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紧急呼唤,凤土危如累卵
年至春寒,何来昨日新欢?岁转月半,几去今年长乱?军风阵起一地,战火纷飞满天。凤砉城外,烟火重重,血溅成渠,尸骨成山,浓烈的硝烟中,传来声声不息的惨叫。一日血战,双方杀伤甚众。城门顶上,黑气腾腾。佳节至,本该乃:新年新气象,好日好风光。却颠倒为:敌恶敌风乱,战暴战气狂。闻:一个无辜的声音在呼唤,远观天空,那片黑雾渐渐散去,凤砉土地,哭了。
竍族大营,诸将相站一堂。尤文雄道:“这便已至新春,鼐哈克愈战愈烈,吾凤砉何以安顿?君政危夕,社稷半壁已成残局……”言未终,即泪流。战将杨宝言:“禀尤将军,杨某尝闻世有‘世少三绝’者,飞天揽月,覆海擒龙,神机妙算,足智多谋,若得此三人,吾军定可大获全胜。”文雄道:“此乃乌朝国名将张巽镒之后,长子张茂忠,手掣一把金雀开山斧,人称‘白羽鹏仙’。次子张茂星,善使一支红缨长枪,人称‘火焰天王’。三子张茂胜,此人与吾师出同门,唤作‘九天圣使’,泼使一把麒麟大砍刀,重达一百单八斤,其文韬武略,用兵如神,武艺远于二位兄长之上。昔年间,吾闻其兵破辽河,连斩敌将一十八员,甚为勇猛,真乃一世豪杰也!”刘焉道:“张茂胜者,既乃尤将军同门,当则来,尽力辅佐应是。”文雄道:“惟叹此厌倦厮杀,出离乌朝多年,单居南岭,持家资钜万,常扶危济困,赈济灾民。”杨宝道:“若得此人,必可斩杀七圣将。”文雄道:“上官将军已至天岗,尚未归来,然则凤砉蠹患不可不除,我即修书一封,诸家谁愿此去南岭,请来我师兄?”道翊、奉澍言:“我二人愿效犬马之劳。”文雄道:“好!二位师弟去得,不过,此去南岭,必经乌凤一带,如今大鼐兵临城下,惟有顺高景绕过大荒,至虎口关外,渡过东南湾,跃过翠亭山方至。”二人道:“谨诺!”
南景阳天,半分曤曘。近来小雪,远去大曝。一年多险照,千里大荒楚。半壁翠绿色,满郊好风簌。旱上瓜扶绿洲,沙里雪留红土。雀寒苟堂起落,鹅毛哀垣沉浮。两岸干古知黄绿,一面凫新晓白红。望破关头染虎口,观开塞面闻翠亭。
城南,一片荒郊僻壤,布衣少居。百里之外,即为大漠。此日未时,凤砉忠义王道翊、奉澍携尤将军书子,驾快马速奔南岭去也!此时,其已至城外荒凉处,正将快马乘欢之际,不思地上一道绊马索扯起,勾住马蹄,“咴咴”一阵马鸣,二人当即载落地上,摔得仰面朝天。紧接着,一帮大鼐兵手掣刀枪,一拥而上……
原来高景之处,早被决煜部下加布塔率兵占领,原本安和的鱼米之乡,今番已成虎窟龙潭。一片白雪旷地,正是鼐军营盘处。当下,道翊、奉澍被缚押至主营。此刻,那“秃顶苍龙”加布塔见状,近前问:“尔等兵人,驰骋至此何为?今番高景,已沦吾手,莫不思前来争个高下?还是受人指托,请寻高人前来?”二人道:“皆非。”加布塔道:“那是为何?”二人道:“因何言于汝?子为谁也!”加布塔道,“吾乃决煜帝尊麾下加布塔是也!今奉乔胜大元帅之令,居扎高景,欲为改变此素小人。观尔等言行举止,皆非竍族人,若识时务,吾必厚待尔等。”二人道:“子言不虚,吾等皆非竍族人也!但皆投于凤砉大地之怀抱,感君之仁政,暨忠义二字,于国互随,谢之厚望,岂可为生而叛变?”加布塔道:“殊未知,竍族不过一小附属,
目前已罹大鼐重围,何苦做此无谓牺牲?”二人道:“那也强于做贼,戕害天下。”加布塔此闻,怒道,“好言已毕,吾不与将死之人一般争执。”当即大喝,“来人也!”随声迎入鼐兵数员,“将军有何吩咐?”加布塔道:“拖下去,剥皮抽筋,将些香油煎炼了烧菜,分与那些竍族刁民。”“谨诺!”鼐兵领命,将二人押走。
