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第 19 章
地丁从树林里出来,看到杜商抱着一大堆枣,站在树下等她。
“给,吃枣。”他没有问婆婆找她干嘛,而是挑了个大青枣递给她。
两人挑了棵最接近月亮的树,各倚在树的两枝,静静吃枣,赏月。
望着皎洁的月光,地丁想到,当年那个雨夜,杜商咬完她,躲到树上再也不下来。
她在树下守了三天,树上没有一点动静。她其实也被吓傻了,她不知道树上的究竟是人还是狼?猴子?还是怪物?
又在树下守了三天,天空刚刚露出点曙光,地丁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爬到还黑乎乎的树上,从微光中找到他。
“喂,猴子,从今以后跟着姐,姐罩你,好不好?”
地丁装作一副很厉害的样子,仿佛自己不是日日被阿虎欺负的小啰啰,而是一个呼风唤雨的大姐大。
她只想哄骗这个野猴跟着她,那她将有第二个朋友,不用灵石换取的朋友。
野猴子望着她手里的大青枣,眼冒金光,猛点头答应。
当时地丁就暗自发誓,她虽然不强,但就是死也要保护好这只野猴子。
但她没想到,都是他保护自己居多。
地丁躺在树上,断断续续地将杜商失踪后,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枣吃完了,事也说尽了。
“对不起。”他再一次道歉,眼中充满心疼。
“这又不关你的事,这些祸都是我惹出来的。”地丁都记不清今晚这只野猴子说了多少次对不起了。
“如果我在你身边,这些事便不会发生,你也不会受伤,对不起。”
“你是被陀螺母亲抓走了啊,这怎么能怪你。”
“如果我再谨慎一点,就不会被下药。”
“你当时在揽月楼被打了一顿,又被我的头狠狠撞了一下,期间来回折腾,没有休息,怎么还防得住别人下药?”
“这些都是借口,还是怪我不够强。”
地丁知道辩不过杜商,便不再争辩,望着树叶缝隙里的月光,发呆。这是她一个月以来最轻松惬意的一刻。
杜商摘下一片树叶,在边上轻轻吹了个曲。曲声轻缓柔长,引人入睡。
“地丁。”杜商伏在她耳边唤她。
“嗯?”她半梦半醒,有气无力地答应。
“树上不好睡,我抱你去山洞里睡。”杜商伸手就要抱她下去,被她推开。
“不,我就要在这儿,我怕一下去,你又不见了。”
杜商听到地丁在睡梦中喃喃,双手停留在她双肩,许久后才收回。默默坐回另一根树枝,守了她一夜,担心她睡着翻身,掉下树去。
杜商不知道,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地丁每晚都在树上睡,起初,即使她每晚只能入睡一个时辰,她也会掉下来十余次,到后来,她可以毫不费力地躺在树枝上睡觉,再也不会掉下来了。她也变成了只野猴子。
“不要抓他,不要抓他!野猴子,不要走!”地丁从噩梦中惊醒,发现天已经大亮,阳光稀稀疏疏穿过树叶,落到她脸上。
她惊慌起身,望到一旁一脸温柔的杜商,这才放下心来。
幸好,他还在。
杜商用叶子给她装了一杯清泉,待她喝完后,又递给她一个热腾腾的肉饼。
她接过肉饼,闻到香味,才发现自己饿得饥肠辘辘,立马一口咬去。
“婆婆、陀螺她们呢?”
“还在洞里。”
地丁吃完一个肉饼,还是很饿,杜商又从身后掏出一只她最爱的烧鸡。
地丁拔下鸡腿便吃,仿佛要把这个月没吃的都补回来。
“多吃点,还有很多。”杜商起身从另一枝树枝上拿来两包糕点,他心疼地望着眼前瘦得还没根树枝粗的丫头,恨不得她一口气吃回一个月前白白胖胖的模样。
地丁吃完烧鸡、糕点,才有点饱意,不由感叹,她这是睡了多久啊?睡得这么饿。
“两天三夜。”
什么?!她这一觉睡了两天三夜?!
