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哀恸之歌
无形的气压降临,一旁的侍者只是感受到了些许余波便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默默,你冷静一点,放松好吗?听我的,深呼吸……」栗子尝试着最后的挣扎。
「没事,我很好,你赢了,不知阁下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直说便是,别把阿莫栗扯进来。」任戈蒙尔意外的平静,阿莫栗在对方手上,如果刺激到对方对阿莫栗不利。心爱之人有圣火加护,即使是自己也无法操控她的身体,这个孤魂野鬼能够突破圣火的加护,想必是更加强大的存在,说不准静默之眼上方那个虫茧只是幌子,这个金蝉脱壳斩断和静默之眼联系的魂灵才是真正的衍生物。
侵占阿莫栗身体的灵魂接下来的所作所为把任戈蒙尔搞懵了,豆大的泪珠从栗子眼中滑落,她扑到任戈蒙尔怀里死死抱着他:「任磊你别这样,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我只是想见你,我真的好想你……」
「任磊?」栗子一声声的呼唤让任戈蒙尔不知所措,百万生灵之众的大脑堆叠起敏锐的算力,栗子的一颦一簇结合先前她眼底掠过的与神性有几分相似的暗金光芒,任戈蒙尔想起一个人,一位神。
「您是第一令使高天歌者冕下?」任戈蒙尔狐疑地问道,而对方眼里却闪烁惊喜。
「任磊你还记得我的?对不对?你出来后我们只见过一次面。」温迪哽咽着,万般心绪涌上心头,她的泪浸湿了任戈蒙尔的胸襟:「一万年了……你还能认出我。」
任戈蒙尔逐渐意识到一件事,歌者和尊者之间的感情似乎并不止步于友情,怀中人的一声声呼唤为他揭开一段很久远的记忆。
那天的绿地领,阳光格外明媚,某个整天无所事事在自己家里混饭吃的酒疯子大白天就在酗酒。
而任磊收到了一封信,来自敌人的信,随信附有一个寰宇坐标。
「信上写的什么啊……」醉醺醺的温迪夺过信,摇摇晃晃地读信:「破灭者、创造者、无疤者、改变与重塑的变革之神敬启,阿巴阿巴阿巴巴,哟,你的那些老对头邀请你去他们老家开会哎。他们吃不吃酒?话说这个叉叉勾勾还有一堆数字的是什么啊?」温迪拿着信指给任磊看他自己读不懂的部分。
任磊在信上比划着,把温迪看不懂的坐标拆解注释:「这是星际坐标,要这么看的……都叫你去雪漫大学多读两天书,地方还近,就在新蒙德市中心,咱们房子的正下方,可你偏不,每次拉着你去你总是借故逃跑,找到你的时候不是在酒馆喝得烂醉就是在广场唱歌。」任磊扶住踉跄要跌倒的温迪,明明是他小几千岁,却像个老父亲一样说教:「人心需要时常敲打才能抑制恶念,世界没你想象的那么太平,万一醉的不省人事遇到坏人怎么办?你又爱时不时乱撩人的事……」
「哎呀,好啦好啦,雪漫大学校长,您就不要老把万一挂在嘴边,你要真这么不放心我,那就陪我一起喝……或者,干脆娶了我呗。谁敢对您的爱人不敬啊……」温迪笑闹着说道,一缕清明藏在眼底然后倒在任磊怀里沉沉睡去。
「你又说笑。」任磊将温迪抱起送回给他准备的房间,脱去外衣和小皮鞋,盖上被子小心翼翼地捏好被角。
元素精灵的性别是一个很模糊的界定,对七执政而言更是一个可逆的选择,饶是一向正经的钟离老爷子也有化身为女性抹胭脂涂香膏尘世闲游的时候,温迪也不例外,有段时间一时兴起还蓄起长发和芭芭拉搞了个新蒙德闪耀偶像大竞技,赢了后当场跑路,跑到绿地的酒窖狂炫苹果酒,喝得醉醺醺的跟任磊炫耀。
面对温迪的直球告白,任磊不敢敞开心灵,他不否认自己对温迪有喜欢的感觉,可他害怕受缚的千风是否还会快乐,尤其是在自己的妻子拒绝不朽选择自然死亡后。
任磊并不怎么相信爱情,两个生灵相处必有摩擦和嫌隙。
朋友之间这种不痛不痒的吵闹还可以随着一顿小酒烟消云散,可爱人之间呢?尤其是两位不朽者,这些情感上的玻璃渣只会越积越多。
飞升成神,妻子逝去之后已经过去了一千年,任磊的闲暇时间里,和温迪待在一起的时间占比越来越大。
他们的关系介于至交和爱人之间,他觉得这样就挺好,如果某一天自己回不来,温迪说不定会在自己的衣冠冢前蹦迪,等到夜深人静了再提着两瓶酒和自己唠嗑。
