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景佑宫的正门，此时已被清军的炮火轰炸得面目全非，在第二轮炮击之后，基本上没有一块完整的墙壁，许多地方出现了巨大的塌陷与窟窿，有时透过去甚至能看见其中闪动的人影。不过清军似乎并不急于冲入宫内，而是在两轮炮击后，改成了单炮轰击，还延长了炮击的时间间隔。炮兵们开始小心地将炮口对准剩下的宫墙，似乎非要将整个正门夷为平地。

“长官！快找掩体啊！”景佑宫内渡边小队长正躲在一座石雕后吼道，在他前方不足五十米处正是徐载弼。只是此时的徐载弼早已没有了过去英姿勃发的样子，只是愣愣地坐在地上，偶尔有颗炮弹在不远处炸开也只是茫然地看着。落下的炮弹卷起气浪，带着无数的弹片与碎石肆虐着可及之处，在地上、墙壁留下深深的印痕。幸好清军的炮击也就集中在景佑宫的宫门一处，加上宫中空间巨大，其中还有不少可供隐蔽的石雕、建筑，除了第一轮炮击下那几个直接被轰成渣的倒霉蛋外，绝大部分人都未受到炮火的波及。

身处在炮火覆盖处的徐载弼，除了有些灰头土脸外倒是奇迹般的未受任何损伤。那些个被气浪甩向四周的弹片、碎石发出“嗖嗖”的声响，呼啸着擦着头皮飞过，却总与他秋毫不犯，倒是后面看着的渡边每每惊出一身冷汗。

“妈的！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渡边转身对着身旁的田中说道“咱们去把他抬下来！”

“啊！”田中如同看白痴般的看着渡边“你疯啦！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个朝鲜人！”

“但现在他与我们共同对抗清国，便是战友！即便他再愚蠢，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战友身处险境。”说完渡边便自顾自地冲了上去。渡边出生在萨摩藩鹿儿岛的底层武士家庭，从小受着日本武士精神的熏陶，见证了武士阶级的没落与社会、文化的革新，但即便如此他也始终坚持着“义、勇、仁、礼、诚、名誉、忠义、克己”的武士美德，而不是被日本军国主义所歪曲的那些武士道精神。

“渡边你个白痴武士！老子只是个参军的农民，可没你那么伟大！”躲在躲在掩体后的田中口中骂着，可看着渡边渐行渐远的背影，最终狠狠跺了一下脚也冲了出去“我要是出事了可都是你害的！”他边喊着边跟上了渡边。

而在景佑宫的另一侧，此处并未受到炮火的“照顾”，高大的城墙依旧保存良好。而就在这完整的高墙之下，三位清军新军士兵正鬼鬼祟祟地摸索着。

“瘦猴你找的地方对不对，咱们找了半天怎么连个屁都没有啊”一位男子问道，那人满脸胡须，大约三十来岁，脸上一道从额头贯穿到左脸颊的刀疤显得极为狰狞。

“老虎你别啊，那个朝鲜大官就说了大概位置，具体在哪你得给我些时间找啊”名叫瘦猴得男子回头说道，那人又瘦又小，嘴猴腮样，果真像是个猴子，最古怪得是他的辫子，比一般的清国男子留得更长更粗，挂在脑后看起来就像根猴子尾巴。

至于站在两人身后的第三位男子，则是为白白净净的年轻男子，虽说穿着一身军装可看上去却没有一丝军人的气质，反而更像是一位书生。

“哈哈！找到了！”瘦猴一声欢呼，拨开了宫墙下的草丛，露出了一个狗洞，正是之前沈相薰发现的地方。

“我先进去”老虎一把拉开面前的瘦猴，弯腰就想钻进洞里。

“诶！诶！凭什么啊”这下可急了瘦猴，抱着老虎的腰就把他拽了出来“明明是我找到的，按理也该我先进去，难不成你想抢头功啊！”瘦猴跳着脚说道。

“妈的！老子在乎这点功劳！”老虎吐了口痰推开了抱着他的瘦猴“老子这是保护你，怕你这么个小身子板一进去就被那些小日本和开花乱党给拆了！”

“是开化乱党！你屁股才开花呢”瘦猴不甘示弱瞪着老虎回嘴道“再说你不就是跟着天津霍师傅学了一阵子燕青拳吗，搞得二五八万似的！老子也会功夫！”

瘦猴嘴里的霍师傅既是霍恩第，乃是燕青拳（又称迷踪拳）的第六代传人，霍恩第以保镖为业，出入关东道上为商客保镖从未失手，故此在江湖上名号很大，老虎有事没事总爱拿自己的这个师傅吹牛。霍恩第还有一个在后世更为出名的儿子，那就是霍元甲！

“妈的！什么叫就学了几年拳，老子可是恩师的记名弟子！你个瘦猴懂个屁！”

“去你的！你都行为何我不行啊”瘦猴一急，嗖的一下跳到了两米开外的地方，脑袋对着墙壁一甩，只听见“啪”的一声，墙壁外侧的白粉被打下一大片，连里面的青砖都印出一条白杠来，可见威力巨大。

“你***！想动手是吧！”老虎一吼就想上前。

“来啊！”瘦猴也跳了起来。

“妈的！给老子声音轻点！”原本一直站在后面观战的书生终于忍耐不住，上前给两人一人踹了一脚。“你们想让里面的人都听见啊！”

被书生这么一弄，原本剑拔弩张的二人终于消停了下来。

“幸好刚刚的炮声给掩盖了过去，要不然坏了大事，上尉非要了你们脑袋不可！”书生附墙听了半天，才放心地说到“你们也别争了，就让姚乘盈（瘦猴本名）先进去打探，他身子灵活出了事腾挪的速度快，也能尽快退出来！安全了张勇（老虎本名）你再进去！”

“可是书生……”看着在一旁挤眉弄眼的瘦猴，老虎有些不甘。

“叫什么！”书生瞪着眼说到。

“呃……吴汪彬？”

“妈的！叫长官！”书生又给了老虎一毛栗子“列兵，姚乘盈、张勇依命令行事！”

“是！！！”老虎和瘦猴两人立马站直身子吼道。

“妈的轻点！”又是一人一脚！

吴汪彬也就是书生，原本是南洋华人，早期曾到英国留学，归国后便跟着父亲在京城做生意。后来，随着张彦招募新军便被他老爸推荐去当了兵，由于吃过洋墨水、手上有些枪法、也会些功夫，头两个月的训练满了后便被直接安排到了“黄埔军校”一期班里去速成军官了。等到他出来后，分配到了特务连队当长官。由于任务需要，特务部队招收的很多都是些拥有奇能异术的江湖人士，虽说各个能力不小，可却难以管教。幸好吴汪彬在外也闯荡多年，对付这些人还是很有一手，半年不到愣是把这些人弄得服服帖帖。

“如何？”看着瘦猴从狗洞里钻了出来吴汪彬问道。

“人不多，就三个人守在那，不过位置很讨厌，成三角形的位置站着，无论对谁先下手都会惊动另外两人，这个洞每次又只能通过一人，很棘手啊！”

“恩……”听了瘦猴的描述，吴汪彬有些为难的摸着下巴，抬头看了眼围墙突然灵光一闪，说道“瘦猴你恐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