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喜欢就拿着,小七她不会介意的
司丞渝穿着印有骷髅头的潮流黑t,一手捏着手机,另一只手里则拎了罐罐装冰咖啡。
他反应比林予臣平静不少,但看向司音的目光,仍是有些怔忪。
一年前,不仅是司音自己知道了身世。
司丞渝也是第一次知道司音的身世。
他小时候不懂,为什么大人和哥哥们都讨厌司音。
他只是有样学样,哥哥们如何对待司音,他也怎么对待。
后来在司音的努力讨好下,他对这个妹妹生出好感,态度才有所改善。
可那改善的态度,也总别扭地端着姿态,好像他对妹妹的好,只是高高在上的施舍。
直到一年前,陡然得知司音身世,司丞渝几乎无法接受!
他最敬爱的母亲,竟然在年轻时,经历过那般黑暗的事!
而司音的父亲,竟然是曾经害得母亲痛苦崩溃的***犯!
司音的身世,是那么肮脏不堪。
司音的存在,是扎在父母心上的一把刀,只会让他们痛苦……
知道真相后的司丞渝一度觉得,那个接纳妹妹、喜欢妹妹、想要对妹妹好的自己,简直是在背叛司家,背叛父母……
司音离开的一年,司丞渝也纠结了一年。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那样的妹妹。
一个声音告诉他,妹妹是无辜的,她被迫来到这人世间,不应该就因为她父亲的罪恶,而承受那么多恶意。
可另一个声音告诉他,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司音的存在,让那么多人痛苦,她不配被爱,她应该赎罪……
就是在那般纠结的状态下,他突然从父亲那里得知,离家一年的司音,终于要回家了。
司丞渝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是怎样的心情。
纠结,喜悦,牵挂,反感,恶意……
各种矛盾的情绪,在他内心反复拉扯。
他明明用平常的语气发了消息,要去机场接妹妹的。
可临到接机时间,又出尔反尔放了妹妹鸽子……
最后得知妹妹来了四哥这里,司丞渝内心又有些慌乱。
四哥是比司丞渝更早知道司音身世的。
年少时的四哥性格潇洒不羁,分明是欺负司音最狠的那个。
后来四哥腿残了,整个人消极颓废过一段日子。
再后来,坐在轮椅上的四哥变得平静而慈悲,仿佛看淡了红尘俗世,对待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的温和。
他对司音,也不再如少年时那般恶意满满,而是和对其他人一样的温和。
司音曾为四哥那般没有棱角的温和而失落过。
但司丞渝一直知道,四哥对待司音的温和,和对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因为司音是陪四哥走出阴霾,又努力温暖四哥的小天使。
知道司音一回来就是去到四哥那里,司丞渝不知为何,又找了借口跟过来。
明明最牵挂妹妹的他,应该走在最前面的。
可不知为何,他落在了林予臣后面,也落在了李月茵后面。
司丞渝捏着冰咖啡的那只手几乎冰到有些麻木。
他的目光,几乎是躲在李月茵后面,才悄悄与车里的妹妹对上。
怔忪片刻后,他竟然都没上前去打声招呼,就有些闪躲地移开了视线。
头顶同样印着骷髅头的黑帽子,被他抬手压了压帽檐,低垂下眉眼。
司丞渝是真的有些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司音,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
正这时,他突然久违地听到熟悉的声音——
是司音,挺平淡地喊:「六哥。」
司丞渝这时才又抬眸看去。
他紧抿的唇,极轻微地动了动,却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七小姐。」文叔从教堂里出来。
他将那本捧在手心里的圣经,递到司音跟前。
司音只是礼貌性地和司丞渝打声招呼,其实也没什么特别想说的。
她的注意力很快转到那本圣经上。
黑色封皮的一大本,将她小手完全覆盖,只露出一截细白的手腕。
司音另一只手翻开书页,目光微顿一下后,又莫名挑了下眉梢。
那表情,「惊」确实是有,「喜」却不见几分。
倒是一旁林予臣几人,他们表现出的惊讶都比司音更多。
李月茵看着那书页上工整的字迹,更是惊得眼睛都红了。
她好半天才调整情绪,故作羡慕道:「天呐,四哥竟然将他亲手写的圣经送给你!要知道我想要一本四哥亲手写的圣经做成人礼的礼物,四哥都没答应呢!」
「成人礼」这三个字,让周遭气氛陡然一僵。
那是因为,司音的成人礼,过得非常糟糕。
首先是来参加的人少,整个成人礼莫名冷清。
司音甚至在宴会时,还不断给哥哥们打电话,希望他们能抽空来陪自己度过最重要的一天。
可到最后,亲自到场的亲人,也只有四哥和六哥。
其他几个哥哥,要么冷漠拒绝,要么就是托人将敷衍的礼物送到。.
