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夜幕降下,慈恩大街教堂的婚宴终于结束了,宾客渐渐散尽。

托德和他的司机依靠在教堂门口的石墙旁,百般聊赖地抽着烟。

“你觉得今晚这里会下雪吗?”

托德抬头看向阴沉的天空,空气里充斥着阴冷湿润的味道。

“这我可说不好,先生…您不必担心这个,路易斯酒店还能屋顶漏水不成?”

他笑了,夹着香烟的皮手套举到了嘴边,烟头的暖色火光照在他年轻而俊秀的脸上,照亮了他被冻得发红的鼻头和耳朵。

“走吧兄弟,抱歉让你久等了!”

托德一转头就看见劳尔一边急匆匆穿着大衣,一边从台阶上朝他小跑下来。

“你确定你那位美丽的妻子不会介意吗?”

“不,一点不,我和她说了。她是一个慷慨大度的女人,她不会介意的…我让人订了飞鹅餐厅二楼的位置,快走吧,最好别迟到。”

劳尔走到托德身边,亲昵而自然地揽住了他的肩膀,两个人快步往停在路边的轿车走去。

刚出发没多久,伦敦的天空就飘起了小雪花,这让两个天真的年轻人更感到欢快了。托德的司机没有辜负期望,在雨雪天气下顺利且准时地把两人送到了飞鹅餐厅的门口。

一进入餐厅就闻到空气中飘散着的令人食指大动的诱人香味。温暖的炉火把整个餐厅烘烤得暖洋洋的,一下子驱散了他们身上的冷气。他们甚至来不及扫掉头上和肩上沾染的雪花,那些雪花就已消融。

两人来到二楼,走到靠窗的一处餐桌坐下。托德自进入餐厅后就赞叹了一番劳尔挑选餐厅的品味,等他看到窗外飘雪的美景时,他更不由得夸张地赞叹出声。

“布朗…不,劳尔,你可真有两下,你妻子知道了我们在这里吃晚饭,她一定会生气的。”

托德一脸没安好心的笑容。

劳尔不以为然,他不停搓着手掌,“自从我去参军后我就再也没来过这儿了,要不是因为你我才不会来这儿。”

“那么说我是不是应该嫁给你了?”

“省省吧。”

上菜以后,两人边吃边聊,更为尽兴。托德看着他对面的劳尔脸上此时洋溢的笑容,他不确定劳尔的新婚带给劳尔多少快乐,但他确定一定没有现在的多。

“所以,你拜托本杰明医生做的事怎么样了?他怎么样,还好吗?”

“他…他还不错,只是腿脚有些不方便了…都解决了,他的侄子帮了我很多。你见过他侄子约瑟夫吗?”

“没有。上次去那里,我只坐了很短的时间。”

“我可没有夸张,他们叔侄两人长得像极了。我第一眼看见约瑟夫的时候,还以为是本杰明返老还童了。”

“噢,是吗,那我下次去一定找他当面聊聊。”

托德在心底里犹豫了一阵,还是决定问一问。

“约瑟夫也是治疗震弹症的医生吗?”

“不不,他和本杰明一样都是专攻传染病研究的,是的,据我所知是这样。”

“因为我知道你曾接受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治疗…你还好吗?”

“我很好,你不用为我担心这个。”

劳尔看着自己餐盘中的食物,避开了和托德接触的视线。托德将手里的叉子握紧了些,他开口道:

“…你看报纸了吗?我们的那位上尉已经在军事法庭接受了判决。死刑,半个月前他被绞死了。”

劳尔直起身,

看向窗外的雪景,似乎并没有把托德的话听进去。

“…这能让你好受些吗?”

劳尔很快摇了摇头。

“他被绞死了又怎样?他是下命令的人吗?用一个人的死平息舆论压力,偿还上上下下所有人的罪孽,这可真是门值当的买卖…我不想谈论这些。”

“好吧,可估计你也不想知道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他们确认了那个人的身份,他的家人就在这里,伦敦,但具体在哪里我还不知道。”

“谁的?哪个人?”

劳尔微微皱起眉头,满脸疑惑,而托德对于要不要说出这个人的名字有些迟疑。

“托马斯·林奇,我自主主张把他的遗物带来了,如果…”

劳尔决绝地打断了托德的话,他低下头,握着手里的银叉子愣在那里。托德也放下了刀叉,看向劳尔。餐桌上先前欢乐轻松的气氛被一扫而光。

“你必须允许我这么做,我不能就这么心安理得地生活下去。只要你能感觉好些的我都愿意尽全力做到。”

“我不否认这一点,可你做的已经足够多了…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我们现在只管过好彼此的生活。”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说实话,那些并不算什么。我无意谋求一官半职,对奖金酬劳也没有额外的兴趣。至于其他的…也绝非你想象的那般不堪,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我们是兄弟,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拉你一把的,好吗?换成是你,你也会这样的,对吗?”

