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第 21 章
原来许多事情冥冥之中真的有定数,比如她兜兜转转会回到原点,比如那些未完的故事等到了新的篇章,相见的人总会再相见。
又比如此刻的陈娴。
她们站在一处古色古香的闲庭廊庑下,面前是一小座仅供观赏的假山瀑布。
“好久不见,我刚才看了好久,不太敢认。”陈娴一身白色连衣裙,黑色的直发静静搭在肩膀上,说起话总是淡淡的笑意。
南岁禾脑子里浮出一朵白玉兰,只觉得很适合她。
“好久不见,这句话这个星期已经是听第二遍了。”
“第二遍?”
“嗯,前几天碰见了高中同班同学,你可能不认识,叫高朗。”
其实仔细说来,她以前在学校跟陈娴也不算熟,除了那封情书之外,只有偶尔碰见的点头之交,或者是学校里组织的活动上,才会说上几句。
陈娴垂下眼帘思索了瞬,“高朗?好像我爸有个世交的儿子也叫高朗。”
“你父亲是陈崇明?”南岁禾撩了撩被风吹起的碎发,细细一想,她也姓陈。
对上她诧异的目光,南岁禾又开口道:“我跟高朗一起来的。”
“这样啊……好巧。”
她们也实在没有太多可以说的,加上这么多年没见,多少有些局促。
“我……”
“你……”
“你先说。”南岁禾本来就是没话找话,见她开口便让她先说。
“我……”陈娴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最终还是放弃,“没什么。”
南岁禾眼睫轻颤,她对陈娴是没有敌意的,即便是在四年前,更多的也是羡慕她的勇气。
这么多年她……还喜欢着他吗?
南岁禾侧了侧身子目光远眺到廊庑尽头站在那等她的许宴青。
他的外套还披在她身上,此时只穿着一件黑色衬衣与一丝褶皱也无的长裤,长身玉立。
这四周的亭台楼阁明明该与穿着西式服装的他格格不入,可他身上有种莫名的气质融合了二者之间泾渭分明的界限。
浸盈出过分的好看。
站在那头的男人似乎感应到她的视线,把目光投了过来。
南岁禾转过头来,对陈娴盈盈一笑,“那我先走了,下次有时间再聚。”
陈娴明显也注意到了许宴青的眼神,她轻轻答:“好。”
廊庑下偶尔有风略过,也还好有风。
“聊了什么?”许宴青问。
“没什么。”
许宴青看她兴致不高,想起来偶尔听林恒说女生每个月那几天不舒服的时候,会情绪不稳定。
他把手里的钥匙递给她,“去车里等我,我跟那边打个招呼就送你回去,很快。”
是不想她跟着去所以让她去车里等吗?
南岁禾犹疑着没接。
“一起去吧,我也得跟高朗说一声,毕竟是跟他一起来的。”
“不是不舒服吗?我过去的时候顺便跟他说一声。”他下巴往右前方抬了抬,“从侧边这个门走,离停车的地方近,是你回国那天我开的那辆。”
他的语气听在南岁禾耳朵里就成了不容置喙。
她垂下眼帘视线留在他手心的钥匙上,沉默半响后接过。
“好。”
会厅里人来人往,许宴青扫了一眼,高朗还在刚才南岁禾站着的地方。
“不用等了,她不舒服,我先送她回去了。”他懒得给多余的客套,开门见山。
高朗神色一紧,“她怎么了?”
“没什么大问题,不劳你费心,她让我跟你说一声。”
“她……”
高朗还想再问,被过来的陈崇明打断,“许总刚来就要走?”
许宴青微微颔首,“失陪,有点私事。”
“您忙,如有照顾不周还请海涵。”陈崇明又搬出那套,只不过对着许宴青恳切了几分,听起来没那么明显的客套感。
许宴青看向他身后倏然想起了些什么,眸色渐深。
他从容不迫的理了理领结,声线清冷奚落道:
“陈总有这个空不如多管管自己的员工,造谣生事的话说前还请三思,扯到我身边的人,我眼里一向容不得沙子。”
一番话敲打警告都有。
陈崇明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身后两个前段时间刚来的秘书助理,大概明白了什么,脸上赔着笑:“许总说的是。”
转头又对身后的俩人厉声道:“还不快给许总道歉!”
