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炮灰（19）
江纤进宫了，姜童得知了消息，欢天喜地地前去接她，可没走两步就在寿康宫宫门前遇见了她，原来她一进宫也是先一步来寻姜童。
“阿纤！”她欢喜地迎上去，自觉地挽住了她的手臂。
江纤笑眯眯地望着她，抬手轻捏她尚有婴儿肥的小脸蛋：“知道来接姐姐，算你有良心。”
姜童嘟嘟嘴：“你不过比我大一个多月，算什么姐姐……”
江纤也不同她争论，反正一个自称姐姐，一个直呼“阿纤”，她们各论各的。
姜童在宫中没什么小姐妹——江依兰鼓动公主们一起孤立她——所以江纤一来，她便十分欢喜，叽叽喳喳和她说了好多心里话。
两人边说话，边往宫内行走，回到姜童的闺房，两人坐下絮絮了一会儿，江纤忽然说道：“对了，江依兰就要成婚了，你可知晓？”
姜童撇撇嘴：“知道啊，离得太近，什么不想知道的都知道了。”
她听宫人说的，不过因为她不感兴趣，所以只知晓这么个消息，也不曾细问过。
“听闻她主动向父皇求告，要下嫁给准驸马的……不过，这驸马爷，据说是空有皮囊罢了，好像叫……杜耀文的……”
那熟悉的名字一出，姜童便是一愣，喃喃道：“杜，耀，文？”
江纤话声顿住，诧异地抬眼看她：“嗯，怎么了？”
姜童的小脸儿忽白忽红，大眼睛快速眨动，目光向下低垂：“没，没什么……”
——可能，可能是同名同姓吧……
江纤察觉她有异，但见她似乎不愿多说的样子，便也不再多问，望一眼外头高高挂起的暖阳：“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快去御花园吧，上次约好一同采花制花蜜的！”
……
……
……
不过是一个名字，姜童同江纤一起在御花园中玩耍，很快便将之抛在了脑后。
她一身雨过天青色衣裙，手上挎着个花篮，嘻嘻哈哈地追赶着江纤，手上捧着一团粉意，往江纤身上铺洒：“哈哈哈，阿纤，你别跑了，这花儿多美呀！”
江纤停住脚步，嫌弃地回头看她一眼，微微喘息着道：“阿童，你，你快别闹了，我，我快要跑不动了……”
姜童得意地停下追赶的脚步：“阿纤，就叫你多活动活动身子骨儿，看你，才跑了这么一会儿，便喘个不停。”
她迈步走到江纤身旁，扬起一阵花雨，飘飘洒洒的花瓣落了两人满身满头，她欢快的笑着，江纤无奈地抬手轻捏她的脸颊：“你这个小坏蛋！”
枝叶窸窣声突兀地传来，惊动了两人，转头望过去，见林木掩映处，探出半个身子的，是个陌生的俊秀公子。
江纤微微皱眉：“你是谁？怎么在此窥视？！”
那公子面上漫起绯红，急忙抬起手作揖赔礼道：“小生偶然到此，不是故意窥视的，还，还请二位姑娘恕罪。”
江纤不满地望他片刻，忽然觉察出异样，转头看向姜童，却见她正怔怔望着那公子。
她满心疑惑，又移回视线，望向那公子——倒是长得不错，可也比不上五堂兄，阿童怎么好似看呆了？
江纤轻轻握住姜童的手，她这才回过神来，微微垂下眼眸，小声对江纤道：“阿纤，我们先回宫吧？”
江纤满头雾水，但看她神情不对，正要答应，这时，那公子又道：“在下杜耀文，方才不小心行到此处……”
姜童猛地抬起头朝他望去，杜耀文撞进一双翦水秋瞳里，顿时失语，怔怔和她对望。
两人如此对视，叫不明真相的人来看，好似情意绵绵。
江纤微微皱眉，轻轻捏捏她的小手，低声唤道：“阿童？”
姜童回过神来，看向她，眼中神色复杂，开口道：“阿纤，我们快走吧。”
江纤莫名地心里一纠，毫不犹豫地颔首，转头看向杜耀文，莫名地有些厌恶，语声淡淡地道：“还未成驸马爷，你还是谨慎些好。”
