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兄弟阋墙,神鸟毕方
齐北从来没见过二虎子也会露出这等杀气腾腾的可怕面目,心神一震之间,便嚇得撒腿就跑。
不过齐二虎那容齐北逃脱,右掌成爪,突地向齐北后背一抓。一道实质xìng的金sè细线从他手心旋转飞出,齐北的第二步尚未迈出,就被这金sè细线卷上。只见这条金sè细线似乎源源不断地从齐二虎爪心飞出,一旦挨上齐北,霎那之间就将其包了粽子,只余下一个头在外露着。
齐北双腿紧缠,身子失去平衡,直接便摔在地上,吃痛大叫起来,边叫边骂齐二虎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齐二虎此时双目圆瞪,眼神中的腾腾杀气之下,分明还有着一丝慌乱之意。他迈步上前,蹲在齐北身边,几乎是吼着说道:“她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我诈死演绎得那么逼真,当时整个墨家都以为我死了!说!她怎么会知道我没死的!”
心意牵动之下,金sè细线缠紧,更是将齐北痛得死去活来。
“有,种,你还是杀了我。算,老子瞎了眼,枉我们相交一场。”齐北咬牙切齿地道。
齐二虎听后,神sè渐缓,默然片刻,道:“不是我不义,这件事关系重大,我必须查出来个究竟。”
齐北此刻只觉全身一松,痛楚立消,眼神死盯着齐二虎的眼睛,似乎想从中看出几分愧疚之意。
“罢了,我在齐家庄只你一个交心朋友,不忍见你卷入我的是非之中。只要你将与那女子结识的来龙去脉告诉我,我们就还是兄弟。”齐二虎站起身来,回视齐北。
阵风吹过,蒿草飘扬,远远望去,二个黑点忽闪其中,顿有茫茫天地人世微渺之感。
齐北冷哼一声,断然道:“你不是我兄弟!今rì之前是,今rì之后永不会是!”
齐二虎浑身一颤,脸sè忽晴忽yīn,转身背过齐北,默然不语。
齐北也不再理他,身上的金sè细线不知何时已消散,揉了揉发麻的脚踝,站起身来便要离去。
“你爱上那女子了?”齐二虎忽然道。
齐北乍听齐二虎发话,已知二虎子断然不会放过自己,心中既怒又悲,又听齐二虎这番发问,破口回骂道:“爱你妈类个大头鬼!”
齐二虎也不发怒,语气平淡之极:“你信不信我能杀了她?”
齐北怒哼一声,道:“就凭你这三脚猫功夫,还妄想杀公孙姐姐?笑话!”
“七年前,墨家外门大选之rì,你们都断言我根本不可能通过考核,结果我还是进了墨家。你知道为什么吗?”
齐北哪想到齐二虎会莫名问这么个话题,冷眼看着齐二虎,却不言语。
“我自幼受人白眼、蔑视、冷嘲热讽,大家越认为我办不到的事情,我便在心底暗下决心一定要办到,来证明给你们看。这便是我好好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也因此我比每个人都更想活下去。因为只有活着,我才能证明自己。如果有人威胁到我活下去的权利,我会化身成一条疯狗,不顾一切地咬死他。”齐二虎满面凶sè,全身竟因为过分激动而颤晃起来。
齐北不由地打个冷战,他盯着这个旧rì的好友,此时此刻却浑然看不出有一丝旧时那个见人还畏缩三分、从来都是一副不自信表情的二虎子的影子。
“所以,齐北,”齐二虎的目光突然变得柔和起来,语气也一反之前的凶狠:“我的好兄弟,你先走一步把。每年的今天,我都会去你坟前烧一炷香祭奠你的。”
齐北听得这话,哪里还容得下思考,求生之念泛起,掉头就是狂奔。
这次齐二虎出奇地并没有动用玄黄光劲,任由齐北向前急不择路地狂跑,冷眼看着齐北的背影。
沉思,或是犹豫。
跑出蒿草丛,重上大道,齐北也不见背后齐二虎追来,但此刻的他连回头一瞥的勇气都没有,因为他怕自己的求生yù念会在重见齐二虎的那刹那崩塌。
恐惧使得他并没有时间感受自己的疲惫,但却有时间去用大脑思考:“齐二虎一定是在墨家犯事之后偷跑出来,现在杯弓蛇影,见到公孙姐姐就以为是墨家派人来抓他。以公孙姐姐的功夫,料来齐二虎也伤不了她。咦?那我还装有种干嘛!直接把他引到公孙姐姐那里去,让姐姐收拾了他岂不正好?”