俩人一阵颤栗,对刚才开玩笑的话追悔莫及,不曾想被他给听见,哆哆嗦嗦在脑子里搜刮着道歉的词。
许宴青沉声打断:“不必了,你们该道歉的人也不是我,她没听到但不代表我不追究。”
高朗不是很明白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明明许宴青最多也就大他3岁,却总是一副胜券在握镇定自若的样子,偏偏高朗很久以前就看不惯他这幅模样,跟他一比,他就像个莽撞冲动的毛头小子。
许宴青那辆迈巴赫好认,附近车子也不多,南岁禾右转出去后一眼就看见了。
进去后她把车窗降下,像个听话的小学生那般把手臂交叠在车窗沿,下巴抵在小臂上,透过窗观赏着天上零星几颗闪烁的星子。
他会去见陈娴吗?那个给他写过情书表达过爱意的女孩子。
许宴青的外套她已经脱了下来,可独属于他的气息似乎还包裹萦绕着她,若有似无的撩拨。
在学校他那样的人很受青睐,南岁禾一直都知道,从什么时候意识到的呢?
大概是距离她18岁生日前一天。
四月份南城会慢慢开始步入夏季,而这个过渡期是她最喜欢的时候。
高三的氛围紧张又焦躁,但这并不妨碍南岁禾忙里偷闲来的快乐,白韵嘉提前好几天就说要给她办个生日会,但是每每提起南岁禾都会义正言辞的拒绝,她不太喜欢大张旗鼓。
今天周五,她跟往常一样回来先去厨房找吃的。
“陈姨?——陈姨?”
“妈?——妈?我上个星期买的一盒跳跳糖怎么都不见啦?”
南岁禾翻翻找找一通之后,扯着嗓子叫了几声。
半晌,没听到回应。
倒是客厅传来一声浅而短暂的低笑。
南岁禾神经下意识一紧,抬头见到许宴青穿着白色T恤坐在沙发上,微眯起眼睛笑着,脸部线条明朗。
他说:“多大的人了,还吃这个?”
反应过来后她眉目舒展笑着奔过去,他们好像很久没见了,“法律也没规定长大了就不能吃啊,况且我都还没成年。”
“那请问这位小朋友今年几岁?”许宴青微微侧头做沉思状,“没记错的话四舍五入20了?”
南岁禾撇撇嘴不满,“四舍五入,你是只入不舍。”
许宴青勾了勾唇,“想要什么礼物?”
礼物?原来他记得的。
“哪有人这么直接问的,你不懂什么叫惊喜吗?”
“既惊又喜?”
“……”
许宴青见小姑娘脸颊微红,似乎是准备生气,敛了敛眉眼,不再逗她,“你应该会喜欢。”
南岁禾眼睛一亮,“是什么?”
“秘密。”
“可我马上就18了!”
“嗯。”许宴青脸上有明显的笑意,“还差一天。”
他看了看手表,又补充:“零八个小时三十一分。”
“那你会陪我过生日吗?”
她隐隐有些期待,18岁的生日跟以往的都不一样,是特别的。
宣告着她以后是一个大人了。
她想成为一个大人,成为许宴青那样的大人。
“我尽量……”
许宴青口袋里的手机开始振动,在静谧的空间里听的很清晰,后面的话也由此戛然而止。
南岁禾看他起身走到另一边接起后应了几声“好。”,还时不时往她这瞟几眼。
挂断后他匆匆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道:“我不等你哥了,他要的U盘我放这了,等他回来你跟他说一声。”
“哦……好。”南岁禾看他好像很急,也没再说什么。
“生日礼物明天你过来南城大拿吧,去我上次带你去过的那个社团活动室,在那等我。”
南岁禾谨慎的点点头。
这个意思应该就是不会陪她过生日了吧?
他也没说是几点,南岁禾第二天起了个早,想了想太早好像不太合适,午饭过后发了条微信过去:
——【我现在出发过去?】
十几分钟后许宴青才回了个【好。】
他们社团活动室许宴青带她去过一次,好在她记性还不错,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里面还坐着一个男生,南岁禾隐约记得上次他好像也在。
那男生还记得她,给她倒了杯水让她坐着等。
枯坐了几分钟有些无聊,她上网找了几本短篇小说看,刚看了个开头,门口进来几个女生。
为头的那个女生朝窗户边的男生喊了句,“韩越,你怎么还在这?不是要去西校区吗?”
