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4 章 第 314 章
“他们居然敢让艾盛接近你????!!!!!”
司锦的咆哮声几乎快从屏幕里跳出来,顾夜歌不得不把手机拿远了一点,以保护自己的耳膜。
即便是隔着手机,也不难感受到对方的愤怒:“你没有答应她什么事吧?你什么时候跟她接触的?有留下什么把柄没有?有没有说错过什么话?你赶快回想,我要你把你和她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记录下来,等我回公司再商量对策……”
顾夜歌连忙稳定她的情绪:“我和她实质上只有过一次交集,别这么紧张!事情是这样的……”
等到她把事情全部陈述完,司锦的情绪才平静下来——但在过程中多次表示怀疑,显然是对艾盛的手段很有了解,怀疑顾夜歌是报喜不报忧。
也可以理解,毕竟几个月前,刚刚毕业的高中生顾夜歌,确实是个别人说宴会有她喜欢的艺人就能把她拐走的纯纯傻白憨……
“是我忘记提前警告你了。”司锦的声音终于冷静了下来,“我提前跟剧组打过招呼,公司给你的助理也都有培训过,所以忘记了提醒你。”
顾夜歌好奇起来:“艾盛是有什么前科吗?”
在这一次之前,顾夜歌和艾盛只有在其他人在场的时候,有过极其简短的客套对话。
虽然她感觉到对方不对劲——艾盛的做的每一件事,每一句话,都有极强的目的性,而且全部都指向了损人不利己。
顾夜歌在第一次和她交谈了半分钟之后,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有些人天生就有一种能力,在相处时,像钩子一样,循循善诱,把人心里最底层的欲望勾出,让人理智失控,干出诸多蠢事来。
如果顾夜歌再粗放外向一点,或者艾盛做得稍微不那么明显,她可能都察觉不到。
但顾夜歌偏偏是个极其内向敏感——甚至可以说敏锐的人,在不受控地透露了两个她原本不打算透露的信息之后,她心中警铃大作,之后宁愿表现得不礼貌不得体,也要快速敷衍,然后赶紧跑路。
而由于她平时所表现出的乖巧无害,艾盛又根本懒得和她委以虚蛇徐徐来之,每一步都太过急功近利,这才导致平时防范之心并不算强的顾夜歌都脱网而逃。
艾盛是网红转艺人,虽然出社会多年,但今年也不过24岁,这样一个年轻漂亮、温柔热情的“姐姐”,顾夜歌就算知道她心思不纯,也很难想象她真的做出过多少恶事来。
司锦冷笑一声:“毁在她手上的女孩子,少说也有几十个!”
“……”
“先前我手下有一个还没毕业的女孩子,戏剧专业,才十九岁,艾盛以知心大姐姐的身份靠近她,把她所有身份资料探了个底朝天,还说要帮她报复对她性.骚1扰的伯父。”司锦的声音很冷,“结果后面把她迷晕,卖给了一个涉.黑的大哥的小弟,又偷拍.裸.照,逼得她做了一阵子老男人的‘女朋友’,后来那男的腻了,把她赏给自己下面的人,下面的人也腻了,那女孩就被卖到夜.场上去了。”
她其实还有一些没说——在女孩被害而尚有力逃脱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艾盛是拿爱情、拿忘年恋、拿深情来麻痹她的。
她用姐妹情、友情,来洗脱自己的罪行,又用不可自已的痴恋,来美化男人的兽.。欲。
艾盛学历不高,却极其擅长用一些文艺浪漫的意象,用疯狂的爱情,来蛊惑,来催眠那些女孩,甚至让她们自我怀疑、让她们自责。
女孩在反复的洗脑后,甚至会误以为这是爱情,以为自己爱上了老男人——又或许是,在反复的挣扎之后,只有这样的洗脑,才能让她们的痛苦稍微缓解。
而到了这一步,往往男人兴趣也差不多殆尽,她们又会陷在男人忽冷忽热的态度所带来的痛苦之中。
她们最后的一点反抗的力量,最终在对男人究竟爱不爱自己的求证中,被彻底消耗殆尽。
司锦其实劝过那女孩很多次,在最开始,她们所掌握的,只是一张裸.照而已,现在已经是什么年代?只要你不走清纯路线,这一张照片对你的事业并不会有毁灭性的打击,反而是艾盛一伙会因违法而受罚。
但这世上从来人善被人欺,女孩被艾盛的话语蒙蔽,痛苦挣扎却始终不敢撕破脸,甚至会被软语骗去一次又一次,被她的话术洗脑——整个人完全被艾盛玩弄于股掌之中,成了她讨好权贵、敛财攀附的工具。
顾夜歌良久不语。
司锦从回忆中抽身出来,正色道:“夜歌,永远不要对任何人放下警惕,即便是同性。”
“毕竟……”她声音低了下来,“皮囊之下,谁知道是人是鬼。”
