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无名的意识体

森林之中，一伙装备参差不齐的冒险者在拼力奋战着，他们所面对的敌人是四头浑身由巨大卷须凑成的黝黑魔物，触手勒握，即使是身着重甲的战士也只能面对接踵而至的死亡。

当惶恐惊惧弥漫上面庞的时刻就注定了他们死亡的结局。呃……当然，地面上发生的这些事情和我们的故事没多大联系，我们的主角在树上待着呢。

「疼疼疼疼疼……头好疼啊，不对，我有头吗？」无名意识体观望着下方的战场，它只是一缕残魂，一缕被剥夺至无可剥夺的精魂碎片。他除了一些基础的逻辑外什么都不知道，只依稀记得自己仿佛经历了一段漫长的旅程，在旅程的最后它迈入了无尽漆黑。

除此之外，它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连自己是不是人都不明白。

它在等树下那些人去死，它缩成一团盘坐在这棵树上很多天了，他在观察各种各样生命的死亡。

如果自己是灵魂，那么这些人死后应该和自己一样。

最后一名牺牲者是年轻的少女魔法师，她的技艺很生疏，全靠战友的保护才活到最后，她辜负了战友的信任，自然也难逃死亡的厄运。

在其他卷须兽撕扯尸体上的盔甲吞吃血肉的时候，最壮硕的那头拽住了满面惊恐不断哭泣的少女的脚踝。

「啊！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瘫在地上的少女惊声尖叫，徒劳地想要将腕足踢开。

卷须兽似乎不能吃无机物，它用强健有力的四条腕足囚禁住少女的四肢紧紧压在身下，其余的触手将布料撕成碎片。

随着咯拉的一声暴响，女孩儿也停止了尖叫，她的骨骼被完全压断，卷须兽伸展躯体露出猩红的巨口，把破布袋一样的食物吞入肚里。

无名意识体得偿所愿，它看到了这些凡人的灵魂，肉眼不可见的灵光从尸体里泄出，所有灵魂升上天空朝着同一个方向以极快的速度飞去。

「我也不是人类。」无名意识如此理解着自己此时收集到的信息，每种生物的灵魂都不太一样，但都会加入那个涌向固定方向被无名意识称之为灵魂轨迹的灵光河。

它感觉累了，这些天它见证了太多死亡，却没有一个灵魂会像它一样在一个地方长久驻足，它也不可能去追寻灵魂轨迹去找目的地，这些灵魂所化的灵光脆弱得很，但却比它见过的最迅捷的飞鸟还快。

而它自己却笨重得得靠蠕动行进。

光是从树上爬到地面都让它感到劳累，但它一定要爬下来，它受够待在树上看了，它要靠近这些生物近距离地了解它们。

意识体延展，触碰到进食中的卷须兽。

卷须兽吞咽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大概三秒后恢复了进食。

「肉……好香。」意识体没有料到自己竟然如此轻易地就进入了宿主的身体，它不能影响宿主，但却可以感受到宿主的呼吸、卷须拍打尘土的触感、口中鲜嫩血肉的美味。

「难道这种生物就是我的种群吗？只是我的灵魂病了，所以才更重吗？」意识体如是想着，它的灵智如今一片混沌，不能思考太复杂的问题，但此时从宿主身上感知到的一切让他很安心。

卷须兽们吃饱喝足后再次活动起来，意识体也被它的宿主承载着在森林里穿行、狩猎、漫步。

它愈发坚定的认为自己就是卷须兽，从宿主那里传来的一切感受是如此的自然。

傍晚时分，宿主和其他卷须兽碰头汇合，然后整齐划一地向某处小丘行进。

盈盈月光的照耀下，那处小丘显得异常神圣。

兽群里的成员牵起彼此的触手绕着小丘转圈，它们的律动形成某种信号，小丘开始颤抖，抖掉尘土露出一个缺口，洞外是尘土沙石，洞内是血肉通道。

这是族群的母亲亦是族群的父亲，孩子们欢欣鼓舞地挤进作为巢穴的主宰躯体。

主宰的躯体深埋地下异常庞大，那处小丘只是露在外面的口器，肉壁上分布着零星的肿瘤提供墨绿的荧光，宿主跟着大部队来到投喂腔，每一个回家的孩子都在腔室中央的洞里吐出一些食物，作为对主宰的赡养。

一些强大的个体甚至带来了完整的活物，小的有鸡鸭、大的有牛羊，任凭这些牲畜如何喊叫最终都逃不过成为养料的命运。

然而不是每一个被带入卷须兽巢穴的生物都如此幸运，还有一些没有被吃掉，它们的绑架者并未像其他同胞那样进入休眠腔，而是带他们挤进另一个腔室。

「奇怪，这是为什么呢？那边好像有惨叫声。」意识体脱离了它的宿主，就和进入时一样容易，它新选择的宿主比前宿主大上三倍不止，它带回来两头山羊，其中一头在投喂腔献给主宰，此时带着另一头蠕动着挤进隐约传出凄厉嚎叫的腔室。

「哦~这里是母亲生孩子的地方！」意识体很高兴自己能理解族群里正发生的事，最中间温热的地面上摆列着上百枚一模一样的卷须兽卵，每一枚都有十斤重。墙壁上还时不时地结出一些新卵，一些担任看护者职责的同胞小心翼翼地抱起这些卵放到中央的孵化区。

但意识体的新宿主目标并不是这里，在更里面还有一扇腔门，越靠近这扇门，嚎叫声就越大。

进入以后，意识体无法理解正发生的事情，血肉之墙上束缚着森林中的各种动物，有的牙尖爪利，有的皮毛厚硬，它们有一个共同点，都是雌兽。

这里依然是族群的繁育室，主宰的触手无止尽压榨着受缚生物的生命。

一只肚子膨胀的山猫嚎叫最凶，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产下了它的孩子。

明明是哺乳动物，却在卷须兽的繁育特性影响下产下了卵，它的卵比外繁育室的卵更小，但蕴含着更强大更凶狠的力量，假以时日孵化出来的卷须兽会比无性繁殖的更加迅捷凶猛。

山猫产下卵后便彻底死去，它的遗骸将被带到投喂腔作为养料，意识体的宿主带来的山羊在触手的捆绑下将接替它的位置。

意识体看到了内外繁育室的区别，但却不理解，它需要另一位比现在的宿主更好的老师。

比如同胞们共同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