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不要再见面
一模成绩出来的那天,恰好是南方的小年。
时晚拎着垃圾扔下楼,刚想去买份豆浆油条,却在路边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宋温知。
她站在一辆奔驰车的旁边,眼神落在路边的早餐店上,没一会儿,徐重华拎着一份精致的蛋糕走过来,亲昵地替她拢好围巾,两个人又钻进汽车里。
时晚默默地扣上帽子,靠着路边的商店快步走着。
宋温知坐在副驾驶上,握着手里的牛奶,呵了一口气,目光不经意地往窗外一瞥,迅速地捕捉到了那抹娇小的身影。
“晚晚。”
精致的鹿皮长靴出现在视线里,咖灰色的大衣,女人清怜的五官掖在米色的毛绒围巾里,一眼看过去就足以让人惊叹。
时晚步子顿住,刚想绕过去,徐重华也走了过来,声音沉重雄浑:“小晚,好久不见。”
时晚后退一步,没说话,三个人就这么僵持着,气氛下降到冰点。
很矛盾。
她想。
宋温知出现之前,她总是有各种理由去说服自己。
也许她有苦衷的,妈妈一定也在时时牵挂着她,只是山高水远,阳城和京北,终归是隔了千山万里。
可是再次相见以后,她发现,这个女人几乎和她记忆里的人一模一样,她保养的很好,依旧年轻。
那个男人依旧爱她。
而时晚一个人在这说大不小的阳城里颠沛流离,宋温知刚走的那段时间,她经常受到街坊邻居的指点,那些人的眼神里有可怜也有鄙夷。
后来外婆带着她搬家,外婆病重后,她借住在舅舅家,经常受到宋成康的白眼和不屑,那个男人喝醉酒的时候,总会指着她的鼻子骂赔钱货。
时晚就是在这样的磕磕绊绊下,成长为现在的自己。
她想,有恨的。
看到宋温知依旧光鲜亮丽地站在眼前,她有怨恨和不甘。
时晚动了动唇,声音沉捻地喊了声“妈”。
女人的身体晃了一下,握着她冰冷的手指,眼中满是心疼:“怎么穿了这么点?冷不冷?跟妈妈一起去车里面,手怎么这么凉……”
时晚任由她扯着,却没动。
一旁沉声的徐重华开口,劝她:“小晚,外面冷,有什么话咱们进去说,你舅舅把你们的情况都告诉我们了,这次我们是特意接你和外婆去北京过年的,这么多年了,你们一家人应该团聚。”
时晚怔了一下,皱着眉问他:“舅舅问你们要钱了?”
男人明显惊讶了一下,没打算瞒着她,点头:“他照顾了你们这么久,给他们些钱是应该的,你不用担心——”
“应该?”时晚打断他,“什么是应该。”
她的手臂颤抖着,牙齿打着颤,对上男人的目光:“被你们抛下,才是我应该。”
“你们知道我在舅舅家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所有的家务活都要我一个人干,吃饭的时候多夹几块肉就会被他打掉筷子,洗澡超过十分钟就开始踹门。”
“冬天手洗所有人的衣服,劣质的洗衣粉泡的手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红疹子,最严重的时候,一双手肿的连笔都握不了。”
“没有厚被子盖,是隔壁爷爷好心把他家里的旧被子送过来给我。”
“最好笑的是,他从来不让我进厨房。”
时晚一字一顿:“因为怕我在菜里会下毒。”
男人原本挺拔的身躯像是一根终于承受不住重量的筷子,弯了下来。
宋温知整个人僵在原地,久久不能回过神来,时晚看见她脸上的温柔开始开裂,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懊悔与自责。
时晚平静地叙述着,仿佛自己这些事情都与自己无关。
“晚晚——”
宋温知抱着她,哭的很隐忍,泪珠子一颗一颗落下来,湮湿了她胸前一大块衣料。
“对不起晚晚,是妈妈对不起你,我以为只要我打回来的钱足够多,至少你和外婆的日子会很好,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她哭的脱力,跌坐在地上,徐重华弯下腰去抱她,却被推开,眼神带着怨恨:
“都怪你!如果不是你,我的晚晚怎么会吃这么多的苦,你这个杀人凶手!你毁掉了我的女儿,我恨你!我恨你!”
男人额前的青筋突突跳着,有些不知所措。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看到宋温知这样……
时晚攥着手心,静静地望着她,心尖划过一抹凄凉。
她伸手抹了抹脸,才发现根本没有眼泪。
原本的好心情早已沉下去,她不想再呆在这里,“我跟外婆过的很好,也不会跟你回京北,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们这辈子都不要再见面。”
她没办法坦然地看着宋温知在抛下她跟外婆后,幸福地生活,这一刻,她突然发现自己不是一个大度的人,甚至不是一个善良的人。
说完,时晚双手揣进兜里,戴上帽子走了。
原本要买的豆浆油条也没买成。
开门,天光借着门缝钻了进来,翟翠兰看过去,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
“吃完早餐出去走走,别一天天地待在家里,这书少看一天也不会出什么事!”
这次的一模,时晚考了597,全市排名前600,周建勋看到成绩的时候吓了一跳,查了三遍,才打电话过来报喜。
翟翠兰一听,连忙跑到楼下的湘菜馆点了一桌子菜,说是要奖励她最近以来的努力学习。
时晚没应声,故作轻松地回了房间。
翟翠兰的脾气不好,又有高血压,她不想让外婆知道宋温知回来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