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盛京喋血
彼时!
岁星当空,主天下大乱。
大乾王朝新立之初曾封天下诸侯过百,以王幾之令统御天下,却不料百年之后诸侯各国逐渐强盛,王幾反而式微。
现今五百年过去了,大乾王幾政令早已经形同虚设,各国之间年年交战,整个天下更是兵荒马乱,民不聊生。
十五年前燕国兵出十万,由西境直入王幾,不到两月连下十五城。危急存亡之时,长宁侯褚师信领镇西大将军之职,率军五万亲自佑安城,那是大乾帝都盛京城西面最后一道屏障。
褚师信带兵刚入佑安,便遇上燕军攻城,匆忙之下,亲临城头接管指挥。乾军见此士气高涨,再因其统筹兼顾,指挥恰当,终一战而胜之,挽回颓势。
随后三年,褚师信驻守佑安城,燕军不光寸土未进,更是损兵折将。反而大乾长宁侯运筹帷幄用兵如神之名传遍天下,于军中威信更是与日俱增。
褚师信出自大乾皇族褚师一族分支,乃是天子的堂弟。
当今乾天子褚师隆虽不昏庸却尤善猜疑,随着捷报频传,褚师信于朝中声望大增,他反而对之越发忌惮,到后来竟将其当成心腹大患。
直至燕军退兵之际,乾天子终于下定决心趁机除此心腹之患,采纳其亲信内廷官吴束之计。
明面下旨,命吴束任钦差之职携天子剑总领佑安城军事和后勤,同时下令褚师信追缴敌军。
实则授意吴束暗中联络燕军主帅,与其里应外合。
泗水一役,佑安军三万将士孤军无援,最后全部埋骨泗水河畔,主帅褚师信力竭而亡。
盛京长宁侯府更是被乾天子以谋逆之罪满门诛绝,唯有长宁侯幼子,褚师无忧下落不明。
十二年后
盛京城
是夜,月黑风高!
大乾皇宫坐落于盛京城中心,夜深人静,皇宫大内之中,嫔妃宫女等早已入睡,唯有一些禁军还在执灯巡视。
皇宫的东面有一座恢宏大殿,名为“养心殿”,乃天子书房,此时正灯火通明。
自十二年前长宁侯府灭门之后,大乾国力逐渐衰弱,王幾之地虽不过万里,国内事务却是越发繁忙,天子入睡也越来越晚。
养心殿外,几名太监宫女正侯着等待吩咐,台阶之下几十名执戈殿卫分布四周守卫。
这时,大殿前方,一队身穿禁军甲胃的队伍执灯而来。
为首的是一位二十四岁左右的青年,身前左右两侧伴有两名禁军,他们手持宫灯。
灯光照耀出了青年的样子,他身着禁军校尉服饰,腰间悬挂着一把黑底金纹的长刀,长刀带鞘,刀柄与刀身接连之处没有护手。
肤色白皙,尤其是脸庞,看着有些病态,五官很精致,眉宇之间透着贵气,可见其并非普通之人。
“尔等不知此乃王寝之地?速速离去!”
一名执戈殿卫发现这队禁军居然停留在了养心殿前,连忙上前呵斥。
“咳!咳!
知道!”
青年面色平静,轻咳了两声回了两字,又仔细看了看他,眼眸深邃,随后抬手向前轻轻挥下。
“你!......唔!”
随着手势落下,前方一位执灯之人瞬间踏出,右手执灯,左手空了出来,挥舞间白刃闪烁,殿卫已被匕首割喉。他条件反射般用手捂住了脖子,鲜血顺着指缝渗了出来,双目怒睁,嘴唇张开却无法发声,眼中充斥着不甘与绝望。
“铛!”
铁戈倒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响动。像是号令,青年身后随行之人包括那先名先行出手的“执灯禁军”,全部鱼贯而出,杀戮随之降临。
“有刺客!
呃!...”
“快来人!
...唔!”
“快去禀报!”
