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接受独家专访
头脑派没有地盘概念,成员都是网络世界里的达人,对现实世界的钢筋水泥不感兴趣。
名义上的总部,其实就是葵琪楼下的咖啡馆,和楼上的一个露天天台。
平日如果有空又闲得无聊,可以自带设备到楼下坐坐,点上一杯几十年前流行,现在基本找不到相关机器的速溶咖啡。
毕竟咖啡豆这个东西,六十年前截肢教派壮大之后就绝种了,神启的地盘没有适宜的温度,单纯用温室去种物联觉得费时费力还没啥收益。
看不懂对吧?大家也看不懂,连当时还存在的医疗部都带头抗议过好几回,但是物联依然故我。
咖啡都就这么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原因只是物联大人物的一句话。
“有本事在这里跟我说有这有多么多么重要,怎么没本事扛上枪去把以前的种植园打回来呢?”
医护人员感叹又一个熬夜神器,提神醒脑的好东西没了,却也无可奈何。
医务部常年靠物联支援的物资支撑,说话没法硬气起来。
至于头脑派这台咖啡机,是葵琪女士的最爱,也是她找某个常年脸上沾满机油的鲜橙一点点拼出来的。
技术文件那就别问了,肯定不合法,按照此世的规定,葵琪光这个店面就应该要处三年营业额五倍的罚金,还得立刻销毁相关资料和器械。
可惜,物联的人长年不干人事,只有收费的时候才会按时出现。只要提前把机器拿块布盖上,工作人员甚至不会有兴趣上前两步掀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非常地讽刺,明明就多两个动作,就能多拿好大一笔奖金了,结果这几年楞是没一个人这样干。
物联的收费员永远是用鼻孔看人的,大家默认是因为人家的产品养着全世界,所以他们不在乎。
真正的原因?没人在意!
葵琪坐在自己喜欢的座位上耐心的等,手边的咖啡杯上印着一只半个身子躲在洞里的兔子。
一团小尾巴露在外面,两脚还在努力使劲。
她很喜欢这个杯子,恨不得每天抱着它睡觉,但是若是有人问起,她又会装作没那么在意。
谁知道呢?或许女孩子都很擅长骗人吧。
……
某个少女的生物钟一直很准,固定会在早上十点将她弄醒。
只要不出任务,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一定是趿着拖鞋溜进洗漱室,在镜子面前逐渐恢复清醒。
本来牙膏牙刷什么的常年乱摆乱放,现在固定在了右边,要感谢那个坐在沙发上看新闻的家伙。
说是这么说,每次看到都会感到莫名其妙的生气,耷拉着眼皮抄起牙刷。
“这家伙拼命的时候果断的要死!现在又胆小的跟老鼠似的!”
就是这么一回事,拉锯战还在继续,她这边处于被动,形势不容乐观。
得抓紧时间将他拿下啊,万一被那个狐狸或者鲜橙得手了,那还不得……
不得怎样?她答不上来。
所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进攻,这战况自然没什么可期待的,或许等哪天她彻底想明白了,一切就会很快确定吧?
苏灿还躺在外面沙发上看新闻。
上次鬣狗帮的事件,一共加一起有大大小小将近一百家媒体写了相关文章。
有些没什么文笔,但是详细记录了事情的起因、经过、发展、结果。
点击量不怎么样,少数人对那些现场照片和视频留了几句评论。
有些则文采飞扬,可惜执笔者没什么节操,通篇读下来只有人名是真的,其它都是个人发挥。
这种读的人挺多,骂的人更多,记者有时候都会亲自下场,嚷嚷着你们又不在现场怎么会知道。
结果往往是被各种真的在现场的人打脸,其中有一个兄弟最狠。
“你丫说的什么屁话!你他妈躲谁身下苟活的心里没点逼数么?这也算出了一趟临时任务,记得给我打钱!否则大爷我下午去你们公司找你们主编好好聊聊!”