一片阴森白雪土地,千百竍族平民抱头蹲在一起,四面八方,皆被鼐哈兵包围正中。此刻正处地冻天寒之气,但观之:雪花扑面,多数人已被冻得鼻青脸肿,涕泗直流,谁也不敢吭声,只此一日一宿,颗粒难食,滴水未饮,实难承受此番折磨。鼐哈贼畜轮流监守,常寻托以祸不辜,共同为笑。
须臾,安静的人海中,传出一阵婴儿的啼哭。此则惊扰到边守监军,随哽咽迎来两头禽兽,但见其穿入平民之中,将一个抱着婴儿的妇女曳出人群。婴啼不绝,当下,妇女双膝跪地,请求鼐兵:“诸军爷,请发慈悲,小儿初满一岁,一夜水米未进,长此下去,恐生冻疾,请恩允我还家,寻米与他食,凭你们要我作甚皆行。”鼐兵不言,掠婴孩得之,妇人连叩头,“请放过我的孩子,求求你们……”鼐哈兵不理她,笑言:“适作绣球来踢,教爷寻开心!”言讫,将婴儿弃至空中,一脚蹴飞,此刻复迎上鼐兵数员,接来互传,毫无怜悯之心。妇人泪天呼地,“还我孩子,汝等是班畜生。”鼐兵不言语,只顾寻欢嬉闹,任由其骂。须臾,婴儿堕地,已无呼吸,正将一个鼐兵踏在脚下。妇人促来欲抱起,不思被鼐军一脚蹴倒雪地上。既而,一个鼐兵言:“婴已死,抱下,脔碎养马。”当下,亡婴被鼐兵抱走。妇人亟驰止之,“不要带走我的孩子……不要带走我的孩子……”不料被两个鼐兵按住,妇人恸哭挣扎,“放开我……放开我……”此刻,只见其项带一串银珠链子露出,此可喜坏了鼐哈兵。当下,一个鼐兵近前,将项链揪下,置于掌中细观,“如此美物,可值十两银子。”既而大喝一声,“视她身上还有甚值钱物价,诸弟兄,扒光她。”一言当下,两个鼐兵将其摁在雪地,裂袴撕衣,无所不至。布衣千百,不敢直视,抱头蜷缩,瞑目难言。惜此娇妇,竟遭此辱。夜幕,冰冷的雪地,留下一具倮裼的女尸。
此刻,一阵锣鸣,声声入耳。当下,一鼐兵近前,言于竍族庶人:“诸位,昨日加布塔将军于外行猎,猎得诸多野味,观尔等如此听话,将军有好生之德,将此香油煎后,分于众食。”人群中,两人低声言论。一人道:“幸甚,可算有得食矣,几乎饿煞我也!”又一人道:“勿做梦,必是菜中下毒,与我等受用。”前一人道:“管之哉!且先饭饱,即死,亦为饱死鬼。”后一人道:“先观之,如是有毒,与其待故,不妨拼矣!”此刻,一个鼐兵道:“将军如此爱惜尔等,因何不知感恩?”其大喝一声,“都给我谢恩,快谢恩,都跪下……”民皆不悦,但无计可施,在鼐哈兵逼迫下,皆行跪地,群声如蝇嗡响,“谢将军大恩,谢将军大恩……”鼐哈兵大喜不已,命灶上二执事举一镬油煎肉来。一鼐哈兵对众民言:“接下来,点到者,请来就餐。未点到者,皆坐好待食。”但见其一眼投去人海,但见一老叟,坐立中央,身着皂袄,浑身打颤。那个鼐兵指其言:“那位老人家貌似冻得够呛,先请出来就餐。”老叟见此,知已难逃一死,早已做好准备,慢吞吞走过来。灶上执事盛了一碗煎肉递与他,老叟双目通红圆睁,不言亦未取。一个鼐兵言:“老人家,天这般冷,且先暖暖身子。”老叟此闻这番话,接过碗来,愤怒摔在雪地。“玛德!”一鼐兵气急败坏,当即赏老叟两巴掌,“将军仁慈,赏滋味与尔等,不思尔等充作驴肝肺。”接着,又一鼐兵言:“杀之。”当下,鼐兵手起刀落,将其砍下头颅。此刻,鼐哈兵复扛出一少年,逼其食油煎肉。少年被逼而从命,投箸夹起一块肉,放入口中,反覆咀嚼而嗌。鼐兵问:“可尝得出,此是甚么肉?”青年答到:“乃犬肉。”“荒谬!”残忍的鼐哈兵抽刀断其左手一指,“再猜猜看。”