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2009年10月30日,我去到镇武装部新兵集合,动员大会上,部长,副部长,还有体检时那个黑黝黝的男人,他说之前忘了作自我介绍,他叫苏博成,是武装部的总教官。
我娄了一眼红色名牌,博成博成,看来他的家人希望他博有所成。
三人在台上慷慨激昂,面对台下一张张稚嫩的脸庞,他们先提要求,又诉衷肠,表明对我们这批特殊的世博兵寄予的厚望。
赵天杨坐在我身旁小声细语:
“一大堆官话,没完没了,照着稿子谁念都一样。”
我想起老班给我上的最后一课,不禁笑了笑,少不更事的我们,对于很多事都太过理想,太过想当然。
会后我们排成队列,喊着一二一有序被带往食堂发放军装。
“大家先坐好,保持安静!叫到名字的过来取衣服。”苏教官拉开嗓门,在偌大的食堂里声如洪钟。
“梁思遥!”
我前桌的小伙站起身,健步如飞。
“你这名字,我还以为是哪家青涩的小姑娘报错了性别,跑来男兵。”
苏教官的话惹得不少人掩口暗笑。
“讲一下!点名首先要喊“到”!你们已经不是普通老百姓,而是人民子弟兵!”
赵天杨很快被点名,他埋头按着手机迟迟没有起身,我拉了拉他的衣角。
“赵天杨!睡着了吗?”苏教官喊了第二遍。
“到!”赵天杨把手机揣进兜里,慢条斯理地站起来。
“快点!磨磨唧唧的,这么多人等着呢!”苏教官大喝道。
他把衣服甩在赵天杨身上,微微转动脖子面向我们说:
“拿到军装的可以先穿起来,看看合不合身,都是按照你们的尺寸做的。”
“下一个,沈崇恩!”
赵天杨的挨骂让我有了先见之明,我“嗖”地起身,没有留神猛地被桌脚绊倒,意外摔了个狗吃屎。
我爬起来拍拍灰,急忙小跑过去。
苏教官忍不住笑出声来:
“有事没事?”
我摇摇头接过衣服,尴尬至极。
赵天杨先我一步穿好迷彩作训服,他迫不及待地套上军绿色布鞋,压下帽檐,随后昂首挺胸冲我抬手敬礼。
“帅不帅?”
“别自恋了,不过这作训服还真挺酷。”我摸着自己的臂章,上面写了四个大字,中国武警。
“一会儿上街,回头率肯定百分百。”赵天杨低下头,仔细地抚平褶皱。
“穿好衣服的都过来领大红花,一人一个。”苏教官打开脚边的纸板箱:
“拿着它出去戴好,列队拍照。”
苏教官拿起相机,面朝27朵大红花合上左眼:
“西瓜甜不甜?”
我们异口同声:
“甜。”
回家路上,我被三三两两的目光包围,有人回头,有人驻足,身上的军装仿佛有种奇特的魔力,把我的腰杆拉得笔直,想到周嘉雨,我越发激动,我越走越快,恨不得立刻对着镜子拍下自己的英姿。
周嘉雨说,这是成熟的男人模样,她会守着那盏满月,听着我的晚安入眠,她会静静地等,耐心地等,等日出渐渐,等阳光无限。
2009年11月9日,星期一,中午12点30分,我在镇武装部门口眼含热泪挥别母亲,我坐在大巴上靠窗的位置,看着她在底下啜泣,她颤动的手不停地挥啊挥,嘴里说着什么,我听不太清只能冲她拼命点头,车子发动缓缓驶离,落寞的她定在原地,我扭头望着,直到她消失不见。
母亲因我的离去而涌出的忧愁即将日复一日漫漫长长,我深感自责,只希望她一切安好。
我总共携带了两部手机,原来的诺基亚用于上交,已经被我换上了新买的电话卡,另一部是母亲特地买的老人机,功能仅限于通话和短信,这样的手机电池板相当耐用,偶尔开开机或许大半年都不需要充电,因为我的荨麻疹,母亲用剪刀把每一片药分成两个半片,买了几盒药剪了特别多,全部装在一个小瓶里,她嘱咐我,连同手机必须藏好了,别被发现,我估算了一下,这些药每两天吃上半片,大概能撑六七个月,母亲说吃完之后她会再想办法,实在不行发作起来只能忍着。
母亲所有的话我都铭记于心,大巴随着我的忐忑颠簸,正慢慢开向区武装部整合所有世博新兵,上车以前,我给周嘉雨打了最后一通电话,短短几十秒钟,我告诉她,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