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愚昧无知的沃土

13一家子的痴傻

放学后，我和小女孩一起去她家家访。走之前，我先去学校的小店里，买了一把香蕉几个苹果还有一大袋奶糖带着，毕竟不请而来，是不礼貌的，就当是赔礼吧。小女孩一面前面走，一面不停地挠头发，估计是生跳蚤了。我不近不远地跟着，心里在想着，孩子父亲我见过，一个憨厚的中年人，虽然不精明，但是也不至于痴傻。所以，孩子的母亲可能是有问题的。

“兰兰，你家有几口人啊？你妈妈在家吗？”我决定还是先问问孩子。

孩子回头，望着我，伸出手指，数了又数，然后又挠挠头，摇摇头，傻呆呆地望着我。算了，我忘记了，她是不会计数的。

“我妈妈，在家。”还好，还能回答对一个问题。田埂的小路杂草丛生，越来越难走。为了扩大自己的田地，农村相邻的两家都拼命地向中间的田埂上挖土，使得有些田埂只有薄薄的十厘米宽，我不得不集中精力，小心翼翼地走在田埂上，生怕一个不小心，我就跌进田里，成了泥人了。但愿这孩子能把我安全地带回家，其他的我都不奢望了。

兜兜转转，跌跌撞撞，终于有惊无险地穿过了田埂，来到了一个炊烟袅袅的小村落。回首一看，我扶额叹息，学校的大门口在不远的大路边上。如果走大路，能节省一大半时间，如果不是知道这孩子是傻的，我都以为自己是被耍了。算了，至少回学校的路我是知道的了。

“快看，傻子带谁回来了？”一群调皮的孩子在村口玩耍。他们看见陌生人来了，都好奇的望着我。

“老师！老师！”兰兰有些害怕地躲我身后，可见这群孩子一定欺负过她。“别怕，老师在！”我拍拍孩子的后背，安抚住她。然后，拿出一个奶糖，大声问，我是兰兰的老师，谁知道她家在哪儿？这颗糖就奖励给谁了。

“我知道！我知道！”一群孩子一下子蜂拥过来，把我围了起来。我看了看围上来的半大孩子们，大声地说，“兰兰是我的学生，我不准任何人欺负她！你们只要答应以后再也不欺负她了，就可以得到一颗奶糖。说话要算话的！”一个带头的虎头虎脑的男孩想了想，又望了望脏兮兮的兰兰，第一个站出来说：“算了，欺负一个傻子也没啥脸皮的。我小虎子发誓，以后再也不欺负她了。”

“我也是，我狗剩发誓不欺负她了！给我奶糖！”

“我也是，我也是！谁以后欺负她，谁尿床！”一群孩子嘴里喊着，伸手想上来抢奶糖。

我退后一步，朝那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喊了一声，“小虎子，你来负责，让他们排好队一个接一个领糖。你是队长，我给你两颗奶糖。”瞬间，这个虎头虎脑的家伙就把同伴喝止住，让他们整整齐齐地排好队，我一个接一个的发好糖，这群孩子就一哄而散了。我给了留在最后的小虎子，三颗糖，让他陪我们一起去兰兰家。

走在路上，我问小虎子兰兰家的情况。小虎子告诉我，兰兰爸爸是村里的老光棍，他有一次进城买种子的时候，捡到一个傻女人。兰兰爸爸把她带回来，生了一窝傻子，兰兰还算是最清醒的。家里还有三个傻弟弟，傻得都走不了道。听了小虎子的话，我才明白为啥兰兰穿的那么脏了，为啥她不够聪明，是因为有一个傻妈妈呀。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对于农村老光棍来说，传宗接代就是他的人生价值和使命。他们不顾自己的能力和现状，

抓住一个傻女人就不停地生，妄想着只要生得足够多，终会有一个健康的后代的。这是愚昧，更是犯罪。我突然不想去那个悲惨的家里家访了。

我转过身，把水果和糖给了兰兰，让她自己先回家，老师有其他事要做，今天就不过去了。兰兰懵懵懂懂地望了望我，然后抱着吃的撒腿就跑回家去了。我望着兰兰跑进了村尾那歪歪倒倒的三间土坯房，心里充满了愤怒和心酸，却又深感无能为力地无奈。在大学里，我们

憧憬着能改变这个世界，哪怕只有一点点萤火之光。走上社会后，

我们才知道是社会在改造我们，一点点地，钝刀子割肉，很疼很疼！

但是，我不服输！

小虎子还站在我身边，这个小男孩挺可爱的。我转过身，勉强咧着嘴问：“小虎子，你知道村长家在哪里吗？能带我过去吗？”

“你还有糖吗？”小虎子裂开嘴，露出一对小虎牙，狡猾地问我。“我摸了摸口袋，拿出一包绿箭口香糖。

“我还有一种糖，不过只能吃，不能咽下去，会黏住肠子的。你要吗？”

“口香糖呗，我见过的。”小虎子得意地用一种见过世面的口吻跟我说，“我还吃过黑色的泥巴呢，很好吃，叫什么，巧克力的。”看来，这个小虎子也是有见识的孩子。

“你在哪儿吃到过这些糖果的？”我好奇地揉了揉小家伙的头。

小虎子一步跳开，像个受惊吓的小狗一样，“男人的头，女人是摸不得的。不然会长不高的！”孩子板着脸，一脸认真地抗议道。我悻悻地收回手，暗暗告诫自己，下次别手欠，乱摸小孩，尤其男孩的头了，入乡随俗，切记，切记！

“我三叔在大上海上班呢，他上个月回来给我带的，好多好吃的，好多我都不知道名字呐。”小虎子得意洋洋。

“杀人案你知道不？打电话报警的就是我三叔！我三叔是了不起的

大英雄吧！”小虎子一脸八卦地吹嘘着。

“你三叔报警的？你们村和二流子的家离得十万八千里的，你三叔咋那么碰巧发现的呢？”我一怔，发现了玄机。

“我悄悄地告诉你啊，你可别告诉别人。你能发誓不？”小虎子附在我耳边悄悄地说。

“我发誓我谁也不告诉！喏，口香糖给你！”我连忙拿出糖衣炮弹。

“上个月，我半夜起来嘘嘘，看见我三叔房间里灯还亮着，里面还有人在说话。我就蹑手蹑脚地过去偷听，结果，你猜我偷听到啥了？”这个小虎子一惊一乍地，一点也不可爱了！

为了满足这个孩子的虚荣心，我只好瞪大眼睛，装着好奇地问，“不知道，是啥呢？”

“是我爸爸和二叔三叔，他们在商量，帮着王半仙完成这件事，惩恶扬善，是积善行德的大事呢！他们说什么让他先赢钱，再输钱，再给他下药，让他发疯了什么的。我也听不清楚，也不懂啥意思。总之，是个秘密吧！”小虎子叹了一口气，装着小大人的模样。

我内心明白了那场恶有恶报、大快人心的杀人案背后的无形的推手

就是王半仙无疑了！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看看天色已晚，我决定还是先回学校，兰兰的事情再想办法吧。

和小虎子道了别，我一个人走在夕阳西下的乡间林荫道上，满地金黄色的落叶，踏上去沙沙的。偶尔一阵风吹来，还有淡淡的青草味的乡土之味传来，可是，我知道这里不是采菊东篱下的净土，而是愚昧无知的沃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