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明星和老总
临淄机场,6月14日下午。
“王祖儿!王祖儿!王祖儿……”
登机大厅人潮涌动,狂呼雀跃,混乱中夹杂着催促旅客登机的广播:“前往紫郡的旅客请注意,前往紫郡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HT742航班即将起飞,还没有登机的旅客请马上由4号口登机,这是HT742航班最后一次登机广播……”
“快快!航班登机了!”一老一少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当先一位老者,头顶已谢,约已有五六十岁,身穿黑色的短袖T恤,长裤皮鞋,目光深邃,肤色白皙,富有学者气息,手拎只公文包,另一只手拖着一只大号的黑色行李箱,大步向安检口疾奔,异常急促。扳开人群,连声说:“对不起啊!对不起!让一让,让一让啊!”转头大声喊:
“快!快!要来不及啦!”
紧随他身后奔跑的一位年轻小伙子,手里也拎着一只黑色的公文包,瘦瘦的脸长得白白净净,英俊斯文,镜片后一双高冷的黑眸,眸子黑白分明,眼神清澈明亮。
这小伙已有二十六七岁,紧随老者身后跑,可老者就好像担心小孩子会走丢失一样,跑两步就回头向他瞧两眼,高喊:
“人多啊,跟紧!跟紧我!”
年轻人大叫:“爸,把行李给我!”向老者伸出手,却是对父子。
老者头不回地喊:“不用!不用!人多,你跟紧我啊!”咕噜噜的拖着行李箱大步疾奔。
安检口有两条安检通道,一侧安检通道围堵得水泄不通,人潮汹涌,亢奋的人们又蹦又跳,振臂狂呼:“王祖儿!我爱你!王祖儿,我爱你……”
王祖儿是紫郡的影视巨星,当年一部《怨女幽魂》,迷倒了原动天的无数同胞,是几多几多少年的梦中情人?那当真是数都数不过来。
临淄和紫郡一海相隔,时常有明星两地穿梭。
安检台前,立着一位穿红色连衣裙的性感女郎,身材婀娜,约莫二十七八岁,一张瓜子脸,戴着一副大号的太阳镜,遮挡住了脸,就像生怕被人认出来似的,太阳镜下两片性感的红唇,宛若樱桃,不是《怨女幽魂》中的王祖儿,又是谁?
“王祖儿!王祖儿!爱你!爱你啊……”人群势如潮水向前冲击。机场安保、巡警手牵手严防死守,维持着秩序。
万幸今天不是周末,真正的追星一族尚在上学,否则必将发生踩踏事件。
女郎惊恐万状,神色慌张,双手紧抓住身旁一名中年男子。男子左手搂住她肩膀,右手二根手指头向人群连戳,腕上一只金表金光灿灿,厉喝道:
“别过来!别过来啊!”
这男子四十开外,眉宇间气骄意奢,颇有总裁、老董的霸道气势。
“常总!”
“常跃!”人群中忽有人大叫道。紧接着又有七八人语气惊讶的叫了起来:
“没错!常跃!”
“是常总!”
“怎么是他?”
“常跃!”
先前那对父子已挤到了另一侧安检台,戴眼镜的年轻人拎着包,踮起脚尖,伸长着脖颈向这边瞧,忽一拽老者,叫道:“爸!你快看!快看!真是常跃啊!”语气激动,非常惊诧。
常跃是临淄响当当的大企业——临淄生物制药集团的董事长兼总经理,经常上电视,可以说是临淄当地的风云人物,旅客中的本地人都认识他。
老者后背黑T恤已湿了一大块,完全没空理会年轻人,
语气万分着急,头不回的道:“不能改签啊!不能改签啊,同志!帮帮忙!帮帮忙!”急忙将手中证件递进安检台,“我姓伯,这是我的证件,这是我儿子的。今天实在对不住了,我们做实验,到关键的地方,一下子就忘了点。
“同志,我们这次参加的可是国际性研讨会,非常重要,一年只开一度。主办方今天晚上还安排了非常非常重要的学术交流活动,到场的都是全世界最顶尖的学术界人士,机会非常难得,我们不能缺席!好吧,下不为例了,下不为例!下次、下次我们一定提前到机场来候机……”
现场人声嘈杂,吵嚷声震天,旅客们的语气都十分错愕、诧异、震惊:“常总他怎么和王祖儿搞在一起了?”“可不简单啊!”
要知王祖儿可是影视大腕,国际巨星,这常跃虽说是临淄的风云人物,生物制药集团的老总,但说到底也只不过仅是临淄本地的一名企业主,他居然和国际巨星王祖儿搞在一起了,这就像癞蛤蟆靠上了天鹅,岂不令人震惊?四下议论开了:
“还搂着抱着,你们瞧啊!”
“这关系恐怕不简单!“很亲密!”
“情人!”
“情人!”
“对对对!”
“大新闻!大新闻,特大新闻!”
“赶快发朋友圈!”
“对对!发朋友圈。赶快拍下来,赶快拍下来。”国际巨星王祖儿成了常跃的情人,人群一阵推搡,有的忙掏手机,有的已举了起来,争先恐后地拍照。
“王祖儿常跃是怎么搞到手的?”