前例太过惨烈,以司锦的能耐,都被生生弄出阴影。
她亲眼见证,女孩如何一步一步地,彻底深陷。
“你为什么不早一点跟我说?”司锦皱眉,语气不善,“你明知道他们对你不善,却一直没有和我沟通。”
顾夜歌沉默了一会儿。
“我总是觉得,人在做好本职工作之后,才能站直腰杆。”她轻声说,“前段时间我表现太糟了……我觉得那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
或许究其根本,她是恐惧自己成为被放弃的哪一个——“一个表现不好的流量新人,不潜心钻研演技,反倒惹是生非,给剧组添麻烦。”
她太恐惧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干脆等到自己已成为剧组无可取代的存在时,再选择发难。
司锦神色古怪:“……过往,对十几岁的新人,我会让他们学会从利益角度看问题,摒弃幻想。但你……夜歌,你简直完全相反……”
她回忆起上一次见到顾夜歌时的细节——时至今日,当他人的手经过坐着的顾夜歌的头顶时,她都会条件反射躲避。
异于常人的警惕与谨慎,往往来自于异于常人的苦难。
“我简直没法想象,你过去到底是在怎样的环境里生活的。”司锦只觉得不可思议。
顾夜歌身上,并没有常年受虐者所独有的瑟缩、卑微、寒酸,她沉静如古典雕塑,内里藏着无数的火种。
“对其他人我绝对不会这么说,但对你……”司锦叹了口气,“夜歌,有些权力,是你生而为人,天然所拥有的。并不是只有你表现好、有价值的时候,那些东西才有效。”
“但如果我半个月之前告诉你这些事,处理起来绝对不会像今天这样方便。”顾夜歌冷静地说,“而且,我并不喜欢有人在工作时,过多地探询我的私人经历。”
她并不喜欢,有人对她施加任何怜悯或救助欲,妄图帮她卸下盔甲——这世界本身就是这样,并不是讲几句鸡汤就能改变的,权利只能由自己去争取,绝不存在天然拥有那回事。
司锦沉默了一会儿,“很抱歉。”
“很抱歉。”她重复了一遍,语气恢复了商业化的平静,“但你如果不了解这些,如果你没有这种拿自己当一个有完整公民权益的‘人’,那你可能会无意识地丢失掉很多权益……这对你的下一步,非常不利。”
“你绝不能让他人觉得,你是一个默认弱肉强食,落魄者被刁难是理所当然的人——尽管你自己是受害者。这非常地不利于你在谈判中维护自己的权益。”m.
“在大众面前,你装也要装出相信爱与正义的样子来。”
顾夜歌沉默许久,闷闷地嗯了一声。
“现在,让我们来回忆一下,你第一次收到她们的威胁,是在上个月的十七号……对,就是你有录音的那一次……”
——
有公司出手,司锦出面周旋,一切处理得比顾夜歌预想得还要快。
金萌萌在一周后被辞退。
她在噩梦中度过了最后的一周——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她做了什么,所有人也对她即将到来的结局了然,每个人都明白,她还没有走,只是因为法务那边办手续办得慢。
日子像是钝刀子割肉,似乎全世界都有别有深意的异样眼光与轻蔑嘲弄的微笑,她在这样的氛围里几乎要发疯。
然而在刀落之前,她心头又始终存着一点期许,一点期待——这期待又让人更加痛苦。
她试过再找顾夜歌,她已经又想出了一套自圆其说的歪理:“如果你真的问心无愧,就不会计较我说的话!”“演技好的老前辈从来不介意别人说什么。”……再愚蠢无知的人,在为自己开脱上,都能展现出令人叹为观止的狡辩能力。
但她根本就没能进顾夜歌的身,就被助理察觉,早早安排了人把她赶了出去。
在被拖出片场时,透过层层人影,她看见顾夜歌在伞下饮茶,少女纤长的睫毛垂下好看的阴影,精致的下颚线漂亮如女娲炫技。
处理这件事的副导演被换人——副导演和导演完全是两个概念,像《黄金台》的出品方,其内部常年都有数十个水平相差无几的副导待命,随时替换。
司锦在这件事发了很大的脾气,这位副导虽然表面上没有收到非常过分的处分,但行内人都懂,只要顾夜歌还当红,这位副导,恐怕要无限期地被打入冷宫了。
并不是顾夜歌的能量有多大,实在是他的可替代性太强,在这个圈子里,从来都有无数龙精虎猛的后辈想要爬上这样的中上层位置,他们的能力,比之他往往有过之而无不及,所欠缺的,不过是人脉和机会而已。
唯一没有得到实质性解决的,是艾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