杜耀文脸一白，张了张口欲要说些什么，便见绝色佳人毫不犹豫地转身而去，衣袂飘扬间，自有摄人心魄的风情，怔怔愣神之间，芳踪已然渺渺。
……
……
……
名叫杜耀文，长相也同小时候的他十分相似，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恐怕就是一个人了。
想及此，姜童接下来便都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黄昏十分送走了江纤，天色很快昏暗下来，她神色郁郁，倚在窗台前看书，然而她很快便无心于此，合上书籍，望一眼窗外的暗暗天色，索性便提早洗漱，上床安歇了事。
辗转反侧许久，终是到月上中天时，困意才袭来，昏昏睡去。
惶惶梦境，天地失色，一只巨型蜘蛛追索着姜童。
茫茫天地间好似只剩她一人，无休无止地奔逃在无尽莽林，身体越过荆棘，刮得遍体鳞伤，可也不敢停下脚步，身后是几要逼到耳侧巨大的窸窸窣窣声响。
那蜘蛛长着一张人面，时而是一个中年妇人，黑长的珠腿在月光照耀下闪烁着寒光，好似一根巨型铁棒，顶端时不时砸中姜童的身体，痛不可当。
时而是一个的中年男人，巨口大张，满口黄牙淌着涎水朝她露出狰狞嗬嗬，绿豆眼闪着猥琐的光芒，满眼垂涎地死死盯着她，口里发出古怪声响：“童童，吃糖，叔叔，有糖……”长长的舌头掉出口腔，胡乱甩弄着，偶尔擦过她的胳膊，黏腻粘连的恶心触感叫人毛骨悚然。
……
少女蜷缩在床榻之上，曲成小小一团，莹白小脸儿上满是泪痕，浓密睫羽被泪水打湿，不安地微微颤动……
“阿童，阿童……”遥远的呼唤好似来自天边，一道光破除了漫天的黑寂，接引她回到真实的世界。
黑鸦鸦的眼睫缓缓抬起，泛着盈盈泪花的灵动双眸直直望向床边的身影，分不清现实梦境，少女不管不顾地直起身子，径直扑进他的怀里。
结实的胸膛携着月华的清冷，叫她身子微颤了一下，她却顾不得冷，抬手环住劲瘦的腰身，惊魂未定地喃喃道：“哥哥，有，有怪物追我……”
修长的大手抚上她的发顶，清冷如玉碎的嗓音竟难得的温柔：“别怕，那是梦。”
姜童听着温柔的安抚，竟更分不清是幻是真——哥哥好似不曾如此温柔地同她说过话……果然是梦吗……
想到这里，她却不想从梦中醒来，惊恐的情绪渐渐平复，她依恋地在他胸口蹭蹭。
——不知何时起，她便长大了，长大了的她，再也不能肆无忌惮地和哥哥亲密了，她不曾说过，可是她好想回到小时候……
“哥哥……”
大手转移到她的背上，温柔地抚摸：“无事了，别怕。”
恍惚忆起母亲温柔的怀抱，哥哥的怀抱虽不似那么舒服，但却都叫她那么安心……
她在他怀里抬起头来，软绵绵小手搂住他的脖颈，像小时候一般，将小脸儿埋在他肩颈间，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她心满意足地微微叹息。
少女丰腴的身子贴得更紧，叫人才发觉，那个天真懵懂的女童，似乎真的长大了……
想到这一点，身子竟不受控制地微微僵硬起来。
姜童感觉到了，困惑地抬起头来，软软糯糯的声音里满是不解：“哥哥，你怎么了？”
生平第一次体会到“狼狈”二字如何书写的江珩，满脸淡定地握住她纤弱双肩，将她微微推开：“我无事，你可还怕？”
到这一刻，姜童才彻底醒过来，分辨清楚了真实与梦境，小脸儿不由自主地爬上漫天红霞，水润润的大眼睛眨了眨，湿漉漉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