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庙堂与丘8

第8章 庙堂与丘8

范同眼角余光扫了一下白啸,脸上的皱纹如丑菊瓣般层层叠叠,嘴边叹出老长的一口气:天下太平,然并非无事,为黎民计,臣请行此策!”说完一捻长须,不紧不慢的退了下去。

小煮鱼虾淡无味,当取大釜烹巨鲸,今日这大釜一起,便要把西北边军这巨鲸吞食活剥!

户部尚书瞧见文首退回班中,再给这釜中加了把柴:西北军费浩繁,然则用于实处则少,唯恐有蟊虫再造前朝边关上下皆腐之事,臣觉得可适当削减西北军费,裁西北之军,同时仿前朝派一观风使,清风整顿。

白虎将痛苦的把眼睛一闭,果然!这群老匹夫!

兵部尚书白须微颤,眉头紧锁,已然嗅到了水面下的暗流,坐其位忠其事,虽然兵部尚书是文官起家,但是毕竟兵部是武将的兵部,所以他必须为了武将考虑:“家事国事岂能混为一谈?西北狼庭虎视眈眈,岂能轻视,更何况郡兵已然是一郡五千士卒,敢问诸位再增何数是好?如此开支,单单削减西北军费,无疑杯水车薪,动摇军心,下下策矣!还有郡兵战力低微,可调西北老卒为骨干,充实郡兵,一来,岂不闻精兵一员胜庸兵一伍?反之则徒费国禄,二来随意裁掉老卒,岂不寒了戎边将士之心?况且我圣朝国泰明安,何来黄巾须眉之流?”

说完兵部尚书走了个眼神,白虎帅收到眼神岂能不懂?当即闪身出班:臣以为王大人说的极是。天下虽平,狼庭未灭,臣有机密大事正欲禀报——狼庭最近连调右王,左王的部族聚集,狼庭诸王已然会盟三次,必有所图,在此关头,西北军心绝不可动..”白虎将咬咬牙:“至少今年不可动”

范同闻言淡然一笑,礼部尚书也笑眯眯的出班:王大人,白少将军说的极是,所以,今年礼部的祭夫子,祭诸圣全可简办...除了祭先帝大礼不可费,其余开支皆作郡兵之费,西北军费并非会损耗多少,所谓文武一体。

不过,此乃小事,更有一大事——先帝在时有诏曰:除五王四帅,无虎符者不动兵卒五千,违者株连,且调动五千卒以上,需有上令,郡将良莠不齐,郡兵增设后已然不止五千,当有虎符!

范同又跟着出班:老臣以为,先帝之诏不可背,将不可擅权,旧兵契当废,新虎符当铸!应当收于郡守处,手握剑柄,方伤敌不伤己。

图穷匕见!文官这根本不是简简单单只是削减西北军,今日的目的,就是要揽手郡兵!一次性把武将打压下去!

白虎帅无言以对——先帝就是造反得来的天下,他如何敢提!

他毕竟只是一个年轻的不像话的将军而已,纵然战功赫赫,纵然身份尊崇,资历阅历在此,他没有掀翻棋盘的资格与魄力,今日这锅巨鲸烹。他就要乖乖的做鱼肉...

倘使是擎天四柱里任何一位老元帅在此,甚至哪怕是二代的青龙帅白灵在此,今日金殿此局,都不敢如此,真当这些嚄唶宿将是温良谦恭的君子?不说别的,当年先帝未反之时,北凉郡守那一桌鸿门宴,就说光借掌中一矛撼退其手下三百校刀手,身披数十创,一矛断殿柱,一肩扛横梁,以身为浮桥护送先帝离去的白虎帅,真当他不敢金銮殿上一矛挂几个尚书侍郎?

但文官赌对了,二代擎天四柱,还不曾有这般的魄力与杀性,他们没那个掀翻棋局的资格,也许再成长几年,他们有这个能力,但是除了青龙之外,白虎还稍显稚嫩。

自本朝立国,

文官一直被压的喘不过气来,大丈夫居于天地之间,岂能屈身腌臜杀才之下!今天,一扭风气!

白虎帅神情恍惚,兵部尚书独木难支,只能交由兵部侍郎以及几个员外郎点出西北军卒与西北狼庭对位之事,试图在裁军之事上再商榷一二,

然而对面的文官笑容满面的太极推手,洗牌码牌玩到现在了,胡牌了你希望我少赢点,文官们只能说来来来你看前朝当时那群蹲地上玩泥巴的武将..

双方貌似仍然针锋相对,但是在场各位都明白,军方这次,尤其是西北军,大意了!这一刀下来,只怕是真真切切要伤了元气了,现在的问题只是西北军得吐出多少的血才能把舔舐的文官们喂饱才够...

至于什么剑囚,什么楼斟雨,切,这是什么?真当有人把这种丘八当做问题?大丈夫当东门唱名!狼毫三尺定江山!

