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黎明堡之夜(中)
拉文·卡森从未遭遇过如此艰难的处境,他们被困在通道与内城的连接处,根据斥候的报告与后队幸存者的讲述,他们的前方是沦陷的黎明堡市区,而身后是神秘莫测的牧鼠人,一位可怖的异兽召唤师。
他眉头紧锁,坐在石块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这便是神罚!主抛弃了我们!”从出发开始便一直强撑的牧师终于精神崩溃地大喊大叫起来,他的面容因恐惧而扭曲,“我们将作为祭品被献祭于此!这就是我们的结局!”
牧师没有理会一旁向导的劝告,不停地高声喊叫,围成一圈的幸存者们纷纷将头埋在胸前。
希尼亚沉默地站起身来,她用眼神示意亚瑟,两人从背后靠近牧师,用短棍将他击晕过去。
黑夜在死一般的沉寂中悄然而至。
“我来分配任务。”拉文将烟头掐灭,踢开一地的烟头,再次抬起再次坚毅的目光。
他扫视了剩下的队员,浅灰的眼瞳变得黯淡,如今的游骑兵团只剩下出发时的三分之二。
又是十五条鲜活的生命。拉文咬紧牙关,像是在脑中做着最后的挣扎。
虽然这样做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活着逃出黎明堡,但只要还有幸存者,那么就还会有希望。
“我们来抽签,各位。”拉文从牧师的黎明神书中撕下一页,然后做上不同的符号,将它们塞入空木桶中。没有人提出反对,而是顺从地排成一队,默默地接受自己的命运。
亚瑟抽到的是三角符号,他向人群外退去,安静地靠在枯树上。
“三角形?”德文挥着手靠近亚瑟,见到亚瑟轻轻地点头,他似乎放松了些,顺手拍了拍亚瑟的肩。
希尼亚整理着手中的鸭舌帽,她注意到两人,僵硬地露出微笑。亚瑟注意到她那清秀的面庞不知为何变得苍白。
“你们是三角形吗?”
“巧了,我们都是。”德文惊呼着,向希尼亚摇了摇手里的纸片,“这是好事还是坏事?魔狩小姐?”
希尼亚不再微笑,她的手指微微发颤,向着拉文的方向指去。
“圆形和向导走,顺便带上牧师;正方形和少尉走;三角形的,跟我来。”拉文向众人发号施令,人们很快忙碌起来,大小不一的马车开始向着不同的方向驶去,相互认识的人笑着告别,似乎只是相离片刻。
很快,营地里只剩下了亚瑟,德文,希尼亚,拉文与一个戴着黑色礼帽,一言不发的男人。
“原来是你们四个,运气不错,因为三角形是三种标记里最少的。”拉文说着冷笑话,然后挠了挠脑袋,“既然各位都是精锐,那我也就不说什么鼓舞士气的话了,我们负责拦截牧鼠人,为其他两队突围争取时间。”
不远处的亚瑟将最后一个火药桶摆放在路口处,朝蹲在远处瞄准的希尼亚做了个手势。
德文收回视线,他担忧地摇头,看向一旁正埋头磨刀的拉文。
“我说,团长大人,我们真的能用炸药桶挡住鼠群吗?”德文翻看着手中刻满符文的卡牌,从中抽出一张黑桃A来,“您可别对我的魔法有所期望,我对冰冻整个鼠群没有太大的信心。”
嚓嚓的磨刀声停了下来,拉文抬起头,露出轻松的微笑。
“火药桶不是关键,只是希望它能拖延鼠群,为你施展法术争取时间。而且你不是伊地那魔法学院毕业的吗?难道还冻不住牧鼠人的崽子们?”
“没有毕业,
我的简历信息都是假的。”德文耸耸肩,朝不远处的亚瑟走去。
头戴黑色礼帽的男人靠近了拉文。
“我还是觉得这个计划风险太大,用炸药停滞鼠群的推进,用冰冻魔法控制鼠群,我们三人围攻牧鼠人,希尼亚为我们提供掩护,找机会击毙牧鼠人。这其中的变数太多了。”
“你有更好的主意吗,里昂?”