呼喊声,惨叫声,纷纷响起,又很快而止。
这些身穿禁军甲胃之人各个身手不凡,化为一道道黑影,或用刀,或用手,无情的收割着生命。执戈殿卫们偶有反抗,可却无济于事,他们和这些杀手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顷刻间,似乎又恢复了平静,徒留下一地尸体如同修罗场。
青年还站在原地,像是局外人,望着地面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汇聚成如溪流而流淌的血液发呆。
一些身穿禁军甲胃的杀手们还在查勘,补刀。
一个人却来到了青年面前。
细看之下,甲胃里面竟是一名身材娇小的女子,她面容姣好,眼睛很大,看年龄应该不到十八,左边脸上沾着点点血迹,应该是参与刚才那场屠杀留下的,凭添了几分清冷。
“哥哥,可以了!”
女子轻声开口,声音很是悦耳,双眼望着青年苍白的面孔流露出一丝心疼。
“嗯!让霸吾守在外面!”
青年像是才回过了神,点了点头回答道。然后又抬头望向了养心殿正门,那里门户紧闭。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随后向那里走去,迈了一步后只听他轻声道:“虽然不会有什么人来!”
女子没有开口,跟了上去,途中又有两名身穿同样甲胃的男子主动迎了上来,她向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嘱咐了几句,又同另外那男子跟在了青年身后,那男子长相和壮汉相反,很儒雅,像个书生。
壮汉就是青年口中的霸吾,他召集杀人们安排部署一番之后,自己便守在了台阶上。
儒雅男子先行几步推开了养心殿大门,只见殿门后面是一条长廊,地面由青石铺成,两边伫立着殿柱,殿柱之间还有一排排青铜油灯
他们从容行过长廊,很快便进入了正殿。
青年最先步入殿内,发现里面很宽敞,有些空旷。正中间放着一个大鼎,鼎上刻有铭文,大殿四周还有各种装饰点缀,整个大殿很是富丽堂皇。
“尔等何人,此来何事!”
声音从殿首处传来,那里有一阶台阶,台阶上面是一张金丝楠木书案,案上堆满了奏折和竹简。后面放了张龙椅,上坐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他肤色红润,看着有些慈眉善目,可声音却很厚重,充满了威严,正是问话之人。
“我名褚师,来此取大王性命!”
青年开口答道,双眼自然望向老者,声音坚定。
“放肆!”
老者身旁还站一名太监,看不出年龄,不过应该并不年轻,尖细的呵斥声尚未落下,他已飞身来到三人面前,尚未落地,右手已成爪状,指尖真气环绕,直探褚师喉部。
“啪!”
一声脆响,伴着劲风四散,儒雅男子不知何时迎了上来,一把抓住了太监的手腕,开口说道:
“公公!火气不要这么大,或可多活一会儿。”
“先天?”
太监呢喃出了两字,眼中闪过一丝忌惮和凝重,他虽不入江湖,却也是练武之人,对于武林中人的境界划分还是知道的,先天已是武者巅峰,倒是看到过一些记载,先天之上据说还有境界,不过具体地只有那些方外炼气士才清楚。却是没想道眼前这看似弱不禁风之人居然同他一个境界。
真气运转,手腕一番,挣脱之后,正准备再次动手,这时厚重之声再次传来,制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好了!李佐,退下吧!”
老者,不对,应该说是乾天子,他看着应声退向一旁的太监后,又望向了青年,身体前倾,双手自然扶着扶手说道:“褚师信是你什么人!”
“家父!”褚师回答道。
乾天子笑了笑,往后靠了一下,再次开口道:“果然!你长得真像你父亲!孤记得你好像唤作无忧?”
“无忧已死,大王杀的,你应不会忘记!”褚师仰头闭上了双眼,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这一世幼时的记忆。
“对!孤记得,是孤下的令!”
乾天子点了点,手指轻敲扶手,接着说道:“无忧,无忧无虑!名字很好,可惜过于虚妄了。”
“此乃大王的遗言?”褚师重新睁开了双眼,再次看向了乾天子,语气伴着肃杀。
“呵呵!生气了?”乾天子笑道。
“只是不想再浪费时间了!大王也不必拖延时间,不会有人来了。”褚师顿了顿,接着说道:“至少天亮之前!”
乾天子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站起来,双手撑在了书案上,开口道:“孤虽有七子,但是敢这样做的,只有褚师忏那孽子了,可是他?”
“大王对四皇子倒是很了解!”褚师点了点头说道。
乾天子听后,没有再开口,双目有些失神,嘴角泛起一丝自嘲。
褚师缓缓将左手放在了刀鞘上,右手同时握住了刀柄,身体略微躬身,看着乾天子再次开口道:“听父亲说过,大王曾练过剑,我之一脉大王也清楚,有一式拔刀法,共两招。我本不能习武,托大王福,让我十二年前开始练刀,如今便以这一试请大王品鉴!”