此时的青年痛得泣爷呼娘,爬天跪地。鼐哈兵皆狂笑不止,反覆诘问:“可否尝出是甚么肉?”青年惕息言:“虎肉也!”“错!此乃人肉也!”一头野兽复抽刀,又断其一指。一阵惨叫震天动地,亦难唤回鼐哈人丁点良知,他们只知以折磨竍族人取乐,哪里还有半点人性?少年哭喊:“杀了我吧!杀了我……”这可引起鼐兵巨兴,以其疼痛滋味做表演观之,岂可教他轻易死去?欲要其加深疼痛,于是数头恶兽将其紧缚,捉到雪地,以残暴的手段剜眼、拔舌、割耳、截肢、阉割等,好好七尺良少年,正直青春年华际,竟遭如此折磨致死。千百竍族人,唬得几乎瘫痪,面对此残暴的命令,不得不屈……
加布塔大营。将士来报:“禀将军,已将二野人煎为鲜肉,与众竍族民子食个精光。”加布塔笑道:“好!吾欲使其饱受折磨后,让天下人视之,此则乃与天岗反贼来往之下场。”将士呈上一封书子,“将军,此乃打其身上得来书信一封。”加布塔道:“拆书观之。”“谨诺!”将士拆书一观,道:“将军,此乃凤砉大将尤文雄寄与‘九天圣使’张茂胜一封求援信。”加布塔此闻,疑问:“九天圣使张茂胜?莫不是乌朝国名将张巽镒之三子?”将士道:“将军莫非认识此人?”加布塔道:“此人大名如雷贯耳,未尝见也,余尝闻其用兵如神,昔年兵破辽河,连战辽土大帅耶律倾麾下猛将一十八员……”将士道:“将军,此奈何?”加布塔道:“惧甚?驿使已为吾所杀,则与他绝后之计。传令下去,速加人巡查,但见可疑人等,尽皆捉来。”“谨诺!”将士退下不题。
翌日。城口大鼐帅营,乔胜威奇与阿里多布郎正在观凤砉地势图,议论战事。
“元帅,凤砉已被吾军围剿数日,不知何时攻城?”阿里问。
“稍待!再稍待!”乔胜道。
“元帅,新年已至,还要等多久?”阿里问。
“我已令七圣将潜入城中,暗藏杀机。我倒要看看,凤砉境内粮草足够他活几日?”乔胜笑道,“不出半月,教之自觉出城,任吾宰割,或许吾等不损一兵一卒便可持下整个凤砉。”
“善!”阿里笑道,“竍族灭亡号角已鸣,如此,则似除却天岗一条右臂。”
“今西江涛、南高景已为竍族人之教堂,吾大鼐已对其严教,将其肉砸作醢,将其骨碾成粉,观谁还敢反抗?”乔胜道。
“今晨,加布塔将军来信言,昨日竍族有二觇事,奉尤文雄之命,寄书于南岭,请九天圣使张茂胜来助。”阿里道,“因乌凤江抵凤砉一带,被吾军所侵,故欲从高景行,何知被提,终教加布剁做肉泥,以油煎后,分与刁庶食之……”
“固当如是!杀一儆百,如此劣质家族,皆须改变,岂可教为放肆?”乔胜道,“大江城主已向江涛西垣发取进攻,但获俘馘,皆做蔽射牌,教之自相残杀。”
“井平川上,军况何如?”阿里问。
“这个骨垛斧真乃一废物。”乔胜怒道,“坐中副将,区区诸狗亦难柰何。”
“孬种!吾速遣兵往代之。”阿里道,“复召其还,杀无赦!”
“不须矣!”乔胜道,“吾已令幽潢之主珈珞琍往援之,吾等但需静候佳音耳!”
春上井平川,雪中山满岭。无花亦无果,有月不有人。百草葭葭难作香,万树岑岑不成荫。山冷含风难知客,水寒带雨不觉人。江山春易老,岁月秋难新。幽黄千里外,翠绿一壶中。
州川蓬顶,白雪未尽。昔苍茫之道也,今寂寞而天乎!白雪皑皑深山凹子里,蛮尸无数,饿殍遍地。寒冷饥迫的山洞,上百竍族人被困之中,外有重兵把守,厄难当头,无粒米充饥,无滴水解渴。战营,骨垛斧身披雪花大袄,正架起碳火取暖,“天至新春,山中草初发萌芽,甚么鬼天气,晴时不雪,却这般冷。”此刻,一个将士来报,“禀裨将,幽潢之主珈珞琍奉命前来。”骨垛斧大吃一惊,“她如何来?快请,快请。”将士道:“谨诺!”