「做个好梦吧,我去给你顺几瓶保界军喝的酒尝鲜。」
改变与重铸的神明,不屈尊者在他的挚友额前轻轻一吻,然后便再也没有归来。
将这段浮现的记忆理清时,任戈蒙尔对侵占阿莫栗身体的温迪根本恨不起来,甚至无法做到推开这个把自己当做不屈尊者代餐的神明。
温迪撇着嘴,眼里是不甘、愤怒、委屈、思念等等一切万年来积累的情绪,祂的双眼一直注视着任戈蒙尔,好像生怕一个不注意对方就消失不见一样:「保界军的酒,我已经喝腻了,我不需要你带……可你为什么,一直不回来……」神明在呜咽,他的情感是如此的强烈炽灼,烫的要把任戈蒙尔的魂灵融化。
任戈蒙尔施展从双王那里学来的咒法,桌上拍下两枚金币,然后将温迪和自己传送到荒郊野岭。
他先是耐心地等待精神失常的温迪倾诉,听祂讲这万年来的点点滴滴。
他以前只在塔琳口中听过第一令使伪装成不屈尊者代行职能。可此时从温迪口中以第一视角描述他才知道这有多么艰难。
「你知不知道,为了让大家永远记得你,伪装成你有多难?你为什么要在雪漫大学任教啊?我是个连寰宇坐标都看不懂的呆瓜,要硬着头皮从经典物理开始恶补……」温迪一开始满腔怨愤把自己的憋屈和吃过的苦通通倒出来,可说着说着祂又悲从中来。
「可我还是没法让大家不忘记你,静默之潮的根源之力太无赖了,从第三千年开始,大家都叫你不屈尊者,第五千年时这个该死的宇宙已经没多少人记得你的名字!」祂死死抓住任戈蒙尔的肩膀,直到血液从肩头渗出,祂像是犯了错的小孩一般迅速抽手,唤来治愈的力量要为任戈蒙尔疗伤,口中一直念叨着对不起。
【塔琳说我痴儿,可她一直骂着的这个为了心爱之人甘愿舍弃自己的家伙,才是真正的痴儿吧。】任戈蒙尔如是想着,抓着对方无处安放的手,他想告诉温迪自己不是任磊,可这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的话是如此难以出口,如果自己不是任磊,那刚才浮现的记忆又是怎么回事?自己有那任磊一半神性,有他的记忆,即使是数月前浑浑噩噩的时期也会不由自主地对小绿帽打扮的人有好感。自己又如何不是任磊?
就在他都要在温迪的情感中沉沦时,深渊的话语响起。
【得了吧,任磊那个***可是舍弃自己让万界承认他的思想「善即善,恶即恶,此世绝无必要之恶」的,往好听的说简直是圣母道标,而你呢?小豆丁?犯下了多少罪恶?】
一语惊醒梦中人,是了,从灾厄林起嗜杀吃人,往了歪梁山女干Yin草民、怂恿造反,到了铁阁城洗脑、奴役、欺骗,即使和阿莫栗表明爱意,决定要和对方长相厮守后,自己在魔大陆不是也还是屠戮桑瑞多雷,绑架炣荧逼迫珮玖?
任磊其心其行澄澈通明,所行所为皆为正义。而自己呢?一路走来皆是血迹,即使拥有相同的神性,相同的饥渴,任磊是圣者,自己是原罪……
任戈蒙尔突然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抬起手又放下,他甚至觉得自己没资格去触碰任磊所深爱的人:「温迪,听我说,任磊爱你,爱你至深胜过爱自己,任磊踏入静默不仅是为了救赎世界,更是为了保护你走过的每一个地方。他好爱你的,爱你爱到即使失去一切,什么都不记得,也还是会下意识地爱一切与你有关的人与物……」.z.br>
这是任戈蒙尔可以断定的,如果不是因为任磊的这份情感,自己也不会看见阿莫栗的第一眼就陷落。
温迪也在这番话中渐渐稳定了下来,可任戈蒙尔最后的话语却又让祂崩溃:「你的痛苦,我接受,可我不是任磊。我是任戈蒙尔·静默,请把阿莫栗还给我,您是慈爱的神对吧?她很敬爱您的。」
霎时,凌厉的千风汇作风暴,这风暴甚至压迫得这小小花园世界众生匍匐不得喘息,失去了正神的使徒得不到精神链接的维护都会逐渐异化,第一令使也不例外。
祂的神性被磨损,祂的灵魂被折磨,祂病了,第一令使早已不是高天的歌者,祂是被束缚的千风,而束缚祂的链条——其名为爱。
「我苦苦策划了那么久,培育了一个又一个裂隙,好不容易把你从静默中抢回来!你怎么可能不是任磊!」被自己的神所控制的阿莫栗漂浮着贴到任戈蒙尔面前抓起他,风不再轻盈,沉重的压力将静默之子紧紧束缚。
起风了,
雨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