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战士的第二故乡
豪壮的声音传向天际,回荡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
渡轮发出“嘟嘟”的鸣笛声,好似在回应着我们心中那股激荡,澎湃的心情。海面上掠过几只海鸥,吱吱呀呀的欢叫着,放佛在迎接我们的到来。
数个小时后,当渡轮的抛锚声响起时,我们每个人的心脏都几乎快要蹦出咽喉,脸上的神sè五彩纷呈。有喜悦,有激动,有感慨,更有感怀。
“到了!登陆!”老班长路达简短有力的声音把我们拉回到现实之中。
涂山岛,我们的第二故乡,我们回来看你了!
望着眼前这个生活了两年的小岛,我们每个人不由自主地唱起了那首脍炙人口的军歌:
“云雾满山飘海水绕海礁,人都说咱岛儿小,远离大陆在前哨,风大浪又高啊……自从那天上了岛,我们就把你爱心上,陡峭的悬崖,凶涌的海浪,高高的山峰,宽阔的海洋。啊!祖国!亲爱的祖国!……
这首歌,自从我们登上这个岛的第一天起,老班长就在班务会上教唱。记得那时候,他是这样说的:“同志们,今天你们就是这个岛上的一员了。为了了解我们涂山岛在军事地位上的作用,了解我们生活的环境。同时了解我们肩上所背负的使命,这首歌,就连岛上的居民都会唱,我们能学好,能唱好?”
那时候,班上就有十个人,都异口同声地回答:“能!”
往事历历在目,宛如昨天才发生的一样,歌声悠远飘扬,激荡豪迈的飘向远方,唱到最后,我们都不禁掩面而泣,我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哭泣,这绝不是因为踏上这片土地的喜悦,相反的是因为悲愤。或许,老班长他们也和我一样的心情,这一点,我就不得而知了。
“好了!列队!”老班长擦拭着眼角的泪花,忽然神sè严肃地大吼一声。说道:“虽然,我们离开了部队十年了,但我们不能丢了我们老兵的样子,不能让新兵蛋子看笑话,是爷们都把眼泪吞肚子里去。”
悉悉索索一阵碎步之后,我们七人排成了一字列队。“预备,齐步走!一,一,一二一,一二三四。”老班长声音洪大响亮,喊着行进口令。我们在他的士气鼓舞下,一扫先前的低糜状态,呼和着口令,向营区进发。
涂山岛东西走向,中宽两侧窄小,形似一叶扁舟。岛屿四周数十个小岛环绕,四面环海。岛屿中部北面群山耸立,连绵起伏。而山的北侧悬崖峭壁,惊涛骇浪,形成了一道天然的防御屏障。
而特别的是,岛屿中部的南面,虽然是山,但是比起北面的群山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如若要比较的话,北面的山是牛背,那么,南面的山是猪背。
总体来说整个涂山岛北高南低,如果以北面临海悬崖为垂直轴,海平面为平衡轴,俨然构成了一个三十度角的山脉走势。
岛屿的东西方向,有一条十来米宽的柏油马路贯穿两端,延伸至两个渔港,也可以说是商业港口,对外形成贸易和流通的交通枢纽。整个岛上有一万多原住居民。其中有一半以上的渔民拥有自己的渔船,他们平时以出海捕鱼为主要谋生手段。
我们的营部驻地在岛屿的中部地域,这里是岛上居民的生活聚集地。也是涂山岛上算得上地势最平坦的地方,因此,我们的部队背山而建,面路而出。这样不仅有利于于军事战略地位,更便于rì常的训练与紧急出动。
同时,给我们部队的执行紧急任务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也让我们很多时候处于被动。但是,在海岛上,不是说建就建,说搬就搬。这不是一个家,而是数百人的一个部队。
我记得,那时候我们的指导员没有少给我们做保密教育和战前教育。从而也使我们所处的连队,所处的班级,更加的具有特殊xìng和战略xìng,也因为如此,我才有机会拥有一个那段令人难以忘怀,终身都不会磨灭的记忆,也拥有了舍生忘死,前赴后继的好战友!
我们是在西部港口登上这片故土的,一路走来,我发觉十年的变迁,让涂山变的更加的繁荣了起来。从港口到现在我们所处的城镇,两公里的路程,遍地都是洋楼别墅,而且都是依山而建,气派十足。柏油马路上来来往往的小车穿梭不息,琳琅满目的商品眼花缭乱……
最让我惊讶的是,来来往往的人cháo之中,有很多黄头发,白皮肤的欧洲人,还有一口白牙,浑身乌漆抹黑的非洲人。
虽然我知道他们漂洋过海远道而来,在这里经商不容易,同时也给岛上的居民带了就业和致富的机会,但不可否认的是,现在岛上的形势比我们那时候,更加的复杂了。
“辉仔,你刚才看到那些人了吗?”队列中,胡理在我前面,他转过头来眼睛瞟向这些外国友人说道。
“嗯!一年一个样,十年大变样!”我回答道。
“我看,我们的战友兄弟们更忙,更累了才对!”胡理大声说道:“你说这里都有外国友人,你说那个岛国的友人会不会也有啊,特别是那些个对着镜头扭呀扭呀的那种,哈哈……”
“小狐狸,你真是sāo狐狸,注意形象!”老班长出言喝止道。对于老班长的话,我们都表示无条件服从,因为,他在我们心里不仅仅是老兵,是班长,更是我们几人的大哥,兄弟!