“阴面夜叉”珈珞琍摇晃步入战营,跷二郎腿坐下。当下,骨垛斧连忙跪道:“属下骨垛斧参见幽潢之主。”珈珞琍道:“吾闻汝无思军事,贻误战机,井平居民任在反抗,是亦不是?”骨垛斧道:“幽潢大人息怒!请闻属下将此来龙去脉备陈一二。”珈珞琍道:“快道来。”骨垛斧道:“幽潢细听,自属下奉阿里副元帅之命,盘踞井平,次日便对其发取进攻,混乱中,不思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其人唤作‘熊环豹主’,镇守城北湘王府,吾军与之抗战,谁思折损过半,只获贫民百余人,因避其追铺,故将部伍牵于此,那些捉获之庶,已被我封至山洞三日,不与他们吃喝,唯恐厮杀,惧招大患,故不作声,差人与乔胜大元帅报之。”珈珞琍此闻,怒道,“甚么‘熊环豹主’?区区一蟊贼,何须惧他?”骨垛斧道:“此人功夫十分了得,吾军苦敌不过。”珈珞琍道:“传我将领,明日血洗井平,引来那厮,吾倒视之,其有多大能耐。”骨垛斧言:“谨诺!”
翌日晨起,鼐军结束整齐,酒足饭饱,清空狼烟起,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又获庶民上百,至巍巍峭岭训话。
“尔辈作猾刁庶,一生为穷鬼,来世亦为穷鬼。近日大爷心情好,留尔等多活几日。”骨垛斧抽出长刀,面对上百庶人怒言:“今日捉尔等到此,适试我此宝刀有余利,睹谁日后安敢撒野放刁。”
“杀了我们,你们亦难活命。”当下,竍族人集体反抗,“熊环豹主会为我们报仇,杀死你们……杀死你们……”
“嘻!”骨垛斧笑道,“你家猫主,不知死处,他若敢来,我教他粉身碎骨,灰飞烟灭。”
“前者教豹主打个抱头鼠窜,今番狐假虎威,休得唬人。”竍族人喝道,“你这货分明作死,趁早滚去鼐哈克,免寻死哩!”
“今昔非比寻常!”骨垛斧举刀喝道,“不服之言,我便先杀一人。”
当下,两个鼐哈兵押一人上来,泼使其跪下,骨垛斧手起刀落,将其抹下头颅,既而喝道:“尚有不服者,余专治众不服。”当下,无一人言语,皆被喝得后退。
“恶贼休叫猖獗,熊环豹主来也!”当下一声吼,却见一人枯树丛中跳出。来人正乃熊环豹主,你观他:金黄交发,绚红深眉,方正面孔,星灯目,月凤嘴,貌若潘安复在世,面赛郡马不为奇。头攒金珠玉琼钗,身着皂貂滚绣袍。端见其手掣一把亮银鸳鸯钺,后随十员部下,皆手持七尺长刀,唤作“熊环十狼”。
“熊环豹主,你终于来了。”骨垛斧挥动长刀,“今日我等新账旧账一发算。”
“速放人!”
“我若不放?”
“明年今日则是你之祭日。”
骨垛斧不言一字,只是嘻笑不止。此时,只见一阵黑风突起,卷出一老妖,“谁这般厉害?吾欲思领教一番。”
此乃一年过八旬之妪,正是那幽潢之主珈珞琍,样貌格外恐人,银发苍苍盘曲,满脸波纹斑斑,左脸又青又紫,落一层丹记,之上生着繁多瘊子。竍族人见状,恐得心惊肉颤,“鬼……鬼……”
“闭上臭嘴!”骨垛斧喝起一声,“谁若再瞎说,我割了他舌头。
此时一片安静。珈珞琍看着豹主,端见仪表不俗,顿欲发私,然依坚言:“汝便是熊环豹主?”“正是也。”豹主道:“汝是甚么泼物?”骨垛斧道:“这位乃幽潢之主珈珞琍。”豹主道:“管她甚么猪不猪,快放了这些竍族人。”珈珞琍道:“吾闻汝英勇神武,井平川三千大鼐兵,乃教汝杀个抱头鼠窜。汝等细闻,欲救些许人,若你打赢我,我则不伤其分毫。若落败,其死生便教我掌控。”豹主此闻,掣亮银鸳鸯钺劈下,珈珞琍挥动铌金大棍,两个交战一处,踢雪飞石,走空弄影。不见日头照,一战泰山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