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哼唧

银灰色的保时捷卡宴在主干道缓缓行驶。

这次是难得的清净。

周琼抬头看一眼后视镜：「你要不……坐前面来？」

镜中倒映出男人的脸，表情寡淡，听到她的话也没抬眼皮子，调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闭目养神。

周琼：「……」

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斟酌了一下措辞，讨好着开口道：「哎呀，既然不开心，那我就给你讲个笑话吧。说有一天，一根火柴走在大街上，走着走着突然脑袋很痒，于是它伸手去挠，然后你猜怎么着？」

后面没音。

她顿了顿，旁若无人地自问自答：「它就烧起来啦！哈哈哈哈哈是不是很好笑？」

笑声过后，车厢内的气氛更尴尬了。

周琼悻悻然闭嘴，将注意力放回到前方的路面，既然他不想和自己讲话，那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她也能专心思考一下和凌苏的关系。

感情这种事，还真不是说放下就能完全放下的。

虽然她很明确地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和凌苏有任何瓜葛，但每当听到他的声音，见到他的人，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开始难过。

他们曾共患难，却没办法同甘苦，犹记得当初刚来涟城的时候，他们两个人身上加起来的钱也不过五千多块，人生地不熟的，全凭一腔热血支撑着他们走下去。房子不敢租好的，只能住在郊区一栋老公寓楼的地下室里，终日不见阳光，阴冷潮湿的环境时不时还能看到老鼠在附近出没。

周琼起初见到老鼠还吓得跳脚，到了后来，她习以为常，甚至还会淡定地和老鼠君招招手，道一声早安。

凌晨四点钟的早安，空荡又冰凉。

她和凌苏一路扶持着走进EGR，那时候还没有AG，整个涟城就属EGR一家独大，横扫全国。她记得非常清楚，那天凌晨快三点的时候，冯洋给她打了一通电话，她正在挑灯夜战为那些正式选手做技术分析表格，忽然就听电话里，冯洋说「小周，还没睡吧，明天你过来办一下试用期的合同手续」。

老鼠从她脚底旋风般窜过，许久没有听到的尖叫声再次充斥了整个房间。

是她喜出望外的惊呼。

第二天晚上，凌苏就拿出了他们的所有家当，请她在一家高档西餐厅吃牛排。

她到现在都记得，柔软的灯光下，他脸部轮廓的线条有多么好看，他说出的话有多么温柔。

「周琼，我们要熬出头了。现在是你，接下来就该是我了，等我们打赢比赛，赚到钱，出人头地，我们就换最好的房子住，天天都来吃牛排。」

她听完真的相信了：「好啊，你等着我，我一定将你带进EGR。我给你打一辈子的中单。」

别说一辈子了。

才短短两三年的时间，所有的一切都物是人非。

回忆无边无际，她脑袋有些发晕，眼前的景象似走马灯一幕幕地闪过，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觉得，月神是个什么样的人？」

后方蓦地传来一声询问，瞬间打断了她的回忆。

周琼挺了挺脊背，快速思考了一下，回答：「他看起来是一个很爱自己的人。」

沈君白顿了顿：「为什么？」

周琼笑：「因为他自私啊。」

他沉吟着，又问：「你从哪里看出他自私？」

「出轨的人都自私，这还用看吗？」她没所谓地耸耸肩，方向盘在她手中打了一记圆滑的圈，车子拐进了小区停车场，「所以你也要注意着点儿，出轨可没有好下场，月神就是个鲜活的例子。」

沈君白皱了皱眉头，觉得奇怪：「你给我说这个干什么？」

周琼冲后视镜鼓眼睛：「我是你女朋友啊，你出轨，我可不会轻饶你的。」

沈君白揉揉耳朵，从两座椅的中间探过了身子，有点不屑：「你什么时候成我女朋友了？真拿自己当块儿料啊？」

「你明明刚才说过的，这就忘了？」周琼呵一声，帮他回想，「那会儿当着月神的面，你不是说的挺顺口吗？你说我是你的女朋友，也是AG的选手，让月神认识一下，你还说你要珍惜眼前人。」

沈君白将头埋进胸口，闷闷地笑了好久，直到车子停下，熄火。

「你也配啊？别做白日梦了，乖，你和星羽比不了。」

摸头杀。

周琼理了理被他揉乱的头发，在心里吐槽。

所以现在的剧情是替身文学了对吧？

她自己替自己的身。

周琼一直都很奇怪，自己以前到底做过什么，能让沈君白如此念念不忘，她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眼看着沈君白下了车，她怕这个话题又被错开，正要解安全带下去追问，这时只听车外响起一声低低的咒骂。

「我靠，狗呢？」

狗？

周琼一愣，反应了几秒，才忽然意识到小白没有在车上！

「糟糕，今天训练一整天，都没想起来小白是跟我们一起去的，现在八成还在操场那边呢。」

沈君白立刻给谭杰打电话，让他下楼去找，果然，小白还在操场，门卫认得它是沈君白带来的狗子，没敢放它乱跑，临时用几个纸壳子给它搭了个窝，还喂了点儿火腿肠。

沈君白稍稍松了一口气。

「你把狗带着，周琼现在就过去接它。」

周琼：「？」

挂掉电话，沈君白绕到车窗前，单手搭在窗边，朝她打了个响指。

「去，开车把狗接回来，今天月神和那个林什么秋的事我就都不和你计较了。」

真有你的。

周琼在心里将他一通骂，表面和和善善地冲他一笑：「好的呢，男朋友。」

车又开出了小区。

路面比刚才还要通畅，她提高车速，想尽快完成任务，然而刚过五分钟，电话就响了，是医院那边打来的。

「……是突发状况吗？好的好的，我马上就过去。」

老护士的病情突然不稳定起来，可能要进ICU，这是大事。挂了电话，周琼一秒都没有犹豫，立刻调转方向开往医院。

AG大楼下。

空旷的操场边。

一人一狗伫立在黑暗的小角落里。

谭杰再次低头看一眼时间。十点二十三，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周琼还没来。

他低头，恰好小白也抬头，一人一狗对视着。

小白：「汪！」

谭杰：「汪汪汪！」

小白：「？」

哼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