“当然。”

托德闻声欣慰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都不想气氛闹得太僵,便都不再去谈论有关战场的事情。

很快,餐桌上的气氛又一点点变回了原本轻松的气氛。又过了约莫一个小时,两个人准备回去了,劳尔大方地邀请托德前往罗瑟姆庄园同住,托德欣然答应。

两个人走出餐厅,等着托德的司机的到来。等待的时候特德突发奇想,提议趁着降雪的良辰美景沿着街边散步一周再回去也不迟,恰好劳尔也有同样的想法,两人一拍即合。

可刚走出飞鹅餐厅没几步,劳尔突然被人拍了拍肩膀。他转过身去,看清来者的模样后诧异地皱紧了眉头。

“琼?发生什么事了?”

穿着棕色皮草大衣的琼站在他面前,双眼通红、泪水潸然,寒冬深夜下一幅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的模样。

琼泪流满面,却一言不发,她伸手抓住劳尔的手回身拉着他就往街角走去,高跟鞋的声音在小巷里回荡着。

站在劳尔身后的托德更是疑惑,不过他反应敏捷,见劳尔一脸为难的样子,率先发话说自己会在车上等他。

琼拉着劳尔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两人站在路灯昏暗的地方,可琼脸上的泪光仍被劳尔看得真切,劳尔不由得为她心痛起来。

“怎么了?你还好吗?”

琼抬头盯着他,双眼通红,浑身上下充斥着刺鼻的酒气。

“告诉我,你爱她吗?告诉我…你不愿意跟我结婚,你愿意选一个我们从来都没见过的女人做你的妻子?嗯?”

琼的语气听上去清醒而平淡,但她眼角不断滑落的眼泪倾诉了她彻骨的心痛。

琼还准备说什么,可一张口她的声音就无比颤抖,她尝试了几次都无法完整地说出一个词。

劳尔见状缓缓抱住了琼,“别说了,琼…让我送你回家吧。”意志坚定的琼挣扎了几秒,劳尔这一个动作就让她忘记了所有她想好的台词。

“你…该死的…既然如此……那我和她有什么区别?”

她把脸埋在劳尔身上,她闷头哭诉了几句连她自己都听不清的话,然后用那只带着钻戒的手也紧紧回抱住了劳尔。

琼精神崩溃似地痛哭起来,酒精让她沉浸在一个人的悲痛里无法自拔。

劳尔拍了拍琼的脊背,担心她喘不上气,也感觉到她整个身体都瘦了一圈,不由得担心起来。

“不…我只是,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这些天你都去哪了?”

劳尔不停用自己的手帕为她擦着斑驳的脸,扶着她从小巷里走回大街,很快发现了她心急如焚的未婚夫戴维斯。戴维斯看见两人立马跑过来,从劳尔手里接过了琼。

劳尔正害怕戴维斯误会,忙要解释两句,可戴维斯先发话了。

“抱歉,我妻子心情不太好。”

琼被安置在轿车的后座,戴维斯和劳尔趁机说了说话。

“劳尔,对吧?你不用向我解释什么,我听说过你们先前的事。我们刚刚也在这家餐厅吃饭,自从你们两个人进来她就没移开过眼睛。”

劳尔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噢…老天,抱歉!是我的失礼,我实在没有注意到…戴维斯先生,你刚刚说琼是你妻子。我最近不在城里,我不知道你们已经结婚了。抱歉,恭喜你们。”

“是的,谢谢,就在几个礼拜之前……你今天结婚了,对吗?”

“…是这样的,我不想把事情弄得太糟,所以才没有邀请你们。”

“不用在意那些,就算你邀请了我们,她也不一定能到场,因为她昨天才出院。她这一段时期实在太不好过。”

戴维斯看向轿车后座的琼,琼此刻躺倒下来,已经哭着睡着了。

“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刚举办完婚礼没几天就发现她怀孕了,我们原本都很高兴,可不出两个星期,不知怎么地我们就失去了这个孩子。”

劳尔听闻后,心不免为之颤动,他皱紧眉头看向车里的巴特勒。

“…很抱歉。”

“谢谢…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告辞了。谢谢你的关照,我会照顾好她的。”

“当然。”

“噢,如果肯赏光的话,随时欢迎你来做客,我们都会很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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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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