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马车
马蹄声不断,惊起一片乌鸦。
树木枝丫交错,只有数缕阳光从缝隙中穿过,隐约照亮了前方一栋半旧不新,早已爬满绿藤的建筑。它隐藏在树林的深处,若是不知道具体的位置,是定然没法找到的。
它周围有高俞数丈的土墙将其与外界彻底分割,只留下一面铁门作为出入的通道。
马车停下,从夯土高墙之内走出一队相同制服的士兵,领头的正与车夫交流着什么。
而在建筑的最高层的一个看上去十分平常的病房里,被马车颠得有些难受的阿卡纳缓缓睁开眼。
“才半天就已经到了?”
躺在马车里,阿卡纳摸了摸身上的伤口边缘,黏糊糊的触感让他心里不禁多了几分异样的舒适。
说实话,他到现在也完全搞不懂主教的心思,那家伙过于跳跃的情绪让人实在觉得实在有些发癫。以至于他回想起自己当时的应对,阿卡纳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情绪大起大落,激烈得有些不正常。
阿卡纳拿起兜里的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小木块,眼睛里出现了些许迷茫。
在主教拿出这东西的时候,他脑子都懵了。
虽然从主教的嘴里,他得知这个东西是他在处决一个“臭名昭著”的异端时,收到的贿赂。
当然这个主教倒还挺有职业道德的,礼是照单全收,事是一件没办。
脑子里忽略了主教一脸得意的模样,阿卡纳把玩着手里的两块小木块,努力比对之下,却怎么也看不出分别。
难道不止我能够前往另一个世界,还有其他有着同样能力的人?
很有可能,毕竟伊莎贝拉曾说过奥术本身就来自于狂化病,若是将穿梭世界的能力视为伊文思传染给自己的狂化病,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既然是狂化病,那有着类似病症的人想必不在少数。
但主教给我这个东西是要做什么?阿卡纳绝不相信这只是一个见面礼,但若他真是有什么恶意,当时他完全有能力直接宰了自己。
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
但不论如何,阿卡纳心里的怨毒可是半点都没消退,恰恰相反,打一坐上马车开始,他就一直在盘算自己今后该怎么把那个主教的脑袋再扇飞一次——是接不回来的那种。
不过,既然主教那边有这个小木块,那是不是说明,教会里有更多的,从那个世界里拿回来的东西?
听着外面不断来回徘徊的脚步声,阿卡纳心里的盘算也逐渐清晰。
一方面要彻底铲除这个主教和所有知道自己往事的教会成员,他们始终是个隐患,自己倒是可以寻机逃跑,可镇子里的大家??尤其是老爹和露娜,他们可没那个逃出教会掌控的能力。
另一方面,要把握住这次机会,他要在和主教翻脸前尽可能地把能薅的异世界玩意儿都薅完。
自己现在多少也能算非正式的教会成员,估计在教会里的行动也能方便许多。
等到那略有虚浮的脚步声出现在马车附近,阿卡纳赶紧收好那两个木块,仰面就重新躺在木板上。
果然,是主教进来了,他那依然渗人的无眼眼眶里仿佛塞了几团黝黑的沥青,让阿卡纳一看之下就感觉自己的视线都要被粘连住动弹不得。
阿卡纳想别开视线,却有些担忧自己若总是这样躲躲闪闪多少还是显得有些心虚。所以他干脆瞪了回去,肆无忌惮地表达着自己对主教的敌意。
“有什么事?”
连敬语都懒得用,
阿卡纳甚至把语调都变得有些抑扬顿挫,主教却理都懒得理,找了个干净的角落坐下,就和善地对阿卡纳道:
“阿卡纳,你还没接受过洗礼吧?”
“洗礼?哦,你是说沐浴圣水的那个仪式?真是抱歉啊,我可穷得很,单你们都礼拜券我都要付不起了,哪又有心思搞这种事情?”
阿卡纳依然保持着那股子欠揍的模样。主教闻言却微笑着摇头,说出的话也让阿卡纳瞠目结舌:
“圣水沐浴?哦,就是西姆那拿来骗那些脑满肠肥的蠢猪的钱的把戏吧,你没上当真是太好了。不过,我说的可不是那种愚蠢的东西??”
阿卡纳不禁眼皮一跳,本来还在他心里保留一些尊严的教会现在可以说是彻底崩塌了。
他感觉自己心里一直以来坚信着的某些东西此时彻底碎成了渣。
圣水仪式都是假的?骗钱的?那你们除了能烧死人,到底还有什么东西是真的?
阿卡纳已经有些无言了,所以他干脆梗着脖子闭上眼,消化内心惊骇的同时,静静等着主教离开马车。
可对方却没这意思,只是自顾自道:
“我所说的受洗仪式,是增强你的法力,稳固你与父的联系的伟大仪式。”
说完,他朝着阿卡纳的方向嗅了嗅,然后一脸厌恶地遮住鼻子,脸上露出了一阵反胃的神色,让阿卡纳有些恼火。而他则沉闷地说道:
“我能感受到,你身上还掺杂着其他邪魔的痕迹,这对你而言是件很危险的事情,想要像我们一样走上晋升成为天使的道路,心中就不能留有任何犹豫??”
“天使?”
阿卡纳喃喃说道,他略带困惑地睁开眼,他可没听说过人能变成天使的。
可他此时却听主教说道:
“没错,作为教会的一员,我们自当竭尽全力,尽可能延长并增强对父的侍奉??而这道路的终点,就是成为天使永远地侍奉在父的身边!这是何等无上的荣耀!”
主教面露狂热,他双手握在胸前,陶醉不已。
“不过不要担心,既然你已经答应要加入圣歌团了,必要的受洗仪式肯定少不了你的份,你只需要虔诚地对待自己的职责,我自然会引领你走向天使之路。”
那可真谢谢你,虽然我对劳什子天使没有半点兴趣。
阿卡纳翻了翻白眼,却也没有明说,他还是清楚有什么话能说有什么话不能说。
在这种狂信徒面前诋毁他的信仰,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更何况对方真的有杀死自己的能力,别看他之前一直嚣张得不行,但阿卡纳其实非常谨慎,虽然言辞不逊,但那也只是扮演好一个“还在气头上的流氓镇民”的必要行为。
交谈间,外面轰隆隆得发出一些怪异的吵闹声,海一般腥臭的味道一阵阵地钻进阿卡纳的鼻子里,他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瞅了主教一眼,他就拽着马车顶上坠下的一根绳子,缓缓把还疼得厉害的身体撑了起来,偷眼往外瞧着。虽然窗户已经被木头钉死,但阿卡纳多少还是从其中的缝隙中看到了外边。
马车现在停在了一处教堂门前——虽然尺寸上比镇子里的那座要小很多,模样也寒酸得很,但阿卡纳还是觉得它是。
毕竟不是谁家都有资格往房顶上安个米字架,至少在阿卡纳的记忆里,还没谁舍得花那个钱往自家屋顶上安一个装饰品。
可这就是市教会?这也太淳朴了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