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伯彦再问王祖儿

方敖大手一把抓起桌上的档案袋，举在手中扬了扬，冷哼了一声，十分不屑地道：“你也不想想，没有证据，警巡司会批捕你嘛！”

档案袋是黄牛皮纸做的，灯光下鼓鼓囊囊的，看起来装着不少东西。

方熬说完，打开档案袋，大手一伸，掏出一大叠照片来，最起码有一二十张，刷刷的拨过，挑了一张，头向站在墙边的那方脸男警员一侧。

方脸男警员忙跑过来，从方熬手中取过照片，递给铁栅后的伯彦。

看似鼓鼓囊囊的档案袋，方熬掏出来的一大叠照片，其实有用的只有两张，一张是麻师亲手设计的设备图，还有就是这张基育的照片。

基育是裂缝组织派出的特使，也是裂缝组织的核心人物，她的任务是到紫郡国际机场接麻师，所以伯彦是麻师的话，就一定认识基育。田甜眼不眨地观察铁栅后伯彦的反应。

伯彦从栅格中接过警员递去的照片，瞧了大概有一秒钟，摇了摇头，镜片后的目光一抬，说道：“这个就是你们把我当成麻师的证据吧？这个女人是谁？我不认识她。”

他脸上的神色和语气都十分平静，平静的没有任何波澜。

基育是裂缝组织的特使，就是到紫郡国际机场接他的，他们不可能不认识！千面娇娃他有可能不认识，但基育的身份是特使，情报也明确指出基育和麻师认识！可他现在的反应，看到基育的照片，就像是看到了一个陌生人。童子奇和方熬暗吃了一大惊，均想：“难道他真不是麻师！”

方熬手掌高高举起，向桌面重重击下，哐当一声大响，桌上的笔录本、矿泉水瓶都跳了起来，怒吼道：“伯彦！你还执迷不悟，负隅顽抗，是不是！我告诉你，你和裂缝组织的交易都被我们掌握了！你也不好好想想，我们警巡厅没有证据，会截停HT742航班批捕你吗？”

伯彦眉头皱了皱，又向照片瞧了瞧，镜片后的瞳孔微微一缩，摇头道：“方处长，这个女人我不认识啊，你说的裂缝组织我也没有听说过。一定是某个环节出了问题吧，你们会弄清楚的。”他皱着眉头，把照片递出来给了警员，语气十分淡然，说警巡厅会弄清楚的。方熬向田甜瞧了瞧。

田甜也大是吃惊，基育的照片就是炸雷，戏也已经做足了，若不是情报锁定麻师就在这架航班，他在化学、生物学领域的实力和麻师最匹配，她也要怀疑自己的判断了，换了一种语气说道：

“伯彦，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应该为伯所长想想，你妈妈去世的早，伯所长为了你，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再娶，省吃俭用，送你出国读书。当然，你也很孝顺，学成后回国工作，陪伴伯所长。我知道你们父子感情很深，可你想过没有，你就是伯所长的全部，如果你出了事，被判死刑，你让伯所长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怎么过？”

她这几句话说完，童子奇就见伯彦的表情明显起了变化，镜片后的眼神不再那么清冷，折射出一些复杂的东西，头很快垂了下去，用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抿了抿嘴，笑道：“田、田警官，你们……真的搞错了，我不是麻师。”

童子奇心想：“田甜真厉害，伯庭轩果然是他的软肋！”和方熬都瞧出了伯彦语气已不平静，推眼镜的动作也见局促。

就听田甜接着道：“伯彦，没有证据，警巡厅是不会批捕你的。你知道我们的政策，只有坦白才是唯一的出路。你和裂缝组织达成了交易，

但航班截停，你和裂缝组织的交易还没有开始，LX—742没有投产，没有给社会构成实质性危害，悬崖勒马，你还是有机会的。你现在主动向我们自首，肯定不会判死刑，不能再执迷不悟了。我不妨再向你透漏一点，基育已经落网……”她说到这里，嘎然而止。

伯彦似也听不下去了，脸皮发红，摇头笑道：“田警官，我确实不是麻师啊，让我怎么交代啊？”

田甜莞尔一笑，放下笔道：“那好吧，今天就先到这里。伯彦，你现在坦白，还能算自首，再好好考虑考虑吧。有什么想说的，你可以随时找我。”