乾天子尚未开口,一旁的太监李佐此时微微躬身,开口恳求道:“褚师公子,王是君,侯爷是臣,当日奴婢正是颁旨之人,由奴婢偿命可否!”
“你!
不配!”
褚师眼睛微眯,看了李佐一眼,又将目光看向了乾天子。
“如此,老奴只能得罪了!”
李佐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了一句,又侧身看了下乾天子,躬身行了一礼。
“大王恕罪!老奴恐怕不能再陪伴您了!”
说完之后,李佐再次准备直扑褚师,不过这次,他却没有成功,刚迈出一步,儒雅男子便挡在了他身前。
“先生身手高绝,何必自误!”
“呵呵!公公的命不是自己的,我也一样!”
“老奴懂了!未请教先生名讳?”
“萧铭语!”
李佐点了点头,眼里闪过死志,双手成爪,周身衣物无风自动,这是体内真气全力运转所致。
“砰!
砰!
砰!......!”
肢体碰撞之声响彻大殿,太监李佐与儒雅男子萧铭语战成了一团,两人交手速度快如闪电,眨眼间,已过十余招,更是留下无数残影。
见此,褚师身子又直了起来,放开了握刀的右手,将目光投向了交手的两人。乾天子与褚师身旁的女子同样如此。
两人交手越来越快,残影也接连不断,一道尚未消散,一道又生出,随着劲气交融,搅动大殿之内的空气,带出了阵阵狂风。终于,一道人影倒飞而出,撞在了殿墙之上,巨大的冲击力使墙面出现无数裂纹。
“咚!”
一声落地之声,是太监李佐,此时他周身衣服凌乱,胸口之处有很明显的凹陷,七孔各有鲜血流出,生机已经无。
“主上!”
萧铭语气息有些混乱,打量了一下死去的老太监后,躬身向着褚师行了一礼。
“嗯!”
褚师点了点,向着褚师隆走了两步,再次微躬身躯,握住了刀柄,对着乾天子开口道:“大王,该你了!”
“呵呵!”
乾天子笑了笑,走到一旁的武器架上,取下了一把长剑,握住剑柄后,一把拔出,剑尖对着褚师,开口道:“来!”声音充满威仪,像是他平时下旨一般。
褚师见状,并不在意,双目微睁,一直压抑的杀意与仇恨流淌开来,连空气都显得很是沉重。
“嗡!”
一声撕破空气的轰鸣之声骤然响起,褚师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再一出现已经到了乾天子面前。
“铮”长刀出鞘,由下往上划出,显然乾天子似乎早有准备,体内真气全力运转,双手持剑,横于身前。
“铛”刀剑相交,强大的力道从剑身袭来,他强撑不退,五官渐渐有些扭曲,双眼之中更是泛起血丝。
“呲!”刀刃与剑刃摩擦带起绚丽的火花,发出刺耳之声。随后刀尖滑过剑刃,力道完全爆发,终于乾天子承受不住,不由的后退了两步。
而这时褚师手中的长刀已经举过头顶,刀刃翻转了过来。
见此情况,褚师隆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有绝望有不甘还有点点留念。
他作为褚师一族的嫡系,褚师信这一脉的刀法他很清楚,虽然只有一试,却是威力无穷。第一招名为刹那,乃拔刀之法,刀意与气力还有真气完美结合,就这一招已经让他拼尽全力。而接下来的第二招名为芳华,这一刀携带着上一刀的余威,全力斩击之下威力更甚刹那十倍,他长年居于宫廷,根本没有什么与人搏杀的经验,练武也只是为了强身而已,这一刀他是无论如何也接不下的。
长刀如月,落了下来,刀尖划出一道弧度,如新月,美则美矣,带来的却是死亡。
“锵!”
还刀入鞘之声给这出闹剧画上了句话,褚师身躯笔直,微微转身,背对着乾天子,迈步而去。
“孤!给过他机会!”
就在这时褚师隆虚弱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褚师停顿了一下,低头看了看握刀的右手,开口说道:“不重要了!”接着头也不回迈步走去,女子和萧铭语自然跟上。
灯火照耀下,三人身后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