地丁一骨碌从树枝上跳下来,娘中了死灵,虽然焰筠答应了救娘,但她不放心,她得回去看看。
杜商拉住她,“你的手脚刚接好,不要走动。上背,我背你。”
地丁回家心切,只得依他。
杜商昨夜听完地丁的话,对祁二夫人基本有了个了解。此时,祁二夫人定会满江宁通缉他们几人。于是,杜商和地丁两人乔装打扮一番,杜商不再装在他的黑袍子里,那样反倒引人注目。
两人扮成过往的商客,混进了镇子。
镇子像被洗劫一空了一样,街边两道的摊子全收了,店铺也关门了,就连一年四季,宾客如云的青楼此刻都门庭冷落,反倒是边上的高利贷坊人头攒动,拍了七行队,一路从街南排到了街北,大街被围得水泄不通,地丁他们费了好半天功夫才挤到队伍前面。
“你们两个臭小子,别插队!”一个大娘指着两个破口大骂。
地丁认出了大娘,脱口而出,“张大妈。”
“你们认识我?”张大娘纳闷,眼前这两小伙子甚是面生,她在江宁没见过,定是外地来买血发的。
“我们在张大妈摊子上买过东西,记得您。”杜商巧妙答话,糊弄过去。
地丁这才意识到自己换了装扮,不能被认出来,连连点头。
“张大妈,您排队干嘛?您也来借钱?”在地丁印象里,张大妈朴实节俭,从不借人东西。
“嗯。您们也是从外地赶来买血发的?”张大妈一脸防范。
“嗯嗯。”杜商点了点头。
地丁猜想张大妈可能来借钱买血发,“张大妈,您也知道血发涨成一百年灵力一根了?”
“一百年?开什么玩笑?明明是一千年灵力一根。”
“什么?!”地丁吓得声音陡然变高。
“听说是地青家那闺女惹了祁二夫人,祁二夫人不高兴,便把灵力涨到一千年灵力一根。”排在队伍前面的大爷转过身来说,周围人瞬间七嘴八舌,纷纷表示心中不满。
“江宁原是得了特赦令,血发不仅买得比别地便宜,还不许外地人来买,本地人只要有灵石,无论贫富贵贱,都可以买。谁知那死丫头怎么触怒了祁二夫人,导致祁二夫人收回了一半的特赦令。”
“一半的特赦令?”地丁不解,什么叫一半的特赦令。
“就是贫民仍然可以买,但江宁和外地的贫民都可以买,不过血发的价钱涨了,一千年灵力一根。”
杜商心中冷嗤,这个祁二夫人手段好狠毒,不让他们死,也不让他们活。
“祁二夫人下令,只要抓到他们,无论生死,都可以换一百根血发。”
“全镇都贴满了告示,我认得画像上的人,破庐的林婆婆,陀螺家母女两,地青家丫头地丁,还有老跟在地丁身后的杜商。”
“那家伙倒失踪了一个多月,地丁满江宁的找他,不知道怎么又冒了出来。”张大妈道。
“那几个死家伙,不知道藏哪里去了,整个江宁都找翻天了,都不见他们踪影。”大爷气得咳嗽,江宁特赦令取消一半,这几天外地人成群结队来江宁买血发,他们再不来借钱,恐怕血发要买光了。
嘭!
一个男子被从高利贷坊摔了出来,坊内的伙计骂骂咧咧道:“没有值钱的抵押物,还想来借灵石!滚!”
男子头破血流,鼻青眼肿,显然在里面已经被打了一顿。
地丁认出该男子,这男子就是当时在揽月楼不满刘平克扣工钱,要讨公道,反被打得重伤的那个人。
“小五,你没事吧?”张大妈认得这孩子,经常去她小摊上买东西,便上前去搀扶。
熟料小五一把夺过张大妈手中的包袱,拔腿就跑。
“抢人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长长的队伍瞬间就乱了。彼此之间抢成一片,摔打在地上,滚来滚去,撕红了眼。
跑过拐角,杜商追上小五,拿回包袱,放他走了。
“张大妈,给。”地丁将包袱还给张大妈,让她看看里面的东西有没少。
张大妈觉得眼前小伙声音甚是耳熟,忽然伸手去探地丁的脸,撕下了她脸上的面具。
“来人啊!快抓她,地”
张大妈话还没说完便被杜商打晕。
“你?”
“放心,她没事,过一会便会醒来。”杜商将张大妈拖到树下,便背起地丁离开,朝山上跑去。
地丁伏在他背上有些难过,江宁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她想过焰筠可能会抓她父母威胁他们现身,甚至是随便抓一个来威胁他们。可她没想到焰筠是要毁了整个江宁。
以前虽然穷,但人人都很踏实勤奋,街坊邻居之间也充满友爱,经常互送东西。现在被焰筠搞得人人自危,失去奋斗目标,借高利贷不说,还彼此抢夺,毫无道德情分可言。就连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张大妈都要抓她,地丁心里十分酸楚。
兴许是感受到背上之人的情绪低落,杜商对她说,“别担心,这些事我会解决。”
有了野猴子的承诺,地丁心里瞬间好受多了,不知从何时起,这只野猴子成了她心里无所不能的神,只要他说他解决,那问题就一定能解决。
地丁抬起头,朝山顶的家望去,不知爹从刘府回来了没?燕舞和焰筠也在吗?焰筠会不会设下圈套等他们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