更可笑的是——
那天司音因为心情失落喝了些酒,后来又一次和李月茵吵起来。
两人一起摔进泳池里。
因为司音会游泳的缘故,六哥和林予臣都游向李月茵。
却不想,会游泳的司音因为腿脚抽筋,差点溺死在泳池里。
成人礼的后半程,司音是冰冷惨白地在医院里度过的。
后来李月茵到医院给司音道歉。
她同情怜悯的眼神,简直是一把利刃,直直地***司音胸口。
如今她嘴里又提起「成人礼」这三个字。
在场几人都想起司音那糟糕的成人礼,气氛才如此僵硬。
林予臣甚至瞬间惨白了脸色,他刚要替司音说些什么时——
却听「啪」的一声,司音已经合上了那本厚重的圣经。
只是,她脸上神情平淡而温和,仿佛完全没有陷入糟糕的回忆。
甚至,她抬手将圣经朝着李月茵的方向递过去,懒懒道:「你那么喜欢?那送给你吧。」
一瞬间,现场因为「成人礼」那三个字而僵硬的气氛,再度陷入更诡异的安静。
就连李月茵,都怔住了。
她脸色微僵了片刻,又有些焦急不安道:「不是,小七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说四哥真的对你很好……我真的没有想过要抢你的东西,从来没有的……」
她那语气,委屈得好像是被谁威胁针对了一样。
而说要将圣经给她的司音,则更被衬托得像个赌气任性的小孩。
一如从前许多次。
按照从前的剧情,司音亲爱的六哥和予臣哥,是不是要站在李月茵面前维护她,然后指责司音不该用这种方式讽刺李月茵。
然而,司音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司丞渝和林予臣的指责。
反倒是她,意外看到教堂大门处,一闪而过的一抹纯白。
修女推着司云暮的轮椅,刻意压低的声音难掩气愤:「七小姐太过分了!就算是故意要讽刺李小姐,也不该说出将您的圣经转送这种话啊!」
司云暮的手指捏着轮椅扶手,他面色平静,没有出声。
而在他不远处的身后,再次飘来他的小天使熟悉的嗓音。
清懒而寡淡:
「说了是我给你,谁说是你抢了?我又不喜欢圣经,拿回去当枕头吗?你喜欢就拿着,至于四哥,他不会介意的。」
他不会介意的……
司云暮捏着轮椅扶手的手指,隐隐颤抖。
指骨凸起处,一片惨白。
他低垂下眉眼,无声地笑了。
脑海里浮现起,曾经有个潇洒不羁的少年,他将司音送的福袋转送给李月茵,他满不在乎地说:
「你喜欢就拿着,小七她不会介意的。」
小七她,不会介意的……
那年的司云暮,他分明知道司音对李月茵反感到了极点。
却还是毫不在乎地,将司音送给他的东西,转送给李月茵……
他真的觉得司音不会介意吗?
不。
他只是,故意想让那出身罪恶的妹妹,心里不舒坦罢了。
「神父……」身后的修女还在气愤难当。
轮椅里的男人,却只是淡淡的一句:「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