听她中止了审讯，童子奇好不着急，此时伯彦脸色红胀，明显是因为伯庭轩，情绪起了波动，伯庭轩就是他的软肋！这时候就应该乘胜追击，还准备了他亲手设计的生产设备的照片呢，一起摔出来，未必不能一举将他拿下，怎么好中止审讯呢？急忙向方熬瞧去。方熬也是满面不解。

谭长清和田高峰在监控室观察审讯，他俩都是老缉毒警，对犯罪嫌疑人察言观色，心里揣摩，自是在行，见田甜这时结束审讯，也大是不解，两人对瞧了瞧，不知道这丫头又在搞什么把戏？

“伯彦，你看看笔录有没有问题。”监控中田甜拿着文件夹走了过去，“没有问题的话，你签字按指印。”说完从上衣兜里掏出了印泥。

伯彦接过笔录，一页一页的翻看完了，签字画押。方熬喊人带走拘押，严加看管。两名警员架住伯彦就走。

田甜回头整理笔录，随手拿起桌上那只亮银色打火机瞧了起来。

谭长清转身要走，皱眉道：“老田，伯彦，你觉得他怎么样？”田高峰摇摇头：“说不好。要么真是清白的，要么就是人精。”话语之间，他俩都有了松动，伯彦被铐上手铐，制造出被批捕的假象，再抛出特使基育的照片，本来他们都对田甜的方案寄于了厚望。可实际情况是伯彦看到基育的照片，波澜不惊，几乎没有反应，做为麻师案的负责人，他们已有必要审视是不是真搞错了。

谭长清皱眉道：“但是我觉得吧，他有点过于镇定了。”田高峰道：“镇定吧，这也不太好说……”忽叫道：“呃呃，这小子又回来了！”谭长清正向门口走，忙转回头瞧去。

只见监控中伯彦已跑了回来，双手抓住铁栅，叫道：“田警官！田警官！”

田甜回转身，道：“怎么了？”

监控中伯彦脸上露出了一些不太好意思的神色，向田甜道：“那个……那个打火机能还给我吗？”

银色的打火机正在田甜手中。田甜瞧了一眼，笑道：“打火机暂时还不能给你，你被拘禁，不能带物品，暂时由我们保管。”伯彦显得有些失望。

方熬手指头一戳，大声恫吓道：“你还想要打火机？我告诉你小子，你犯得是死罪！打火机你这辈子都别想了！”就听田甜道：“伯彦，你好像不抽烟吧？”田甜把弄着亮银色的打火机打量他。

他唇洁齿白，应是不抽烟的。伯彦摇头道：“不抽。”

“你不抽烟，那拿打火机干嘛？”方敖大声道，语气凶巴巴的。

伯彦向方熬瞧了一眼，神色平静的向田甜道：“这只打火机是朋友送的，我带在身边，习惯了。”说完笑了笑。

“朋友？男的女的？”方敖喝道。

伯彦推了推眼镜，笑道：“方处长，这好像不重要吧？”

谭长清有老缉毒警的敏锐，一个不吸烟的人随身带打火机干嘛？警惕的道：“这只打火机要查一查。”田高峰点点头：“好。”

伯彦却还不走，双手抓住铁栅。

田甜笑道：“怎么啦，你还有事？”

伯彦道：“田、田警官，下午……在登机大厅，我撞见常跃了。”他忽然有点吞吞吐吐的。

田甜道：“怎么啦？”

伯彦腼腆的一笑：“我在登机大厅看到常跃，当时他身边有个姑娘，穿着红色的连衣裙……她、她是？”

谭长清和田高峰都明白了，他问的是王慧。下午登机大厅的旅客都把王慧误当成了王祖儿，当时秩序非常混乱。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

“你和常跃很熟啊？”田甜没有直接回答，笑着反问道。

“哦，不是。”伯彦腼腆的笑道，“是这样的，常跃每隔段时间会到我们研究所来转转，想找一些可以合作的项目，偶尔也会请我们吃吃饭。下午在机场，他身边的那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姑娘真的是大明星王祖儿吗？”

“你觉得她是王祖儿吗？”田甜反问道。

伯彦笑了，推了推眼镜道：“我一直纳闷，我记得《怨女幽魂》放映的时候，那时候我还是一个小孩子，这么算的话，王祖儿现今应该也有五十多岁了。可还那么年轻，身材也一点都没有走样。我……”谭长清和田高峰对视了一眼，笑了笑。

田甜笑道：“是啊，岁月总会留下痕迹，谁也不能青春永驻。你判断的没错，那个女孩叫王慧，她并不是影星王祖儿。”