而此时这位被武将忌惮,文官轻视的这位丘八剑囚,此刻正站在落花城门,进退不得。

说来可笑,落花城门小,进出的人又多,郡守不愿此处出事,多多设置了郡兵查验文牒,一丝不苟,所以堵的水泄不通,偶尔有高来高去的高人,便会被阴暗处,房顶,人群中的忽然的一根弩箭射下来,坠落下来宛如一只死刺猬,随后便有武功不弱的彪悍甲士将其拖死狗似的拖走。

对于江湖人,尤其这种没有跟脚的,自先帝开始就没有客气过,当然要是名门大派那除外——但见此时妙音宗独占一侧门进出,从城楼上看就很可笑,一群群贤冠拥堵着,进出缓慢,嘻嘻哈哈指指点点,可仍旧无人敢言语,郡兵也只权当没看见,开玩笑,先帝在时,妙音宗宗主每月十五必然进京祈福,一个音律门派,不传阴阳,不修九歌,祈福?有这个资格吗?不过当有些地位的人见到妙音宗宗主那神乎其神的筝法,以及...那纱衣下掩盖不住的蜜润的胴体,大家也就嘻嘻哈哈见怪不怪了,祈福祈福,那确实是来欺负的...毕竟像九歌殿那种不识趣的还是少数,先帝戎马一生,就是想要一殿之主少司命坐在先帝腿上给他治疗一下因为火气旺盛导致的口腔溃疡怎么了?理论上来说天下都是陛下的,就这般小事杀得血流成河的,九歌殿也就悄然无声了,不知道是不是断了传承,你瞧人家妙音宗,先帝是崩了,妙音宗也已经不可小觑了,所以人家还真的有这个资格。

而楼斟雨没有那个走特权的兴致,他可以纵身一跃出城,所谓的千强弩不过是玩笑而已,可没有必要,着急赶路的人才行色匆匆,可如果一个人连归途都没有了,他又怎么会着急去赶往前方,而且怀中揣着的游商王五的身份,足以让他慢慢排队也可以出城。

在这位名震天下的剑客被裹挟在人群中,随波逐流的挪动脚步时,他是真的没有料到居然有人对他有想法...

赖八能在落花城这个千金之城活下来,并且活的比一般人好,他自认靠的就是两样:赖脸皮子,硬脊梁骨。但凡被他缠上的人家,无一不要破一笔财去免灾,他无家无业无脸无皮无遮无拦,想来哪位店铺的掌柜都不愿意看见个赤身裸体的无赖躺在自家铺子前,晃荡着不明之物,对着过往行人嘻嘻笑的,至于落花城少说也得千百家不同的铺子,滋润啊,当然赖八也不是没惹过惹不起的人,上次被陈财主家家丁殴打留下的伤至今还是隐隐作痛,陈财主家里有一子在天都不知做什么官,那次是他眼拙,撞上了,幸好他脊骨硬,被吊打了三天三夜呕血半斗都没松口,最后还是不了了之,因此,在他混迹在进出城门的人群中,摸摸捏捏路过的大姑娘小媳妇的时候,不是没人看见,然而没人敢说什么,赖八很享受这时候,忽然,他看见前方一个冷面剑客的剑,赖八的招子是亮的,那剑不错,秀美静气,是个好女儿剑,不过被个男人抱在怀中,就有些不伦不类,赖八见不得暴殄天物,所以他准备帮一下这个剑客明白一个道理:好物有德者居之,他赖八显然至少也得是九世善人,这宝贝当然,怎么说?你剑客抱的,我赖八便抱不得?于是赖八的手伸出去了。

所以赖八死了,剑灵剑心剑意三位一体,一声剑吟,赖八的手还没触到剑上,剑囚本能的指尖一颤,于是,这东城有名的泼皮赖八死了,死状很惨,五脏只怕已然成了齑粉,而周围人只见到这赖八忽然一颤,七窍出血的暴毙在楼斟雨脚下,骇然之下四散高呼杀人,昼朝的郡兵一般来说是无能的,落花城例外,一位伍长瞬时看见此处有乱,竟直直城墙上跃下,空中横刀已然出鞘,众人摄然,内力入喉一声吼镇住秩序:擅动者死!

四周人虽然不敢妄动,但是已然把楼斟雨围在中心,伍长一边唤着郡卒,低斜身躯,右手斜刀,缓缓分开人群,逼向楼斟雨。

楼斟雨心中不起波澜,只是缓缓低头思索起脱身之法——把周围人杀完脱身,这不难,不过这会让昼朝对他的危险警惕提升到最高,他现在无意于此,若是死于此处,夜门可能不认,罢了,装下去吧,这地上的泼皮必然是死了,秋剑意入体,五脏凋零是轻的,如果能把这人剖开,会发现,他的脊骨,肋骨,只需要轻轻一碰,俱为齑粉...

那伍长略微扫一眼这泼皮,他自然也认得,赖八,诨号趴地虎,七窍血出,生机断绝,他大略扫了一眼周围,皆平民,唯独这冷面配剑者,不辨虚实,总之和赖八之死必然脱不了干系,不过他注意到那柄不太协调的宝剑之时,他其实基本上明白了七七八八,虽说他不屑于为这样的尘土般的赖八这样的人物主持什么公道,但是眼前人他起了点兴趣:姓名,籍贯!

楼斟雨垂下眼帘:和弦城,游商,李五

伍长乐了,见过扯谎的,没见过这般没不耐掩饰的,游商?两手空空,鞋袜皆新,好个神秘人。

伍长缓缓逼近,反手擒住楼斟雨,随即想要按他跪俯,再拿走那柄剑,然后他发现抽不走也按不跪,却也不恼:好汉子,某家希望你进了大狱也能这么硬气。

楼斟雨没有回答,他双手已缚,却不低头,他望见了人群中一个笑眯眯的人朝他点头,还发现了侧后高楼处,风中有一缕淡香悠然而来,这是楼斟雨能感觉到有些触碰感的目光,其余皆凡夫,他低下头嘴角却有着一丝无趣的笑,用着旁人不可闻的低语声念叨:师兄啊,我倒还不如一死了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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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剑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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