“哪还用说嘛,常总的企业是大企业,生物制药集团光一年的净利润听说就有四五个亿。四五个亿,知道吧,有钱!”
“是啊,有钱!有钱什么都好使,国际巨星都泡到手了!”
“哼!”人群中有一位高个子的中年男子忽然哼了一声,板着脸说道:“王祖儿是影视巨星,常跃那点钱在人家眼里算个P啊!”
“是啊!是啊!王祖儿可是大腕啊!”旅客们纷纷点头,这年头最好赚钱的就数明星了,随随便便出个场都有上千万的出场费,拍部电影更是高达上亿的收入,更别说王祖儿是大腕,身价最起码有几百亿,常跃那点钱人家也未必瞧得上。再说这常跃虽不能说是贼眉鼠眼,但也绝对算不上是小鲜肉,王祖儿瞧上他哪点了?旅客们都懵了。
“王祖儿……”
“是啊,常跃怎么就泡上王祖儿了?”
“说不定常总投资王祖儿电影了吧!”人群中一个矮个子旅客眨巴着小眼睛,摸着下巴说道。
“对,对对!有可能是投资电影了!”
“常跃这小子可真有本事!”
红衣女子性感妩媚,的确是王祖儿,一个人认错也不可能大家都认错,男的也确是常跃,登机大厅议论纷纷,就像炸了锅。这常跃就像是癞蛤蟆吃上了天上的天鹅肉,王祖儿还对他依赖,亲密无间,这比意外遇上偶像更让旅客们感到震惊。那戴眼镜的年轻小伙子伸长着脖子瞧热闹,脸上却布满了困惑的神色,似乎想不通什么。
“常跃?不可能吧。”老者将证件收入了公文包,匆匆朝这边张了眼。现场人挤人,他似没瞧着,皱了下眉头,说道:“常跃一个搞企业的,怎么可能和王祖儿搞在一起?”语气大是不相信。
年轻人叫道:“爸!真是常跃!真是常跃啊!”
老者收起公文包,道:“好了好了!别再望呆了,快走快走!航班就要飞啦!”话说完,他已一把提起了行李箱就走。
“爸,你别不信啊,真是常跃!”
小伙快步追上,道:“爸,上次有回饭局,常跃请客。常跃说王祖儿是他的偶像,这辈子他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把王祖儿搞到手。当时,老谢他们都在,老谢还取笑过他呢!老谢说王祖儿的年龄不当常跃的妈也可以当大姐了,我们都逗笑了。
“爸,你说也怪得很啊,王祖儿怎么还这么年轻呢?我记得以前《怨女幽魂》火的时候,我还是一个小孩子啊,才几岁。王祖儿她、她怎么就一点都不见老呢?”他兴致勃勃,人当然不可能青春永驻,他对“王祖儿”产生了质疑。老者却没有兴趣理会这些闲事,急得一跺脚,叫道:“哎呀!别管了!再晚我们可真来不及了,快跑吧!”父子俩撒开腿,咕噜咕噜的拉着行李箱,向四号登机口疾奔。
停机场烈日炎炎,跑道上停着一架乳白色的大型客机即将起飞,亮白的机身阳光下返光,航班号HT742几个大字十分醒目。
临淄和紫郡仅一海之隔,HT742航班下午15:30起飞,穿过宽阔的亚里海,行程仅需一小时二十五分钟,16:55就能到达紫郡国际机场。
到紫郡五点钟时分,住进酒店,再冲上一个凉水澡,正赶上紫郡温馨、繁华、浪漫的夜晚。
机舱内已坐满了旅客,靠舷窗一排,坐着一对女子,乘客的目光大都被她们吸引住了。
漂亮的女人是道美丽的风景线,紧靠窗而坐的美妇貌若天仙,一袭缎蓝色长裙,肤白胜雪,容光照人,举手投足散发着一股子雍容、高贵的气质;挽住她手臂,依偎着说话的一位姑娘,二十四五岁的年纪,身穿小碎花短裙,乌黑的秀发束在头顶,高高扎着一个朝天髻,背影靓丽婀娜,俏皮又显得可爱。
“妈,侬真个想我呀?”姑娘小声说道,吴侬软语,是不夜城的口音。
邻座几位本地乘客听她喊“妈”,却都是一愣,脸上现出了发愣的神情,齐瞧向那美妇。
美妇婉丽动人,宛若仙子,瞧起来也就比田厅长女儿大了四五岁,最多也就像三十出头的样子。谁都没想到田厅长女儿居然喊她“妈”,原以为是姐姐或闺蜜之类。
这位姑娘乘客中的本地旅客都认识,她是警巡厅田厅长的女儿,也是警巡厅有名的警花,刑侦处的刑警,名叫田甜。
“当然了呀,小居头!”美妇轻声道,侧头瞧着田甜,满面笑意,神情充满了怜爱之意。
“妈,要真格样子么,侬不夜城的公司卖掉算了呀!”田甜仰头望着美妇,似在笑。
“瞎讲八讲!”