“条件好了,交通便利了,边防部队的压力也大了,守卫的东西也更加的多了。”老班长喃喃的自语了一句。继续和我们一起赶路前行。
离开部队十年了,但锻炼出来的脚程一点没有落下,不到半个小时,我们八个人已经来到了部队驻地的大门口。
门口还是那个门口,形状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正正方方用水泥垒砌而成。两根柱子上已然没有斑驳脱落的痕迹,取而代之的是晶亮光华的大理石墙面。在门口两侧悬挂着两个硕大的红灯笼,一条红底黄字的横幅抬头可见:庆祝中国人民解放军成立X周年!
俗话说,十年人事几番新。直到此时此刻,我算是真正的体会到了。不管是营门,还是手握九五式微冲,配有服役章和名字牌的新兵蛋子都已经换了好几拨了吧。“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不恰恰正是部队送来迎往的真实写照吗?
而唯一不变,也是最吸引我们眼球的是,那一个闪烁着莹莹金光的军徽,一米来大的军徽上,“八一”两字赫然在目。
老班长是二级士官退役的老兵蛋子了,他在我们入伍前,已经在这里好几年了。按照他的话说,只要这里还有留下来得干部,没有他不认识的。当然,这个话,现在实不实用就只能等待他的交涉了。
结果,站岗的新兵往营部打了个电话,交上了我们的退伍证,做好登记后,我们畅通无阻的进入了营区。
营区,是对驻守的部队,在这片区域内,rì常生活,训练场地的一个统称。营部,才是一个集中管理营区内所有守备的军事力量的大脑核心。而营部所辖范围内,有三个连队组成,一个是通讯连,直属营部,一个是步兵连,还有就是我们的“黄继光连”。
整个营区可以说不是很大,占地也就二十来亩地的样子。一条整洁干净的水泥路直通营部大楼。走不了多久,两幢二层的楼房出现在眼前,楼房之间相距不过是十米,一颗颗拔地而起的白桦树隔断了它们之间关系。楼房被修葺过了,现在都粉刷成了通体白sè。
但,我们都很记得很清楚,永远不可能忘记。因为,右边的那幢正是我们生活过的连队——黄继光连!
一阵海风吹过,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行进在水泥路面上,脚步整齐划一,噗嗤噗嗤作响。引来了很多新老兵的目光,而没当遇到迎头而来的队伍时,老班长都会严谨而肃穆的举手行礼。而我们的到来,也成为了节rì里的一道独特风景线。
午饭过后,我们八人并肩而行,走过那熟悉的菜地,呼噜噜直叫的猪舍,还有就是训练的障碍场,靶场……来到了营部的后山。
这里一片山清水秀,松柏长青。一条丈许来宽的石阶延绵而上。台阶两侧郁郁葱葱的柏树,枝干挺拔,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宛如一个个士兵一般,魏然站立,守护着这一片静谧的空间。
台阶尽头,一座座墓碑傲然耸立,整洁干净的水泥墓碑前,一束束鲜艳的**花娇艳绽放。放眼望去,数十座墓碑之上,皆是一片花的海洋。阵阵菊花香,弥漫开来,让我们觉得这一刻,栖息在这里的先辈,战友,并不是一个人,有人记得他们,怀念着他们,也有人悼念着他们。
你们,并不是曾经的,你们是永远的英雄!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永远活着!”陆流对着眼前的墓碑上叨念出声。
“晨生,刘一守!我们来看你俩了!”老班长路达声音沙哑,微微颤抖着把花环套在两座墓碑上。
墓碑上,有两张相片,相片由一个类似玻璃的透明塑胶套密封着,没有因岁月的侵蚀而斑驳不堪。上面没有灰尘的痕迹,似乎是刚刚被人擦拭过。
“小生,留一手,知道你们两个喜欢这牌子的,我给你们捎来了。”我点燃几支双喜牌香烟,插在香炉之中。
“还有我,这是你们俩最爱喝的二锅头,出口转内销的,来,我给你们满上…”胡理拧开瓶盖把酒水洒在了墓碑底座下。
“……”
“敬礼!”
令行禁止,言出必行!
“唰”
我们八人右手抬起,举手行礼!
很久,很久,一直静穆的站着,没有一点动静。此刻,整个墓园如同死一般的寂静。我们紧紧地盯着相片上那笑容可掬的脸庞……
一丝丝,一缕缕,一幕幕的往事浮现在我们的心间,我们的脑海,我们的眼前。
我们沉浸在了昔rì欢声笑语,摸爬滚打,并肩战斗的军旅岁月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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