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氤氲的清晨,一条比小溪宽不了多少的小河旁,当然,也可以说是比小河窄不了多少的小溪旁,趴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少年在昏睡。啊,就昏,啊睡。不明白为什么通常昏迷的人都被作者安排成趴着而不是卧着。还有就是,啊,就昏,啊睡,是一个梗嘛?

如果时间可以倒回一段时间,如果恰好河边有人的话,那么一定会发现,昏厥的少年是突然凭空出现在河边。

这事儿放在小说里当然并不新鲜,问题是这是一本纪实……文……学……就当它是文学吧。这事儿就变的很新鲜了,新鲜到什么程度呢?煲汤或者清炒不用放佐料味道就很好。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反正时间应该不长,因为如果时间很长的话,广场舞曲不可能不出来凑热闹(没懂嘛?说明你从没有过被晨练的大爷、大妈们吵醒的经历,也不知是不是该说你真幸福。(幸不幸福也没懂嘛?就是说……不解释了,我写的东西让无聊的你看完乐呵一下也就完了,你还想从这挖点什么深层次的东西?当然,不是说网文里没有深层次的东西,只是这个xx作者写不出来。))——少年缓缓醒来。像影视作品里所有刚睡醒的人一样,他缓慢的翻身坐起,然后揉了揉眼睛。说真的,就大多数人的生活经验和记忆来说,这种类似自然醒的状态醒来后通常是伸个懒腰,而不是揉眼睛。更多的人连伸懒腰这步也省略了,他们更多时候是立马穿上拖鞋,然后急奔厕所。让尿憋醒也不知道是肾好还是肾不好。

少年为什么要揉眼睛?因为从这个角度可以很方便他顺利的切入少有人思考的哲学三连击: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要到哪儿去?”

是的,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少年眉头紧皱。蹙紧的眉心像菊花一样满是褶皱。

是的,不需要解释,就是你马上想到的那种菊花。

从这个不同寻常的哲学三连击我们可以看出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少年,因为普通的少年在陌生环境起床的第一句应该是“妈……”这样的处理方式。要知道,他还是个少年,少年是什么意思呢?少年就是有事儿先高喊一声“妈……”的年纪。而这个少年为什么不高喊一声妈呢?因为上两句已经说过了,他不是普通的少年。

又是一个清晨,炊烟泛起的小村落,少年站在全村唯一一个破败的院落前,踌躇着要不要敲门。通常情况下,清晨的炊烟是主人已经起床的信号,而这破败院落并没有炊烟升起。扰人清梦跟杀人父母无异。

这院子在村子的正中央,如同秃子头上的虱子一样碍眼。荒废的庭院还不如野草甸子不说,院子里的房子更像是地震后的残留。野草甸子起码有一种天然雕琢的美,而这院子仿佛学艺三天被迫上岗的托尼老师修剪过的发型,处处透漏着心虚以及无能为力的参差。而房子,草和泥巴混合后夹在木头之间形成的杆夹泥的主体墙经过风雨的侵袭,早已残破不堪,风一吹,摇摇欲坠。穷困的杜甫的房子上还有三层茅草,这房子房顶就剩下一层不说,还多少有点中年人的头发——地方支援中央的特点。窗户大多只剩下窗户框镶在墙上,像老年人只剩几颗残存的牙齿苟存牙床一般,窗户框上钉着破了好多洞的发黑的劣质塑料布。那门,如果那还能称为门的话,关上的时候,一条成年的中华田园犬可以自由出入……

少年伸出手正犹豫着,房门适时的打开了。

首先映入少年眼帘的是一张大脸,那是一张有点奇怪的大脸。

实事求是的说,他的头也只是正常人大小,他的脸也是正常人占据脑袋的比例,可你一眼看去那张脸就是大,不可思议的大。关键那脸长的也跟普通人没有区别,可你就是会觉得那些五官曾经被逐个修理,然后一直漫长的修养到现在,肿着,还没痊愈。当然,不管是韩国的修理,还是拳脚棍棒的修理,还是两者都有的修理,总之是被修理。头发不算长,可你仍能从那光可照人的油腻程度想到江湖中人奇怪的偏爱,脏辫。脑袋下连接着一个微胖的身子。四肢还算正常,就是肚子比较大,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脂肪还是屎。下半身穿着一条明显是多日未洗的大裤衩,稍微留意一下,你就能从它上面看见油汤和汗渍。左脚趿拉着即将寿终正寝的人字拖,右脚踩点着一只少了半个后脚掌的拖鞋。