韩越看了眼时间,“还早,不急。”
“这是?”女生目光投了过来,才发现里面多了个生人。
南岁禾正准备打招呼,韩越抢在她前面说道:“社长的人,让她在这等。”
她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你好,我叫赵柳意。你就是宴青说的妹妹吧?”
妹妹?许宴青都是跟别人这样介绍她的吗?
眼前的人梳了个高马尾,笑起来属于明艳挂的,简单的白T跟牛仔裤穿起来也不落俗。
她看起来跟许宴青很熟,她都没叫过他宴青呢!
“你好,我叫南岁禾。”南岁禾也回以一笑。
韩越:“社长怎么还没回来?让人家在这等了快半个小时了。”
后面跟着进来的一个女生嘻笑着打趣:“那你可问对人了!咱们社最清楚社长行踪的可就数柳意了,前几天社长还问她送人生日礼物要送什么好。”
“别瞎说!”赵柳意有些恼羞成怒,佯装生气作势就要打她。
南岁禾刹那楞在原地,忽地想起来许宴青昨天说的那句‘你应该会喜欢’。
她脸上的笑有些僵硬,他又凭什么觉得别人选的礼物她会喜欢呢?
“岁禾你没事吧?”赵柳意似乎是察觉到她有些不对劲,“我们社的人都很好相处的,你不用拘束。哦对了,你无聊的话这里有书可以打发时间。”
她像个东道主又从抽屉里拿了些吃的递到桌上。
南岁禾压住那些心底里不断滋长的情绪,刻意忽略了发堵的心口。
“谢谢,洗手间在哪里呀?我想去洗个手。”
等她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里面已经没人了,书、吃的都还放在她座位上。
许宴青一直没来,小说她也没看进去,盯着外面发了一下午呆。
后来很久之后,许宴青打了个电话跟她抱歉,说有事实在走不开,礼物下次送给她。
南岁禾叹了口气什么也没多说,安安静静的又从南城大回了路家。仟韆仦哾
晚上白韵嘉给她煮了好几个鸡蛋,说过生日前一晚就得吃鸡蛋。
她早早的回了房间,站在小阳台上吹了吹风,很快沙子就迷了眼,不过她忍着没掉一滴眼泪。
“骗子……”声音轻的只有来去匆匆的风听见了。
不来就不来,干嘛要给她空欢喜。
晚上躺在床上不知道睡了多久,手机在枕头底下一直震动,饶是她睡眠再好也被吵醒,迷迷糊糊接通。
“南岁禾!快出来阳台。”听筒那头是许宴青清冽的嗓音,气息还有些凌乱,“别睡了,你是头猪吗?听见没南岁禾?”
阳台?
她霎时清醒了过来。
掀开被褥鞋也没穿,拉开帘子跑到了阳台。
许宴青站在下面手里举着一根点燃的仙女棒,“太晚了,没有买到你喜欢的小型焰火。”
“生日快乐,南岁禾。”
他把手机移开耳边,手指点了点屏幕示意南岁禾。
刚刚好,
00:00。
没有哪种小型焰火比得上他手里的仙女棒。
没有哪种仙女棒比得上此刻拿着仙女棒的许宴青。
这一幕她记在脑海里许多年,直到后来垂垂老矣的时候她想起来都还心动不已。
南岁禾仰头想,今天的星夜好像没有18岁那天的好看。
“想什么?”许宴青低沉磁性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想许宴青……”
她脱口而出后下意识住了嘴,与车外的许宴青四目相对,一时之间空气也凝固。
他低低笑起来,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蛊惑,双手撑在车窗顶部,弯下腰来离她更近些,“说说看,怎么想的?是肝肠寸断。还是夜不能寐?”
南岁禾睨他一眼。
少得意了。
“想许宴青那个老混蛋去哪鬼混了,他倒是逍遥快活了,把我一个人扔这凄凄惨惨喝西北风。”
许宴青又低下来点,似笑非笑与她凑的极近,脸上细小的毛孔都能一览无遗。
“小朋友,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