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挂了电话,萧艾双手插兜,靠在医院冰冷的瓷砖墙壁上,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二十分钟左右,刘楷沐匆匆忙忙地赶到,看到萧艾正守在病房门口,他问:“里面怎么样了?”
萧艾摇了摇头,“没有动静。”
早在刘楷沐来之前那个被水泥块砸中头部的包工头就已经进了手术室。
他伤得不轻,萧艾当时在救护车上只顾着宁清云了,直到到了医院,看着包工头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才看到,他的头上破了个大窟窿,血混着白色的浓稠流出来,萧艾猜测,他极大可能活不成了。
一个小时后,宁清云转进了监护病房,她断了两根肋骨,但所幸没有伤及脏腑。
宁清云手上打了点滴,她被送到医院来的时候还发着高烧,40度,也难为她还挺了一上午。
萧艾看着床上面色惨白的少女心里一阵阵的揪疼,若是她当时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应该就能避免掉了。
萧艾挺自责的。
不过半个小时宁家父母也赶到了,他们二人一来就往病房里冲,看到女儿躺在病床上,沉沉的睡着,又找来医生问了情况,听到女儿没什么危险,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宁母跌在椅子上,她面色煞白,眼神惊魂未定,听到女儿无事了她才回魂,差点就站不住了。
电话里刘楷沐跟她讲的时候,绘声绘色,吓掉了她的半条命,直到这会儿亲眼看到女儿,她才回魂。
“伯母,您别担心,医生说了没有危险了,嫂子很快就会醒的。”
刘楷沐扶着宁母做好,又给二人倒了水,还主动找医生了解情况,跑前跑后地,真是拿宁清云当自家人。
萧艾看着,这边宁父宁母都在,又有刘楷沐这个小叔子跑前跑后,也用不上她,她就去看了一下还在手术室里的包工头。
萧艾刚走到手术室门口的楼道,就看到了走廊里站着一个同样穿着一身脏旧工装的男人,他年纪不大,看上去不过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一张脸饱经沧桑,双颊冻得通红,有些皴裂,眼角湿润,时不时地抬起手来抹眼泪,那只手的手背也是生满了冻疮,皲裂流脓。
男人名叫胡烁,是包工头同乡人,跟着包工头一块出来打工的,包工头把他当亲生儿子对待,此时包工头出了意外,他也哭成了个泪人。
萧艾走过去,那胡烁立马有些紧张,支支吾吾地想说话,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样子。仟韆仦哾
他不说话,萧艾也没开口。
“……小姐,胡叔会死吗?”
胡烁带着浓浓地哭腔问道。
萧艾开口,如实回答:“不好说。”
胡烁一听,愣了一下,他是后脚到的,没看到包工头刚推进手术室时骇人的模样,他只是听说胡叔在工地上受伤了被送到了医院,没想到居然是进了手术室,他是年纪小,没什么见识,一听进了手术室,肯定就是很危机了。
胡烁哼哼唧唧地小声抽泣起来。
一个小时后,医生推开手术室,他眼神悲哀,伸手把口罩摘下来,后面有护士把病床推出来。
狭窄的病床上躺着一个人,他身上盖着白色的床单,床单盖过头顶。
“我们尽力了。”医生声音悲凉,“节哀。”
萧艾已经大致预料到结果了,只道了一句:“多谢医生。”
旁边的人已经哭成了个泪人,他趴在包工头的床前,哭得像个小孩,走廊里荡着他的无助的哭声。
他跪在地上哭了半晌,病床都被推走了,他还没站起来。
萧艾一句话也没说,笔直地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哭,听着他的哭声渐渐变小,直到停止。
萧艾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人死不能复生,你应该往前看。”
胡烁跪在地上,好一会儿没说话,就在萧艾以为他不会再回应的时候,他开口了。
“胡叔的儿媳妇已经怀孕八个月了,他儿子有腿疾,胡婶半身瘫痪,常年卧病在床,家里就胡叔一个能赚钱的,如今他去了,他这一大家子人可怎么活。”
“我该怎么和胡婶子交代……”
说完,他又轻轻的抽泣起来。
……
尸体因为没人认领,先被停放在了太平间,胡烁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部陈旧的按键手机,犹豫着该怎么打这一通电话。
胡烁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鼓起勇气拨通了胡叔儿子的电话。
耳边响了两声忙音后,电话被接了起来,胡烁听到了胡婶子焦急的声音,“是不是老胡打来的?快给我接,快给我接。”
胡婶子以为是胡叔打来的电话,胡叔已经三年没回家了,他为了剩下那笔对于他来说高昂的路费。
“喂,别急,妈,是胡烁兄弟,来,您躺好,我给你接。”
“烁烁啊,我们老胡最近还好吗?他好久没打来电话了,婶子很挂念他,方不方便让他接个电话啊?”
听着电话那头胡婶子迫切的声音,胡烁再也忍不住了,他赶紧拿开电话,双手捧住脸,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让他传告胡叔的死讯,他真的开不了口啊,一听到胡婶子的声音,想起他们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庭,全靠着胡叔苦苦支撑着,现如今,顶梁柱倒了,他们该怎么活?
他该怎么开这个口。
无奈,萧艾拿起了电话,放在耳边,他既然说不出口,就由她来做这个恶人。
“胡婶您好,我是胡叔的同事,胡叔今日在工地上不幸被坠物砸中头部,送到医院后不治身亡,抱歉,没能照顾好胡叔。”
“胡婶,听说您身体常年不适,莫要太过激动,发生这件事我们也十分抱歉,还请您节哀顺变。”
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萧艾才挂了电话,当天晚上,她就以宁氏的名义打了一百万在胡婶子账户上,作为抚恤金。
第二天,萧艾一大早就来了医院,先去看了宁清云,宁母守着女儿,一晚上都没回去。
宁母一直担惊受怕,一晚上都没休息,夜里女儿醒了一次,她才放下了心。
这位平日里精致矜贵的夫人,一头浓密乌黑的卷发此时有些凌乱,面容发白,脸上的倦容连粉底都盖不住,宁太太似乎是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