里昂陷入沉默。
“你,我,希尼亚,我们都从地狱活着回来过,这一次也不会例外。”拉文拍了拍他的肩膀,从他的身边走过。
四人在黑暗中等待,这里是通往城区的必经之路,只要牧鼠人想要追击他们,那么他必定会经过这里。
银色月光洒满地面之时,嘈杂的吱吱声逐渐接近。
亚瑟屏住呼吸,血红色的鼠潮出现在不远处,它们裹挟着尸块与白骨,无情地吞噬沿路的一切生命。
红鼠扑在火药桶上,叽叽地叫嚷着朝木桶里钻。
火舌从希尼亚的步枪里冒出,破空的火药爆炸声瞬间覆盖了整片空地,爆炸产生的火焰暂时地构成了一道屏障,将疯狂的鼠群拒之门外。
“德文!”
德文将卡牌飞出,那张黑桃A上的魔法纹路在德文的咒语下瞬间散发出淡蓝色的光芒,冰晶在卡牌上四散飞出,在红鼠的身上绽放出朵朵透明的冰花。疯狂吵闹的鼠群很快安静下来。
亚瑟紧跟着拉文与里昂一起从两侧跳出,直扑后方的牧鼠人而去。
那名绿眼黑袍的牧鼠人嘿嘿一笑,从腰间取出长笛,吹奏诡异乐曲的同时身体也随节奏摆动,似乎进行着某种异常神秘的仪式。
冰层的碎裂声骤然响起。
拉文抽出腰间的左轮手枪,“砰砰”两声,便在黑袍上打出两个明显的血窟窿,但这并没有打断牧鼠人的节奏,他似乎感受到了近在咫尺的威胁,开始加速吹奏,德文将手中的第二张卡牌飞出。
里昂最先接近牧鼠人,闪着寒光的侧跳刀出现在他的手里,刀锋席卷了牧鼠人的身体,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配上那长笛的曲调,如同疯子在诡异乐曲的伴奏下歌唱。
亚瑟的骨刃贯穿了因伤势而后退数步的牧鼠人,原先苍白的刃尖染成了血红色。
长笛落在地上,牧鼠人的绿眼睁得极大,溢血的嘴角不断地抽搐。
“祂来了,祂听见了我的乐曲,那美妙绝伦的死亡之歌……”
鼠群徒然地突破冰层,但它们没有冲向最近的活物,而是原地地叠高,相互吞噬。
希尼亚连发数枪,直至打空了弹匣,也不过是在慢慢叠高的巨型肉团上打出几个不大的窟窿罢了。
高三米的巨型肉团不停地蠕动着,上面布满小鼠的四肢与细眼,那些张合的尖嘴向外喷吐腥臭的血水与粘稠的腐烂物。
“魔弹无效!”希尼亚大喊,从高台上一跃而下,翻滚到德文身旁。
“该死,是堕源派的咒术。”里昂捏住鼻子,向拉文喊道。
“堕源?”亚瑟转过头,疑惑地看向拉文。他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肮脏邪门的秘术还分流派。
“等我们活下来再说,亚瑟。”拉文将左轮收回腰间,漆黑的触手与粘液从他的袖口里涌出,“这种情况,只能用古语来解决,希尼亚,德文,你们把耳朵闭上!”
拉文开始咏唱古神的低语,那是亚瑟不曾听闻的片语,那些刺耳噪杂的声音似乎拼了命地钻入他的耳朵,令亚瑟这般的窃语者也感到极为不适。
该死,那根本不是古神的低语,那是古神的交流啊!无数的黑色触手向肉团涌去,将它包裹在其中,里昂化为一团迷雾,迅速地渗入触手的缝隙间。
触手内包裹着的肉团越变越大,最后“轰”的一声巨响,如同鲸爆一般,腥臭的气体与腐烂的肉块如雨般洒落地面。
“结束了?”德文从掩体里探出头。
“呼。”里昂变回人形,终于露出放松的笑容,“干得漂亮!传播瘟疫与死亡的牧鼠人也不过如此。”拉文则不安地环顾四周,似乎遗漏了什么东西。
亚瑟顿时紧张起来,他回头看向牧鼠人的尸体,心中一惊。
那里只有一身破烂的黑袍和一支断裂的长笛。
“不对,牧鼠人没有死!我们杀的不是真正的牧鼠人!”亚瑟大喊。
巨大的黑色阴影瞬间笼罩空地,肉色的巨型怪物跳入其中,骤然刮起腥臭的劲风,当尘土散去时,全身布满血管与内脏的鼠形巨型异兽出现在众人面前。全身的巨口同时爆发出刺耳的尖啸叫。
“他妈的那是堕母,这个牧鼠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我们战斗,而是献祭自己召唤堕母。”拉文大喊。
亚瑟咬住嘴唇,绕着堕母转圈,寻找着合适的攻击方向。
“结束了,是吗?”德文哭丧着脸,将手里的扑克牌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