酸菜鱼回想起来,突然意识到,主播就是姜霁北,直播中最后出现的人,竟是自己的体验者猪肚鸡!

面对酸菜鱼追问的目光,姜霁北无奈地解释:“我对马戏团里的一切都没有印象了,记忆就像被抹掉了一样。我也是看回放视频时才看到了猪肚鸡。”

酸菜鱼叹了口气:“我搜到的资料里,奇异马戏团的表演多半与血腥、死亡、鬼神和灵异相关,猪肚鸡出现在那里,肯定不是自愿的,一定是受到了非人的折磨……说不定变成了鬼呢,哈哈。”

他看了看面前的两人,发现自己的冷笑话把两张俊脸冻僵之后,赶紧补了一句:“开玩笑的。”

服务员端上一盘汤:“您点的猪肚鸡——”

这是酸菜鱼执意要点的汤菜,香浓的汤汁扬着腾腾热气,他主动盛了三碗汤,把两碗推到对面。

池闲接过汤,看了姜霁北一眼,用眼神问他“说不说”。

研究生的直觉可称敏锐,虽然他是以剧情逻辑来推演猪肚鸡的处境,但得到的结论却与实际情况基本相同。

在电影里,猪肚鸡确实变成了鬼,昨晚池闲和姜霁北都看到了,她出现在了姜霁北家门口。

在电影外,她确实正在遭受非人的折磨,如果不是岛上出现了危机,他们两人本该在展开营救行动。

这电影真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

姜霁北犹豫了几秒,想到自己一棍子抽散了猪肚鸡,就收回了坦白的念头,对池闲轻轻摇了摇头。

他们又聊了聊马戏团和艺术家阮明。

酸菜鱼对阮明一无所知,只发现了马戏团与神秘账号照片的关联。

姜霁北把马戏团立牌上的阮明与搜索到的艺术家阮明联系起来,对酸菜鱼说了一遍。

“如果是1879年的艺术家,他现在就是一百四十多岁。”酸菜鱼快速算了算,“真能活到一百四十岁,他就不该开个人艺术作品展览秀,而是该去展览秀上当展品。”

“阮明确实是一个常见的名字。”池闲也道。

阮明的问题不止于此,他长着阮杜兰的脸的事情,也不能对酸菜鱼说——酸菜鱼应该并不认识阮明。

菜品陆陆续续上齐,研究生动了筷子后情绪越来越放松,对两人露出了惆怅的一面:“我给你发了很多邮件,半夜才得到回复。”

“邮件太多了。”池闲看他一眼,“你发送得太频繁,邮件被收进了垃圾邮箱里。”

能在茫茫的邮件中筛查,最后在垃圾邮箱里找到酸菜鱼,简直可以说是逆天而行。

酸菜鱼心不在焉地嚼着饭菜,一言不发。

看到猪肚鸡后,他心急如焚,他以实地考察为由离开了学校,准备亲自去缅甸调查猪肚鸡的下落。

但刚到机场,酸菜鱼便发现,自己关注的“小霁捉鬼中”竟然空降直播网站榜首,放言要召集能人志士一同前去寻找马戏团。

他十分钟就发一次邮件,希望姜霁北可以看见自己。

到了半夜才有回复,此时已经没有任何航班,他买了当日最早的机票,在飞机上短暂地眯了眯,就当是睡了一觉。

想到这里,酸菜鱼咽下口中的食物,打了个绵长的呵欠。

姜霁北等的就是这样的时机,在酸菜鱼伸筷子夹菜时,他装作随意地问:“对了,你和猪肚鸡的第五场电影讲了什么?”

他心知肚明,猪肚鸡不会在第五映场出现,但他不准备让酸菜鱼知道他和池闲了解事情的内幕。

酸菜鱼当场上钩:“我没有在第五场电影里看到她本人。”

看不到是正常的,姜霁北装作惊讶地“哦?”了一声。

池闲心领神会,摆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小饭局的后半场,两人就着酸菜鱼的辛酸故事拌饭。

酸菜鱼描述道,在电影里,他和猪肚鸡度过了幸福又波澜壮阔的一生。他死在猪肚鸡去世后的第一年。但他“死”后,发现猪肚鸡只是一个幻影,自己根本找不到她。

酸菜鱼说得一脸惆怅,像极了被辣妹玩弄后无情抛弃的纯情男孩。

这真的是恐怖片吗?

姜霁北望向池闲,只见池闲一边听一边点头,神色自然得如同在听一场晚八点档纯爱影视的解说。

这人不会觉得他与自己的那场恐怖电影也是纯爱故事吧?

想问又不好问,姜霁北只能确定现在酸菜鱼找到自己体验者的欲望非常强烈。

吃好了饭,酸菜鱼随姜霁北和池闲回家休息,等待下午的集会。

酸菜鱼倒在姜霁北家里的次卧,姜霁北和池闲窝在客厅的沙发里。

静谧的室内只听到笔记本电脑的键盘声。

过了不知多久,姜霁北被池闲轻轻推醒,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五十五分。

还有五分钟就到下午四点了,门外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除了酸菜鱼,不会所有人都放了他们鸽子吧?

池闲把手机递到姜霁北面前。

“两名翻译的航班晚点,说不准起飞时间。医生来了,但堵在了环城高速,没两个小时进不了城。向导现在在老挝,打算等我们出发之后在东南亚的国家与我们会合。”

“没事,现在通信也方便……还有三个人呢?”姜霁北数了数,发现还有三个人没有动静。

没等池闲回答,门口就响起了打铁般的敲门声:“咚咚咚哐!哐哐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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