跟帖的人和他稍微又聊了几句,发现这位是十二街的扛把子,平时最喜欢现场解说街头斗殴的老江湖。
所以说这个世界的媒体难做,一篇文章想要爆火,需要摸清读者的脉络和喜好。
有人在这方面做的很好,但我们的新人阿格特必然不是,她是那种特殊的存在。
纯天然派的记者,一篇报道写的跟游记一样,前面三分之一是她的观察,后面三分之一是对现场同行的描述,最后是她对不负责任的现场特警还有黑帮人员草菅人命的指责。
只有中间的一段,详细的记录了她是怎么透过墙壁,看到对面有一人贴地飞行,先去地下室救人,再回身参与战斗。
然后是现场透过墙壁裂缝和大洞拍摄的某人空中飞扑冲向铁皮人,在空中滑翔等等,直到最后是如何跟被黑掉的圆盘一号里应外合,消灭罪魁祸首。
她的文章火没火不知道,视频是真的火,特别是最后鬣狗拽着自己肠子的那段,被人翻来覆去的看。
按照道理,当时几乎所有记者都拍了视频。可惜只有这位小姑娘,面对铁皮人的红光扫描时没有关闭并收回无人机。
她对主编说的是忘了,主编叹了口气,给她倒了杯水,也就这么向上报告。
“鬣狗的末路”是她第二篇爆火的稿件,作为一名记者,她深知这是为什么。
小姑娘没有放弃平日的写作,仍然固执己见更新了一大堆可能注定都不会有人有兴趣点开的文章,大多是每日身边发生的琐事,和帮派异动的记录。
既不能帮助推销产品,也不能让金主爸爸扬名,主编拗不过这个倔脾气的姑娘,又不想把功臣辞退,所以他选择妥协。
“你可以做你想做的,平台随你用,但是有一个条件!”
“现在很明显,这个血爪苏灿是个超大号的移动新闻爆点!我去扫听过他的消息,相信我,这个人个不闹出点动静就会活得不自在!”
“他的新闻,你必须跟!没得商量!现在这些读者就认你的大名,如果报道的是血爪,大家下意识就会先点你的名字!”
“明白了么?这是你的优势啊!好好把握!我用你的口吻写了张纸条,不知道有没有递到他手上,能约上专访就最好了!”
阿格特看着主编喋喋不休的强调,思绪却放飞到那张纸条,也不知道主编到底写了些什么。
……
“其实我很好奇,首先,在终端上专访是不是少点什么?比如照相?其次,你怎么约了都快一周了才联系我?那新闻都过期好久了吧?”
新闻也是讲时效性的,没看真正的调查性记者大概只有在3.15才能扬眉吐气一把?平日刷完各个APP都是XX出轨,XX丑闻。
苏灿倒是无所谓,反正约定的时间在下午,某少女还在梳洗,闲着也是闲着。
“其实是主编他……总之那张纸条不是我写的!我确实是想约个专访,但我有点怕主编写了一堆有的没的。”
小姑娘有些拘谨,一个如此容易脸红的人怎么能当新闻记者的?
“哦……那我们就开始吧,别浪费时间!”
他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将整个后背交给沙发。
阿格特是位新记者,在她有限的采访中从未见过如此积极主动的人。
赶紧铺好稿件,习惯性的从耳朵旁摘下专用笔,非常老派的记录方式。
“嗯,第一个问题是……你为什么会选择宁愿跟团队决裂也要救人呢?”
“诶?我以为这是关于野狼夜总会的采访来着?我理解错了么?”
略有些惊讶,但问题不大。
见小姑娘没有解释,他也只好回答。
“其实没那么严重,决裂什么的无从谈起,里卡多最后还是同意了我的冒险。如果没有他的爆破技巧,我们救不出多少人,还会死的很难看!”
“其他两位队友的牺牲更大,乔治当场就同意陪我一起死,我要是个女人大概会感动到以身相许吧?”
“至于李荻薇…….”
马尾少女刚好收拾完毕,从洗漱室探出半个脑袋。
“叫我啥事?”
她睡衣睡裤还没换,走出来才发现臭家伙在接受采访,虚拟光屏就搭在桌子上。
“没事,这边聊到凤楼,我正准备给你美言几句!”