伯彦惊愕的道：“王慧？！”他的样子好像认识王慧。

田甜道：“是呀。”

“王慧她不是常跃的女朋友吗？她怎么……”伯彦满面错愕的神色。

田高峰哼的一声，道：“他显然是没想到王慧整容，现在容貌已变成王祖儿了。”谭长清道：“他倒是挺好奇的，走吧。”两人向门口走去。

就听监控中田甜道：“王慧她最近整容了。”

“啊！”

伯彦的声音显得惊愕，又不可思议。

方熬和田甜、童子奇结束审讯出来，在过道碰到了谭长清和田高峰，几人一起去会议室。到了楼道口，忽然跑来一名汇报情况的警员，是田高峰派去生物研究调查“合成大麻素”的警员。

田高峰问了情况，那警员说生物研究所“合成大麻素”的课题是科技院的项目，有一定的保密性，技术资料和实验数据都是有课题负责人伯氏父子保管，其他人都不知道具体的情况。警员已经联系了研究所的陈所长，陈所长在外地开会，已经答应明天上午就赶回来。

但田甜有种感觉，审讯中伯彦主动提及LX—742、胭脂碱的纯度问题，或许“合成大麻素”在纯度、技术上很可能有区别于胭脂碱。

经过审讯，伯彦的嫌疑反而变得没那么明朗，谭长清和田高峰的情绪都不是很高，一路上几乎没怎么说话。到了会议室，推开门，屋里已等着两名警员。

一位消瘦的老缉毒警，童子奇知道他姓肖，另一位中年警员是刑警，他姓什么童子奇还不知道，但知道他们都是临淄警巡厅经验丰富的骨干警员。目前麻师案的嫌疑人只剩下伯彦和省人民医院的一名医生，那位叫华学加的外科医生嫌疑并不大，田局之前派他俩去审那位医生了。

两名警员见谭长清和田高峰进屋，忙站起来打招呼。谭长清让他们赶紧坐。大家到会议桌坐定，田高峰就忙问他俩嫌疑人的讯问情况。那叫老肖的老缉毒警瘦的皮包骨头，摇了摇消瘦的脸，道：“说不好。”

“说不好？”田高峰愣了愣，向中年刑警瞧去。

中年刑警眼眉低垂，点了点头。

童子奇见他俩脸上都似笼罩着一层迷雾，云里雾里的。老肖拿起面前桌上的文件夹，道：“田局，这是笔录，你先看一下。”

田高峰有些不耐烦，道：“我就不看了，你直接说吧。”童子奇能够看得出来，他对他手下的这位老缉毒警很信任。

老肖将文件夹放回桌上，说道：“华学加是省人民医院胸外科的医生，今年28岁，清水农村人，父母都是农民，家里弟兄两个，他排行老二，家里还有个哥哥，大他七岁。”

“大七岁？”田高峰有些惊讶。

老肖点了点头：“据他说他哥哥也是农民。”童子奇知道一般家里弟兄姊妹两个，年龄大都相差1～3岁，像这种差七岁的情况还真是不多。农村像这样的家庭一般都比较贫困。

老肖道：“他们家就出了他一个大学生。华学加一年前从我们临淄医学院毕业，他是医学博士，八年制的那种。”他特地强调了下“八年制”。

“八年制？”谭长清道。

老肖道：“医学博士有‘十一年制’的和‘八年制’，‘八年制’是极少数的精英，属于本硕博连读，能够考上这种学制的学生都是学霸和尖子生。”大家都点了点头。

田甜伸手拿过他面前的笔录翻阅。

老肖接着道：“据华学加自己称，他这次去紫郡是参加他们胸外科的一次年会，时间是一周前，他们的科主任才确定下来的。”

“一周前？”

田高峰道。特使基育到紫郡国际机场接机，很显然麻师和境外组织的交易，时间是提前确定好的，嫌疑人去紫郡的时间很重要。

老肖道：“哦，是这么一回事。他们科的年会时间是早就确定好的，据华学加自称，他刚进他们科室，资历比较浅，本来呢，这次年会是轮不到他去的。一周前他们科主任突然有事，年会就没时间去了。华学加说是他自己主动向主任争取，才得到的这次机会。”

听他这么说，田高峰向谭长清瞧了一眼，说道：“这么说，这位华医生没什么嫌疑。”

大家都清楚，如果这次去紫郡，嫌疑人是一周前刚争取来的机会，那么就具有不确定性。

老肖和中年刑警对瞧了瞧。

他俩的脸色，童子奇觉得似乎并不是这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