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初见
小公主头上戴的茱萸艳红欲滴摇摇欲坠,衬得她这个人愈加灵动鲜亮,只是她眉头紧锁气势汹汹,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夜猫,令人望而却步。
宇文衷连忙拱手行礼:“宇文衷参见——”
“免了免了!”
怀玉看都没看一眼,气冲冲地甩袖越过他继续走,不料还没前进几步,就被一股力量拉扯得倒退回去,宇文衷立刻抬起手想接住她,好在她自己平衡力不错,自行站稳了。仟韆仦哾
宇文衷默默收回手。
怀玉回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披帛被这人腰间的带钩挂住了,她气得直想骂人,抬手抓住披帛发力一扯,谁知反而把自己弄得向前栽过去,脑门实打实地撞在那人身上,怀玉捂着额头大怒:“大胆!”
宇文衷双手投降:“……”
怀玉伸手拽住他的腰带,急赤白脸地胡乱拉扯自己的披帛,可是越急越乱,一时半会根本解不开,宇文衷想帮忙又不敢碰她:“公主殿下,要不我来……”
怀玉气急:“闭嘴!”
她耐心耗尽,只觉得自己什么事都办不好,连个卡进带钩的披帛也解不开,怨不得父皇不喜欢她,她一点也不招人喜欢,她自己也不喜欢自己!
宇文衷有些无措,低头看到她瘪起的嘴角,这小丫头该不会要哭了吧?!
却见她红着眼,发狠地三两下扯下自己肩腕上的披帛,一股脑儿拍进宇文衷怀里,宇文衷连忙双手捧住披帛,她一见自己手腕上的茱萸串还和披帛纠缠不清,索性将茱萸也撸下来塞进对方手里。
父皇戴茱萸她也戴,连手上也戴,可父皇有多看她一眼吗?
“不要了,统统不要了!”
宇文衷没接稳,眼看着茱萸串跌落在地板上,他还没来得及捡,小公主已经提着裙子风一般地跑了。
“公主——”他抱着披帛喊,看着公主拐过一扇拱门,迅速消失了,博雅长廊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一个人杵在原地。
他小声地补完方才的称呼:“殿下……”
他望着小公主离去的方向发愣了半晌,低叹一声,埋头看一眼自己腰间的金玉带钩。
早知道就不系这条腰带了……谁承想一个小小的带钩,竟惹得小公主急红了眼睛。这个初次见面,对小公主来说大约一点也不愉快。
不过……他又想到,小公主方才可能根本没听清他的名字。
他无奈一笑,仔细地将手中的印花披帛从带钩上解下来、叠好,看了看周围,总不能将它直接扔在这?
他犹豫片刻,还是将披帛塞进了怀里,转而蹲下身把茱萸串捡了起来,其中一颗红茱萸脱落了,他捡起这颗落单的,端详片刻。
公主的东西总不能随意丢弃。
他只好将茱萸串收好,敛进了自己的荷包里。
————
怀玉气冲冲地跑出好远,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越哭越难受,她觉得自己这样一个人生气、一个人哭泣的行为简直蠢爆了。
生气了没人知道,气哭了也没人看见,图什么?
再也没有比她跟傻的傻子了!
她决定:她再也不要傻兮兮地独自流泪了!
说停就停,她摸摸自己的衣袖,想找个手帕来擦脸上的水,没找着,又想起披帛刚才被她自己扔了,只能抬起袖子胡乱擦了一把脸。
很好,下一步是转移注意力。
她取下自己头上戴的茱萸,看着手中红艳艳的茱萸果。她记得师父说茱萸是能吃的?
事实上她记不清师父说的是不是茱萸了……管它呢,反正吃不死人。她摘下一颗,送进嘴里嚼了两下。
呸呸呸!
酸死了!
她气呼呼地将它们全扔了。
她感觉自己迫切需要喝点什么来缓解嘴里的酸涩味。好吧,那大约只能回黎心阁了。
今天的一切都糟透了!
怀玉狠狠地踢了一脚路面上的石子,石子骨碌碌滚了一段距离,停在一双织金马靴脚下,她抬起头,看到前方路灯下不远处,乔子茗一手提着宫灯,一手拿了一件湖蓝的披风,正向她走来。
乔子茗被滚到他跟前的石子阻住了脚步,低头看一眼它,再看看前方那个浑身冒着火气的公主殿下,却见她神情立即变得松软,仿佛瞬间收起了浑身的刺,惊喜道:“师父!”
怀玉原本想跑过去的,但她鼻子还是酸的,怕走近了会忍不住当着师父的面哭出来,那就太难看了。
他看她动了动脚,却只站在原地捏着小裙子道:“师父你怎么来了?承佑哥哥说你病了,告了假呢。”
“我是告的事假。”他提着灯主动朝公主殿下走过去,一步步走近这个被造出来的福星,被全面防备的灾星。他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她时,发现罗兰紫玉在她身上,气得差点当场把这小姑娘拎起来。
他以为是她偷了它,没想到这玉坠是别人强加在她身上的。而它既救了她一命,也让她背负了一个沉重的谎言,好在她自己尚不知情。
她永远都不要知情才好。
“尤喜说殿下一个人跑了,久久不归,我便出来接殿下回去。”乔子茗停住脚步,将宫灯暂放在地上,展开手里的披风给她披上,看着她红彤彤的眼尾,柔声道:“更深露重的,当心着凉。”
怀玉从来没生过病,没有自己也会着凉的概念,但被人嘘寒问暖、担忧牵挂,还是觉得被暖阳笼罩了身心,让她温暖得想哭。
她紧闭着嘴巴垂下头,生怕自己一开口就会破功,看着师父为她绑好颈部系带。紧接着,乔子茗宽厚温暖的手落在她后脑勺,宽慰性地揉了揉,轻声问她:“怎么了?”
怀玉的眼泪瞬间掉落。
她埋头钻进师父的怀里,抱紧了他的腰,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脸,脸糊在他衣服上小声哭了片刻,才哽咽着说:“师,师父,我没有生过病,不用担心我着凉。”
看来小姑娘受了委屈,但并没有做好向他倾诉的准备。
“谁也不是钢铁金石,哪有不生病的。”乔子茗轻拍徒弟的脊背,“殿下不可存侥幸之心。”
怀玉埋头在师父怀里蹭了几下,将脸上的泪水蹭干净了,这才抬起头,可怜巴巴道:“不要叫‘殿下’……师父,你可以叫我‘玉儿’吗?”
“好。”乔子茗百依百顺,“玉儿。”
怀玉重新闷进他怀里,缓了好一会儿,这次松开师父,抬起头对他露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师父,我好了,我们回去吧!”
乔子茗也笑了,摸摸她的脑袋,重新提起灯来,牵着她往黎心阁走。
一大一小两个影子,在路灯的照耀下越拉越长。
“以后走路别踢石子了,当心力度把握不好,伤了自己的脚。”
“哦……”师父怎么还记着这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