“抱歉,我们继续。蕾贝卡要负责侦查全部地形,后来情况最危急的时候她冲上来帮忙,大腿都还在打颤。”
“医生看过后告诉我,她当时的神经系统有崩溃的风险,所以我们强行让她躺了三天的疗养仓。”
“三天什么都不能想,只能静静修养。她牺牲了很多,我们都很感激。”
转过头去,看着少女毫不在意的往房里走,用手指提示她早餐在桌上。
“外援洁西更给力,她正面顶住了至少八成的截肢疯子,机甲当场报废,最后关头差点闷死在里面。”
“后面的你们都知道了!总之少了他们中的任何一位,那天我肯定是没命了。”
小姑娘在那里奋笔疾书,全然不顾时间的流逝。文字工作者的魅力就在于此,把现实的东西提炼出来,然后想尽一切办法让大家接受。
“好的,那接下来是关于那次火拼。根据同行对老托尼的采访,还有其他人的说法,当时你只有一个任务目标是救人,对吗?”
苏灿又换了个姿势,从右腿搭左腿变成了双腿并拢,肢体表现不像他的言语那么轻松。
“确实如此,我第一时间直奔地下室,小姑娘福大命大,只是被扎了一针,并无大碍!”
“那为什么又要折返回去参与其中呢?你作为佣兵接的任务不是第一时间带着目标脱离现场么?没有人雇你参战啊?”
对啊,为什么呢?好像这趟挣的更少啊!第一趟是半瓶调味料,第二趟是免费的晚饭,折回去的第三趟到底挣了什么呢?
“说实话,我不知道!你这个问题问的挺好,我突然发现找不到会这么做的理由。”
“也许是鬣狗太可恨?不让进城的铁皮人一运就是十五台,造成大量平民伤亡?可是你我都知道这是假话,我转身的时候根本不知道那眼前的大圆盘是个什么东西。”
“也许是老托尼对我挺好?这么窝囊地死在狗窝对他一生的威名赫赫太过于讽刺?或者说我不去救,里卡多很可能命丧当场,这样做对不起把我带入门的队长?”
“这些也都是假话!我认识老托尼才一个月出头,里卡多更是以私人名义接的委托,与队伍没任何关系,甚至事先都没跟我们商量。”
“所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把自己送上担架半毛钱都没挣到,也许是因为我疯了?”他自嘲一笑,接着低头陷入沉思。
采访还在继续,录像也没有停,阿格特握着笔等待下文。
良久过后,他突然猛得一抬头,露齿一笑,“如果真的要现在就给出一个答案,那就是这么做让我很爽!”
“灭了鬣狗对周围的居民是件好事!如果真的让他领着十五台铁皮人扩大地盘,会有更多的人遭殃!”
“毒瘤就应该早点铲除!只是因为大家都装作看不到,一群人选择玩忽职守,就一直放任不管,直到它越变越大!”
“问题是我看见了,我还没学会怎么装作看不见,所以我忍不了!”
“鬣狗该死!早就该死!这么死实在是太便宜他了!如果真的有至高意志,希望他老人家行行好,放地狱里至少烧个一百年再说。”
小姑娘一听,眼睛瞪得溜圆。
“你不相信至高意志?你不是和谐……”
“不相信!也许这才是我来这儿的原因?想要什么靠祈求是没用的!我只会用双手去拼一拼!”
打比赛就是这样,与其期待老天帮助,对手犯错,不如想想怎么做才能积累优势。
胜利的天平不会突然倒向一方,你要做的只是不断在自己这边加码,让它越来越倾向于你。
到了最后你只需要再压上去一根羽毛。
“这个世界,穷人赌钱,高人赌势,大玩家赌气运。我现在还是一无所有的状态,所以我选择赌命!”他的笑容正在拉大,全然不见失眠造成的恶劣影响。
“看来是我运气好,还能再蹦跶一会。如果有朋友看到这篇采访,发现哪天这人也死在阴沟里了,麻烦帮血爪收个尸,谢啦!”
马尾少女刚换好衣服出门,听到他在说这种丧气话,冲过来就给了这傻逼后脑勺一下。
“你在瞎说什么?!你命硬得就跟辐射蟑螂一样!我们甚至怀疑当时楼塌了你都不会死!”