少年看见这幅尊荣也只是略微一愣,而不是本能的喊出一声“妈呀”就说明少年的心理素质比一般人要强。还没等少年说什么,就听光着膀子叼着烟的“大脸”用跟老朋友打招呼的方式问了一句:“来了。”

少年又是一愣,这家伙的声音说不上难听,但也只是在能接受的范畴,而这个能接受的范畴却要因人而异。少年捏着一张纸条问:“你是刘五爷?”

“大脸”听到“刘五爷”三字后突然很开心,也不知是不是模仿,总之展现出了一种世外高人被人认出后的那种无奈又兴奋还夹杂着坦然的矛盾的那种开怀大笑。所以,有时候我们要理解某些明星,他们的心理多少沾点不正常。

“不错,正是区区不才在下我。”刘五爷兴奋的已经不会正常说话。

少年挠了挠头,这个刘五爷看着不像是正常人,那个纸条的意思真的是来找他帮忙?这不是能不能行的通的问题,这是傻不傻的问题。可目前线索就手上这么一张纸条,一张残留在自己破烂衣服里的纸条,纸条上内容不多且通俗易懂“有问题找刘五爷”,这话听着虽不顺耳,但绝对耳熟,然后下面是刘五爷的住址——也就是这个破败的房子。那字一看就不是出自凡人之手,“苍劲有力,力透纸背”,刚学写字的孩子都不至于写的那么烂。是真的烂,纸条被用力过猛的戳破了好几个窟窿。少年琢磨着,要不还是算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你猜他的算了是几个意思?

少年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有些忐忑的试探着问:“你认识我吗?”

刘五爷一脸笑意,也不知是刚才的笑还没用完还是转瞬之间又新生出了笑。“不认识,我跟你也只是数面之缘,勉强算是朋友,怎么可能认识令堂。”见少年面露不快,刘五爷连忙把笑容转到尴尬的层面,解释道:“开个玩笑,幽默一下,哈哈,哈哈。”

少年颇感无奈,心道:果然是没什么用。继续开口问道:“你……”

话刚开口,刘五爷便打断道:“先进屋吃个便饭再慢慢说。”说完狠狠嘬了一口已经燃烧到过滤嘴的烟屁股,恋恋不舍的扔掉之后转身回屋。

少年原本想走,但想到有东西吃还是跟了进去,毕竟他早就饿了。进了房子才发现这房子的格局很简单。简单的说就是没有格局。是的,外面看着偌大的一个房子居然是个单间。而让人不敢相信的是这破房子居然还有洗手间,更难以让人相信的是就连洗手间居然都没有隔断,尿斑明显的马桶就那么暴露在阳光之下。

刘五爷是个说话算话的人,说是便饭就真的是便饭。隔夜的饭菜连热都没热就招呼少年:“趁热吃。”刘五爷说话时主要的精力却放在驱赶围而不散的苍蝇上。

趁……热……吃?你这饭菜哪儿热了?

少年确实已经饿了他妈给饿了开门饿到家了,但看着那堆“食物”还是本能的拒绝了。

刘五爷拿起不知道寄生了多少苍蝇卵的被咬过一口的馒头一口咬掉一半后含混不清的劝着少年:“少年郎,将来等你体会过什么叫‘吃了上顿没下顿’,就知道眼前的这些东西是何等的美味。”说完闭上眼睛眉头紧锁咀嚼馒头,看来他也不是能特别享受这“何等的美味”。

可能是噎着了,刘五爷端起粥碗就要喝,喝了两口之后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把喝剩一半的粥碗端起来递给少年。