美妇一下子提高了声音,向田甜白了眼,随即把头转了过去,瞧向舷窗外,她似已有愠恼之意。
田甜高高噘起了小嘴儿。
邻座的两位乘客默默对瞧了一眼,田甜喊美妇“妈”,显而易见这美妇是田厅长的夫人了。他俩都知道田厅长在临淄工作已有十几年了,但不是本地人,听说他为了工作,一直夫妻两地分居。田厅长刚正不阿,是个难得的正直的好官,在当地口碑很好,素有“铁面判官”之称。田厅长太太和女儿是不夜城的方言,不夜城是原动天的金融中心,繁华之都,都没想到田厅长一家还是大都市不夜城的人。
田厅长夫人瞧着舷窗外,过了会儿,语气幽幽地道:“侬年纪轻,懂啥麦子,勿信侬爷的话,妈公司卖掉,凭伊一丁点工资能养得起啥人呀!”大家都听出她说的“伊”,指的是田厅长,话里之意田厅长夫人在不夜城好像开着公司,田甜让她把公司卖掉。田厅长夫妻一直两地分居着,田甜的意思显然是希望妈妈把不夜城的公司买掉,好到临淄来和田厅长一家团圆。
“伊又没讲了,是我的意思呀。”田甜见妈妈生气,抓住她的手臂摇晃,撒娇。
大家都听出她在帮田厅长说话。
噗嗤的一声,田厅长夫人笑了,转头向女儿斜睥了眼,随即握住女儿的手,脸上的神色变得温柔,充满怜爱,说道:“好啦,囡囡,勿讲侬爷了。平常子侬又没空,这趟子出去旅游,妈好好带侬兜兜……”就在这时,舱内响起了广播:“旅客们请注意,我们的航班即将起飞,预计整个行程约一小时二十五分钟,16:55降落紫郡国际机场。请您系好安全带,调直座椅靠背……”
航班就要滑出跑道起飞,空姐走到舱口似要收起舷梯,忽听到舱外有人大叫道:“等等!等等!”喊声非常的急迫,紧接着就听到登登的舷梯大响。
不一会儿,大步跑上来了一老一少两名男子。却正是登机大厅的那对父子。
老者身上的黑T恤已湿透了,满头大汗,脸上却喜笑颜开,伸手在额头一抹汗水,喊道:“赶上了!终于赶上了!还好还好!”松了口气,忙又将手中抓住的登机牌出示空姐。航班就要起飞,空姐让他俩赶紧入座。老者拎起大箱子,沿空姐所指的机舱一侧过道走来,脸上笑呵呵的。
机舱过道狭窄,他双手拎住大箱子在身前,箱子是大号的行李箱,估计装满了父子俩的物品,份量沉重。他双手提在身前走路不便,也十分吃力。戴眼镜的小伙叫道:“爸,箱子给我,我来拎!”
小伙要拎箱子,老者却固执的用力摇头:“不用不用!我拎得动!拎得动!”用力提箱子,直奔田甜这边走来。
田甜和妈妈座位前排有两个空位,是这对父子的。这对父子田甜却认识,知道他们姓伯,伯氏父子都在临淄生物研究所工作,老者是生物研究所的副所长,戴眼镜的小伙子则担任着研究所的首席研究员的职务,是位很有才华的年青人。
见伯所长不让儿子提大箱子,田甜心中暗笑:“可怜天下父母心,伯所长这是舍不得让他儿子吃苦。”伯所长满头大汗,直奔了过来。田甜仰头冲父子俩点头一笑。
伯所长也忙向田甜一笑,点头礼节性的打了个招呼,随即目光一挪,倒在田甜身旁、容光照人的田妈妈脸上呆了呆。
临淄说大也不大,是省会城市,田甜认识伯氏父子,但之前却没有见过面,伯所长显然并不认识她。戴眼镜的小伙子却似认得田甜,见到田甜,神色一愣,显得意外,好像没想到田厅长的女儿也在这架航班,马上也向田甜点头笑了下,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忙转身叫道:“爸,我来!”脸颊已然红了。
伯所长依然坚持道:“不用!不用!”小伙子在座位上放下公文包,忙帮父亲,父子俩合力,将大箱子举上了舱顶的行李架。
小伙子戴着眼镜,斯文英俊,田妈妈见他瞧见女儿,神情腼腆,似有害羞,盯着小伙瞧,脸上露出了怪异的表情,颇有欢喜之意,低头在女儿耳边,手挡嘴,低声道:“格小伙子人长得老精神的,侬认得伊呀?”
听这话,田甜脸颊腾地一下子就红了,心知妈的意思,她看起来二十四五,其实年龄老大不小,已经二十六岁了,过年就二十七了,妈妈担心她成为老姑娘,大龄剩女,恨不得要把她立刻嫁出去,现在就跟花痴似的,叫道:“妈!”脸有愠意,老大不高兴。
便在这时,忽有乘客大声叫道:“警察!警察!警察来了!你们快看!”手指舷窗外,语气惊慌。
乘客们都是一怔,又是一惊,急忙转头瞧去,只见跑道上警灯闪烁,警车一辆接着一辆,风驰电掣,已向航班直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