“只是不知道此时公孙姐姐把齐昇那个混蛋收拾了没有?不过连破观那个强横的老头都栽在公孙姐姐手里,齐昇齐二虎想来也讨不到好去。”齐北心念一定,恐惧也随之而去,止住身子,向后回望而去。
蒿草依旧,却无半个人影。
“齐二虎良心发现,不打算杀我了?又或者我实在是跑得太快了,他被我远远落下了?”齐北疑惑片刻,也不敢多做歇息,找准去旗山山脚的方位,再次跑了起来。
旗山山脚。
几株苍老的古树yīn郁浓茂,鸟语啾啾,草香沁沁,一副静谧安详的画面。但地上散落的斑斑血迹,却表明了不久前的此处发生过一点特别的事情。
齐北站在一棵巨大的古树之下,望着前方不远处地上的一滩血迹,内心突然涌起了强烈的不安之感。
他的脑海中齐昇和齐二虎二人狰狞的面目相接出现,仿佛二人张牙舞爪的情形就在眼前。
“公孙姐姐!”齐北不敢大喊,口中喃喃自语,脚步却是向家的方向走去。
齐北的家离此处极近,数百步便至。
一圈篱笆围起三间土石混凝的房屋,院落里唯一一棵枣树犹自青叶摇摆,似乎在欢迎主人归来。
两扇底部已经溃烂的槐木门吱呀地左右摇摆,齐北离家时栓门的长木条断落两截,静静地躺在地上。
齐北来不及细想,快步走进院落,只见正堂的木门大开,映入眼帘地是墙壁上两行鲜血淋漓的字迹,兀自未干。
“yù救尔爷,明rì三更前至旗山云荒洞。”
齐北心念几转,猜测道:爷爷他们一行上山肯定出了变故,齐昇的言语不可轻信也不可完全不信。如果这字迹是齐昇所留,狩猎队里庄主可是齐昇的父亲,按常理他不应该对我爷爷下毒手;可若不是齐昇所留,也一定不会是现在不知在何处,似乎又无意杀死自己的二虎子所留。那还有谁会做这件事?
“罢了,无论这留字是否属实,但爷爷狩猎未归,危福难料,这一趟旗山之行,自己是非去不可了。”齐北走出屋子,掩好屋门,映着正午火辣的阳光,遥望远处的旗山。
青山翠翠,熠熠发光。
“如果没有这么多的意外,有朝一rì,我也会像爷爷一样,作为齐家庄狩猎队的一员进入旗山把。”齐北缓缓叹息,迈步走上大路。
旗山山路齐北也只走过一次,还是幼时一次爷爷生病,他瞒着爷爷同二虎子一起上山采药,记得那次还遇到了一只浑身散着金光的成年山豹,要不是那位自称酒鬼的老爷子突然出现,否则他和二虎子早也就没命了。
“老爷子。”齐北瞬间好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老爷子见我遇到这么大的危险,一定会出手相助的。”
想到这里,毫不犹豫地后转身,向残破的道观方位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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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山山腰的某棵不知名的青sè巨树之上的某根树桠之上。
一只通体洁白如玉、唯有眉心一点艳红的白貂正在安逸地舔舐着自己的爪子,在这危险层出不穷、生命随时可以被实力更为强大的物种宣告结束的旗山之内,它似乎没有丝毫的顾虑。
因为它是‘血点白貂’,天生灵兽。
它生来就可以吸纳天地之间的玄黄土气,有着先天掌握玄黄土劲的能力,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它甚至还可以达到修行者中‘凝神’层次的境界。
这就是灵兽。仅次于传说中仙兽、神兽那飘渺不可及的存在的存在。
一阵yīn寒的山风吹过,爪下的树桠也随着颤晃,血点白貂jǐng惕地停止了舔爪的动作,幽红的小眼睛扫视着四周杂乱交错的树枝,似乎能从茂密的树叶背后找到潜在的危机。
片刻,风止。但血点白貂并没有呆在原处的打算,因为这只天生骄傲的灵兽敏锐地感应到了潜在的危机,纵身一跃,飞到另一根相距足足有数十丈之远的树杈之上,然后也不做停留,敏捷的身子在空中来回穿梭,渐渐地接近了地面。
来到地上,它才是真正的王者。
可,不论它跃到何处,一团黑影总是准确地落在他身子上空。这令血点白貂明显地慌乱了起来,它落在一根距离地面仅有二十余丈的树杈上,耐不住恐惧地朝自己正上空望去。
一只似鹤非鹤、通体长满了红sè细纹的怪鸟正在它头顶处的一根树杈上向下俯视着它,灵动的眼珠里看不出悲喜,只是紧紧盯住了自己的猎物。
血点白貂的目光看见了这只怪鸟的唯一一只足,然后就浑身上下抖动地没了力气。
强大之外,终有更强大。
白貂之上,还有一只鸟儿,它唤作毕方。
传说,其实一直就在我们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