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第八章 芳草天涯 （19）
“十二。”
“呃，正是叛逆期，也难怪，或许他是以这种方式缓解痛苦。”
“一个小屁孩儿懂什么，他妈妈葬礼上他连眼泪都没有。”
“您是不是怪罪他没良心？”
“他妈妈把他当成心肝宝贝......”他终于忍不住了，尽管眉头紧蹙，嘴角用力抿着，睫毛上还是沾了一层薄雾。
“我觉得您错怪孩子了。您过于悲伤，这种情绪需要宣泄，您把他当做一个宣泄的对象。”她的目光充满同情，“他还那么小，只是个孩子，这不公平啊。”
他猛地抬头，目光久久地凝固在她的脸上，直盯得她满面通红，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说这些。”
他突然有些懊悔，为什么在这个女人面前他总是克制不住冲动，心里的苦水涌上来，稍不留神就会越过藩篱，那是他刻意修筑的，为隔离关心与同情，为自己与他人保留的安全距离。他时常产生错觉，好像时光倒转，一切还是那么美好，他不过是做了场噩梦，梦醒时分，那些柔情，那些爱意，那些令人神往的一切，又如阳光般扑面而来。
难道命运从他身边卷走的一切，又要奇迹般地归还给他？
一颗僵死的心复苏了。
照片上的目光似有责备，他不敢再看。眼前闪烁的，是一双灵动的明眸，善解人意，亲切可人。
这清泉般的明眸，让刚刚复苏的心，春意萌动。他想抓住这美妙的一刻，牢牢的不再放手。
“你知道我们万隆保险吗？”
“怎么不知道，广告到处都是，连老头儿老太太都被忽悠了。”
“保险可不是忽悠，它是保障，是居安思危前瞻性风险转移。”
“您觉得保险和公关，哪个更适合我这种不懂财务的人？”
他暗暗吃惊。她一眼就识破了他，真是个冰雪聪明的女人。
“其实都不需要多么完备的财务知识，了解个皮毛，足矣。”
“说真的，这几年我在裕丰做得有点儿腻了。”她的笑容灿烂起来，“这本书我还得再看看，我先拿走了。”
办公室里，兰可馨拿起听筒喂了一声，一边合上手里那本《保险基础知识》。
“兰经理您好，韩总有请。”
娇滴滴的声音像极了林志玲。她暗暗冷笑，又一只当红炸子鸡。
“兰兰，周末去纵横四野好不好？”打发助理出去后，韩麒麟换了副面孔低声下气地问。
“我有事。”
“下周呢？”
“约出去了。”
他按捺不住，有些气急败坏，“干嘛呀，脸比书翻得还快。别以为我不知道，不跟我去，你好带着姓宋的偷偷去。”
“我还用得着偷偷去？”她嗤了一声，“光明正大！我这是工作，你们给安排的，不是么。”
好像被一只四喜丸子噎住，他翻了翻眼睛，说不出话来，只得端起茶杯喝了两口。
她满不在乎地拿起桌上的一支笔，在指尖飞快地旋转起来，嘴角轻轻一挑，“你答应我的呢，办到了吗？”
“我答应你什么啦......”
她猛地站起身，双手撑住桌子，嘴巴凑近他的脸。
“你答应我休了你的母夜叉，你忘啦？你以为你就打了个嗝儿放了个屁吗！”
在她漆黑的瞳仁里，他看到一个猥琐的影子。
“嘭”的一声，办公室的门在她身后狠狠地撞上。
他咬牙切齿，心里翻江倒海，拳头不由得紧紧攥起来，好像掐住宋震的喉咙。
软中华闪亮的盒子连同内容物，顿时变成一颗巨大的红毛丹。
百年沉船的废墟渐变成华丽的游轮，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物重新出现在特定的场景中。在众人的注目下，美丽迷人的Rose沿着楼梯款款走来，楼梯的尽头，年轻帅气的Jack转过身来，向心上人伸出左手，很绅士地将她拥入怀中。两人热吻。阳光透过仓顶的舷窗，耀眼的光芒仿佛来自天堂。m.
Oncemoreyouopenthedoor
Andyou’rehereinmyheart......
《我心依旧》的旋律深深拨动着人们的心弦。
灯光亮起。兰可馨很自然地挽起身边男人的胳膊，随着人潮缓缓走出影院。
大明电影院是一座有着近七十年历史的建筑，是钟楼附近可圈可点的几座历史风貌建筑之一，它身边的大明桥如一座彩虹横跨滨江，是市区内最大的跨河大桥。此时正值周末午后，大明桥上车来人往好不热闹。她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努力把思绪从故事中剥离出来，暗暗琢磨着午饭吃些什么。
一抬头她愣住了。
影院的另一个出口，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拥着一个瘦削的女人走来。四目相对，男人突然咆哮着冲过来，照着她的脸劈手便打。
“你干什么！”宋震一把架住男人的手，一边将她护在身后。
男人恼羞成怒，揪住宋震的衣领捣了一拳。宋震毫无防备，随着腮边的一阵酸麻，身体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别打了，别打了......”兰可馨带着哭腔挺身抱住男人的胳膊，男人用力一甩，她啪地跌倒在地上。
“贱货！”他大声骂道，抬脚就踹，眼看厚重的皮鞋就要踹到她的身上，宋震一个扫堂腿过来，直接将男人铲倒在地，接着一个跃起骑在他身上，抡起拳头便打。
“不要、不要......”兰可馨再次扑上来抓住宋震的手。
四周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交头接耳，恨不得好戏更加精彩。
瘦削的女人眼看着男人要吃亏，嗖地窜上宋震的后背，死死勒住他的脖子，一副舍命相救的架势。
兰可馨怒火攻心，她一把扯住女人的头发，拼命将她掀翻在地。
“臭不要脸、臭不要脸......”瘦女人嘴里骂着，指甲毫不留情地划过她的脸，一道血痕顿时顺着眼角蜿蜒而下。
人群爆发出一阵幸灾乐祸的嘲笑。
原来是搞破鞋的......
小三儿作妖哪......
怎么出来两对儿？太乱了......
直到110来了，四个人才算消停下来，狼狈不堪的样子让警察直摇头。片刻之后哇儿哇儿的警车便把大家一股脑带到派出所。
“丢人不丢人？堂堂的医生，堂堂的行长！啧啧，加起来都快二百岁了，怎么还聚众斗殴呢。”
“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俩的关系。”宋震懊悔不已，他偷眼瞧瞧兰可馨，只见她双眼通红，脸上血迹斑斑，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呸！瘦女人狠狠啐了一口，“猪鼻子插葱，装什么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