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上学不易
上世纪九十年代,贯通秦岭南北的隧道还没有开通,312国道进入秦岭段已经变得崎岖惊险,蜿蜒的国道犹如长龙盘旋在一座座高山峻岭之间,每年这里翻车坠崖车毁人亡的事情时有发生!翻越秦岭的长途汽车无论是司机还是乘客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以防意外发生!
“小舅,这儿的山咋比咱们那儿还陡峭?你看车外头我都不敢向下看!头晕!”汽车上黄洋脸色苍白,声音都有些哆嗦,要不是父亲和小舅在身边早都喊出声来!
“呵呵,这才哪儿到哪儿呀?我当兵的时候野外拉练徒手攀越悬崖,那才叫惊险呢!适应了就好了,等翻过去再看就会觉得也就那么回事儿!”小舅浑厚的声音很是爽朗,给这个小外甥不少安全感!
“洋娃儿,这次我和你小舅过来送你,放寒假可要你自己回去!……这一来回车费太贵了!……出了门儿你就是大人了,得学会自立!”父亲的声音适时响起,沧桑的脸上说不出的落寞。
黄洋,前几天刚满十六岁,初中毕业后以总分517分的成绩考入陕西林校(那时候的满分是550分)。在这个年代能够考上高中或者中等专业学校都是实踏实的尖子生,毕竟整个地区的升学率只有可怜的百分之十!
可是选择高中的只有很少一部分家庭条件稍好的同学,大部分学生都在家长的建议下选择了中专。高昂的学费像一座大山一样压的人们喘不过气来,况且朴实的乡下人还抱着毕业就分配工作的幻象!
即便如此一个中专生一年学费加生活费近五千元的开销也让许多家庭望而却步!
黄洋收到通知书时同学们的羡慕和父母的忧愁形成鲜明的对比,父亲一度有不让他上的念头,要不是母亲的坚持叫来当过兵的小舅开导,他这个中专梦想也许就夭折了!
“知道了!我不会诳花钱!”黄洋懂事的应承。
从小的艰辛早早在他心中留下节俭的种子。初中时走读每顿饭都要回家吃,别的同学都有自行车,好多都是漂亮的轻便车,而他直到初三下半学期才有一辆二叔家淘汰下来的二八大杠。车胎还动不动就跑慢气,在气门芯上插一根鸡毛才才能坚持到放学回家再充气,要不然就得人扛着车回去!
因此黄洋的二八大杠有了个很别致的名字“鸡毛车”!总有一些同学在课余饭后津津乐道,惹来一群嘲笑乐此不疲!!
黄洋也只是在心中生闷气从不跟家人诉苦,每次考试总以全校前三名的成绩怼回去!由此他的“鸡毛车”在学校相当有名!
“吃饭和学习上的开支不能省,正长身体呢!其他的咱不去跟别人攀比,学到本事自立自强才是硬道理!等毕业后上班挣钱才是真正较量的时候!像镇上的王大川,在城里买套房也把你爹妈接过去,到时候小舅也跟着沾沾光!”小舅的话语让这爷俩忧愁的表情稍稍松动一些,灰暗的前途似乎有了一丝曙光!
王大川是镇上的名人,师范毕业后留在城里教学,年初刚买房结婚,在城里办了婚礼。前去参加婚礼的亲戚回来大肆宣扬,说老王家出了位金凤凰云云,一时间风头无两,成为各位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哎~~~,四年呢!啥时候能熬到头呀!……”父亲佝偻着身子熬煎长叹。
“熬!赖紧裤腰带也要熬!这是娃儿一辈子的大事儿,等娃儿毕业上班了,结婚盖房都不用你们操心了!熬过这四年就等着享福吧!”小舅的话语铿锵有力,鼓励着父亲也鼓舞着孩子!
“哎!不熬着还能咋滴?……等回去了我也跟着村里建筑队出去打工,一年能给娃儿挣个学费都算不错……”父亲无力的呢喃着,本就驼背的身子更显得佝偻苍老……
那时候在农村一家人还都是靠着一亩三分地过活,尤其黄洋家还在伏牛山深处,平均每月能有300元收入都算是好年成,供一个大学生就像过一道大坎!五十多岁的父亲还要跟着建筑队出去扛活,此刻黄洋心里真不是滋味儿!
“说这干啥哩!不是给娃儿增加负担吗!得往好里看!……我姐你俩多养几头猪,年底卖了差不多也够娃儿下学期生活费了!……建筑队能不去就不去,危险!……”小舅劝解道。但他也知道除了建筑队还真没有更好的出路,守着家里一亩三分地也只是混个饥饱!
……
班车穿过一道山谷又开始爬坡,每年暑假跟着放羊的三爷上山挖药让黄洋认出秦岭山中不少药材!开黄花的柴胡、紫色叶子的紫苏、蓝花的桔梗、白碎花的三七等等宝贝时不时的从车窗外飘过。
要是学校离山不算远的话是不是抽空可以采药赚取些生活费?父母都上了年纪,能为家里减轻些负担也是好的,也不知道有没有药贩子收购?
有了想法就一发不可收拾,一会儿盘算着置办些工具,一会儿又想着找找药材市场,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都醒醒!醒醒了!”
“下了这道沟就在前头饭店吃饭,停车半个钟头,该买东西的都买点,该上厕所上厕所。再上路七个钟头就到西安,路上不停车!都看好自己的东西,贵重东西别留车上!……”
中年妇女扯着半土不洋普通话吆喝着,车内一阵骚动,人们纷纷寻找自己的行李准备下车。
不一会儿路边山坳处几间房子出现在眼前,大大的广告牌甚是醒目,“停车、就餐、住宿、加水”几个红色大字立在路边,四五辆班车停在门口空地上,三五成群的人们聚在一起抽烟闲聊。
不一会儿车子贴着另一辆班车停下,人们纷纷下车。
“豫r3768,记住车牌号!一会儿别上错车了!”小舅提醒道。
“记住了!你看他们的房子咋不一样哩!只有半边呢?”黄洋嘴上答应着,注意力早就被眼前奇怪的房顶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