少年别说接过来喝,他连碰都不想碰那粥碗一下,但刘五爷再三推送,比过年时催婚或催生的七大姑八大姨还要热情,少年毕竟还是少年,扛不住这阵仗,架不住这种热情,只得伸出手去接,哪知粥碗的碗壁比刘五爷的头发还油腻,少年接过之后险些从手上滑落,好在手脚灵活,一番抢救,终于有惊无险的端了过来。碗端到胸前,那粥里散发出的奇怪味道就差点把少年熏倒。少年皱着眉,强行忍着胃部的不适,违心的说:“我,我不饿。”

刘五爷好像就在等着少年说出这话一样,用风驰电掣来形容丝毫不为过的速度一把抢过粥碗,哈哈大笑之后一饮而尽。

“看来你是无福消受,真是苍天有眼,真是苍天不负有心人,真是便宜我了。”

少年这才想起,刘五爷递粥碗时虽说脸上透漏着真诚好客的热情,但眼神里却藏着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舍。难道说这碗粥藏着什么秘密不成?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喝……就算喝完能长生不老那也喝不下去啊。

刘五爷喝完粥,脸上的表情极其精彩,可能是为了压住那翻江倒海的味道,他狼吐虎咽的吃起了其他东西,虽然不愿承认,但少年确实被他的吃相馋到了,以至于口水还没完全分泌出来就又被馋虫吸光了。这事儿真是说出来也没人信,就好比有人说看着狗吃屎的时候人会流口水一样,震碎五官。三观已经不够用了。

“你这有能吃的东西吗?”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他不好意思的原因有二,一是这么问话唐突,二是这么问话唐突。这不是废话。

刘五爷当然知道什么叫“能吃的东西”,所以他没说话,但极不情愿的摇了摇头。

“村里有卖早餐的地方吗?”少年又问。

刘五爷看着是一点停顿的时间都没有的往嘴里夹菜,实际上他的筷子已经把盘子里的菜都翻遍了,同时嘴里在嘀咕着:“每天都吃肉,什么时候才能吃上蔬菜啊?”听到少年的问话,他漫不经心的问:“吃早餐?你有钱吗?”

少年从破烂的衣服上那个不知怎么居然完好无损的口袋里掏出一沓钱说:“还有点现金。”

刘五爷原本还有些惺忪的双眼瞬间变成了非法改装的疝气大灯,亮的刺眼。他一把抢过少年手里的钱,速度比抢粥碗时还要快上几分,随即高兴的叫道:“走,老夫今天奢侈一回,请你吃蔬菜。”

奢侈一回吃蔬菜?少年愣了好久才有反应,随即苦笑道:“这钱是我的。”

刘五爷脸上高兴的表情瞬间切换成平静,然后慢悠悠的问:“如果钱是你的,为什么在我手上?”

这种无赖又无聊的问题,少年并不想回答,而且他也不在乎这么点钱,他虽然忘了很多事,但是他记得他在银行的存款数字十分惊人,重要的是,他记得银行卡密码。

现在的关键问题是吃饭,是的,吃饭。

“好吧,你打算请我吃什么?”少年笑着问。

“跟我来。”

刘五爷攥着钱兴冲冲的朝着院子中一处野草茂密的地方走了过去,不一会儿他开着一辆冒着黑烟的报废车窜了出来。那车长的像捷达,可后屁股上却贴着富康的标,后面轮毂上画着硕大的金杯,前面轮毂又雕刻着奔驰的车标,车前发动机盖上赫然是一个长着翅膀的小人,中网的标志却是宝马,而宝马标的下面却是五菱的拼音……总的来说,这车就是一辆杂种,噢不,杂牌车。

“上车。”刘五爷在浓烟中拍着副驾驶座位对站在房门口的少年招呼。

“这车看着比我年纪还大,不会……”在拉车门的时候,少年无数次的想起无数喜剧电影中一开车门车门整个掉下来的景象,好在,直到他上了车,这种情况也没发生。拉开车门少年吃了一惊,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刘五爷也不知道如何做到的,居然换了一身尚算得体的衣服,那两只风烛残年的拖鞋也换成了光看样子就知道味道了得的球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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