阿格特还在那边奋笔疾书,她的手速不错,字迹潦草归潦草,能看懂就行。
她抬起头,看到屏幕这边健康的小麦色肌肤正在后方对自己的新任队长实施暴力勒颈,逼的刚刚还在意气风发的血爪大人拍着沙发靠垫求饶。
佣兵之间的关系有这么好吗?他们不是接任务的时候才一起行动,平时各自过各自的生活,尽量不互相打扰的么?
奇怪的人,奇怪的团队,感觉和别人不一样。
“最后一个问题。现在大家都知道里卡多去山鹰帮代理职务了,队伍的队长换成了你,那么接任务的标准有什么变化么?终端上对你们的讨论比以前要大的多,但是传言你很难被请动。”
李荻薇放过这个讨厌鬼,转身去厨房进食,喝着糊糊看着这家伙坏规矩。
“其实,我刚入行的时候老铁皮告诉我,我们这行是不能太高调的,容易被人盯上坏了生意!”
“所以队伍人员经常变动,很多人临时加入,完成工作后离去,甚至以后再也见不上一面。”
“这样的队伍,当然也不需要什么名字,所以除了圈内,没几个人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现在里卡多有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剩下的人都觉得我很合适,就让我接了这个位置。”
“我的想法,可能跟他不一样,如果真有工作,你觉得适合我们出手,直接联系我的终端就好。”
“我还没有确定标准线,什么样的活儿都可以过来试试看,也可以通过老托尼的私房菜给我们留言。”
“好了,一会我还有安排,就到这里吧!”
小姑娘点点头,放下纸笔,做了一个决定。
她站起身,在屏幕对面深深一拜,力道之大甚至甩飞了眼镜。
“感谢你救了我!凤楼一日,我以后一定会想办法报答!”
马尾辫刚把勺子怼进嘴里,结果愣住忘了咽,顺着嘴角淌出一些。
苏灿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反应,等对面恢复原样开始在地上摸着眼镜在哪儿,才调笑道。
“你已经报答过了,把战斗录像传的到处都是,血爪这个外号还是你起的,我才该说谢谢吧?”
“行了,有空再聊吧!记得回去找你主编,他在纸条上写的陪我一晚,让他晚上来公寓区找我,我要求今晚兑现啊!”
“啊?可是…….”
“玩笑啊!玩笑!别总是蹦着,写不出来好文章的,去忙吧!挂了啊!”
“叮”通讯中断,他夸张的向后一仰,重重地摔回沙发,就好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
李荻薇没理他,完成例行公事的进食动作,味同嚼蜡。
她这才发现自己忘了放好滋味。
“算了,反正都快吃完了。”
三两下解决掉剩余,把大锅推进机器让它清洗,擦了擦嘴,哼着歌去武器库取装备。
苏灿一愣神,心想,“不对啊,她怎么知道的?”
“你去干嘛?”他赶忙转头追问。
“你心情这么好,终于同意接受专访了,肯定是接了活儿呗!前几天你那脸上半点笑容都看不到,完全就是一滩死水,今天居然都能开自己暴毙的玩笑了!”
“说吧,是哪位这么幸运?终于有你看得上的合作对象啦?”
马尾少女换了双拖鞋,调皮的大拇指一挑一提,就是不放下。
这拖鞋很情趣,只露出大拇指和小拇指,一前一后,穿着估计会很难受?
比如脚趾间被拖鞋来回磨擦,不得红肿出血啊?
看着苏灿的眼神不可避免的下坠,少女很满意,房子总要一点一点建嘛。
“你去整理吧,乔治还要半个小时。头脑派的葵琪说是碰到了大麻烦,先过去了解下具体情况。”
李荻薇没有表示,伸出右手,两根手指上下搓揉。
“报酬啊?没谈呢!我是准备按完成的结果跟她们要账。”终于放过某人的大拇指,他眼神上移看到对面的动作,挠了挠下巴。
“哎!”马尾辫叹了口气,随后转身继续向前,“你啊你!照这么干下去,下个月咱们房租怕是交不起咯!”
她是在指责,也是在抱怨,但同时又很得意。
这人,就该是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