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骗局
两个星期?安格惊讶的同时,请求曼底斯将两旁的帘布拉开,好让他看到窗户,既然根植园亲自来人审查,那这间病房短时间应该只会有他一个人。
帘布拉开,半开的木窗外是一片阴天,灰色的云层间透着隐约的腥红。
他略作思考问道:“战况如何?”
曼底斯站在布帘旁,慢悠悠试着用单手将布帘捆好,回答道:“凯特暂时撤退了,退出了山麓区,像预定的那样退出了塔塔河,在河对面驻扎,他们的七人法师小队全部身亡,虎骑死了,狮子重伤,这一年来和我们战斗的老对手们都死伤的差不多,共收获了七千具较为完整的尸体,包括同胞的和碎尸在内,这次应该有上万具了。”
安格神色如常地点头,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凯特的做法不大正常,他们围困我们三年多了,底牌不应该只有这些,这次撤退会不会太简单了?”
曼底斯将布帘拢在身体上,花了些功夫才给布帘打了个结,随后望了安格一眼:“我们想的差不多,而且凯特这次撤退很奇怪,不仅被仪式破坏的地方,连另外几个战区都同步撤退了,如果不是阴谋,那这或许是我们发动反击的好机会。”
安格皱起眉头:“我们现在在哪儿?”
“塔纳兹山区。”
这是塔塔河上游,海琳娜境内,位于山区内,是安全的战区,重要的粮食补给点,也是军议会的前线规划点,自从凯特发动入侵以来,军议会对于海琳娜外围的据点愈发重视起来,进行了许多规划布置,半年前已经有一批军人家属自愿入住这片区域,分配到了最先一批的红土地。
“两个星期了,前线还没有关于凯特撤退的具体消息传来吗?”
安格记得这个区离前线不远,占据地理优势易守难攻。
“不,前两次他们的撤退在我们预料之中,直到三天前其它战区的同步撤退,我想最新的消息这两天就会回来了。”
安格点头,看着曼底斯走到另一边的布帘前单手打结,然后回到座位上。
“队长,我……什么时候能归队?”
他问的很委婉,作为灾难级未知的幸存者,从中获得了自愈的特性,根据记忆中对根植园的了解,他很可能被根植园直接带走,好一些也就是被军议会收监,作为特殊部队投入战场,他希望是后者,如果是的话,作为正统贵族并在此次行动中立功的队长,就有机会重新成为自己的队长,并得到一些消息。
这是决定他今后命运的大事,目前来说的紧急程度远超他刚刚穿越的事实。
谁知,曼底斯沉默着看着他,笑了一声:“你很担心啊。”
他是大家庭出生的军官,一句话两三步算计做不到,但这种转个弯的委婉试探一听就知道。
安格顿时定住,他似乎出了些问题,他的情绪想法完全暴露在脸上,连曼底斯都能看穿!
他完整的继承了“安格”的记忆,并以奇异的、类似做梦的方式快速的带入了部分原主的视角,感受到原主的情绪与想法,他甚至没有生出任何“叛逆”的想法,像本能一样接受了自己是“安格”,但他外在的表现似乎呈现出了另一个自己的习惯。
“安格”是一个更直接的人,更纯粹的骑士。
【按哥哥的说法,我的灵与肉出现了矛盾。】
【我依旧是“林安”。】
【不,我也是安格!】
【不,我现在不能思考这个问题,
再这么继续下去我似乎会发疯……】
这是一种预感,两种同源的想法在脑海中冲撞,强迫他立刻将自己的身份问题抛到一边,暂时不去思考。
安格因这种不安露出一个苦笑:“队长,不瞒您说,我还想到了更严重的问题,如果我刚刚直接说出来,可能会直接魂归海琳娜。”
因着这句话,曼底斯板着脸点头,轻声说:“你现在可以委婉点说说看,情况不对我会提醒你闭嘴。”
安格思考了一阵说:“我很疑惑在被救回来之后我还活着。”
特意提到被救回来以后,是因为在醒来之后,想起所有事情,并在意识混乱的情况下说出了当时的真正情况,他以为自己会被根植园直接处理掉!
纳加和娜塔西亚的护卫队共有十三位上位骑士,由曼底斯带领,他们是敢死队,事先很明白这件事九死一生,但他们都以为自己如果死,是为了仪式的成功,从没有想过仪式会失败这个情况,因为军议会不可能不清楚这么一个仪式的成功率,甚至巫术主持人是两个孩子。
事实上队长在出发前和他们说明了情况,根据军议会的说法,这个仪式由这对双胞胎来进行,才能保证百分百的成功,这才有了这次行动,
可仪式失败了,这让他们的行动看起来极为可笑,像是送死。
仪式真正的成功,是在双胞胎死亡后。
按理说,作为护卫骑士,安格不应该目睹双胞胎的死亡,这说明他的失职,可就是因为目睹了一切,所有他意识到,这场仪式成功的核心就是他们的死亡,这是一场必死的献祭仪式。
从一开始,留在双胞胎身边进行护卫的骑士就没有任何活下去的可能。
所以才要求仪式的主持人必须是两个未成年的双胞胎。
想到这儿,安格目光扫过思考的曼底斯,他不知道队长清不清楚这件事,主动担任诱饵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不,安格飞快将视线收回,他不愿意怀疑队长。
所有人都知道这任务危险,但依旧抱有活的希望,某种意义上,他们被骗了。
安格应该死在仪式中,这样将无人知道事情的真相,然而他活下来了,骗局自然就一想就通,既然如此,上层为什么对他不做处理?以被未知侵入污染的理由。
或许是根植园接手,那这就更奇怪了,根植园对未知的态度比军议会要严肃的多,这是一个吃人的机构,他昏迷两个多星期,该做的排查早就做了,不应该让他活到现在。
如果他还活着,这意味着军议会或者根植园,对他还有所图谋,是后者的概率更大。
可就在刚才,那个叫乔斯林的家伙似乎已经搞清楚了所有的事情,却一副“你已经回复自由”的样子。
长久的沉默后,曼底斯才摇着头回答:“你不会再归队了。”
这是……我果然还是会被送去根植园做处理吗?
“他们不会知道你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我和乔斯林先生会为你做担保,你不会待在前线,你会被送回去,接受英雄的勋章,然后进入首都军官学校,接受严密的训练,他们或许会对你举行誓言的巫术,但这没关系,总之在这之后,你可以选择重返前线成为一名中队长,或者在后方任职。”
“啊?”安格的思绪停滞了两秒。
曼底斯愿意为他做担保这很容易理解,队长的单方面担保通常被视为包庇,必须再有权威的第三方担保,可问题就是,这个“权威第三方”是根植园的人,一个陌生人,他为什么会为安格担保?
这不符合他记忆中对根植园的映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