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秘密

第4章 秘密

快要过年了,老板和他的媳妇又一次回国去了,把所有的烂摊子都甩给了我,我百无聊赖的在柜台前研究着这一瓶名为吾之罪的香水。产于1964年,瓶身十分斑驳,香水已经使用过半,那天把香水和日记交给我的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想到这里,我拿出了那本我藏在柜台底下的日记,让我十分困惑的是,日记的主人是谁,里面含糊不清的内容,到底传达了什么样的信息。除了大篇幅的俄文,再就是很多的素描手稿。我可以清晰的分辨出,这些素描的手稿是被贴上去的,也就是说,素描和文字可能出自两个人之手。

身后的厨房,传来了阵阵香气,没错,马大姐又做好吃的了,她来到我身边,递给了我她新鲜出炉的卤肉饭。

我一边吃着,一边问她,“姐,我听说你每年都不回中国过年,不会想家吗?”马大姐还在往我的碗里夹着她腌制好的酸萝卜,“嗨,我这么大年纪了,国内也没得什么家人,在这里,至少还有朋友们。”

这卤肉饭是本店的招牌,也是我最爱吃的食物之一,每到逢年过节,马大姐总会做的比平时卖给客人的好吃,她告诉我,这是专门为我量身定做的,味儿足,酱料多。

我向超市的门外看过去,今天又是乌云密布的一天,天空被压得很低,空气中满是潮湿的味道,虽然只是下午三点,天色已经非常的暗了。我问马大姐,“姐,之前那个经常来我们店里买东西的女孩子最近怎么没有看到她?”

马大姐正在准备着下午要给客人们的熟食,她扯着嗓子喊,“啥?啥女孩子?我就没有看过你和女孩子说过话。”我来到厨房门口,提高了我的分贝,“就是之前我跟你提过的,那个眼睛大大的,头发中长,长得还蛮漂亮的那个。”

马大姐转过头来,她的脸上写满了问号,“你小子是不是想女人想疯了?”我对马大姐无可奈何的耸耸肩,也许是她年纪大了吧,记得不那些貌美如花的小姑娘了。

我打开微信,始终找不到和小惠的对话框。

奇了怪了,我收好了香水和日记本,对马大姐说,“姐,我出去一会儿,你帮我看一眼柜台,要是客人很多了,记得打电话给我。”

我穿上了大棉袄,小跑着,来到那一天,小惠带我吃炸鸡的小店。我跟店长比划着,问他记不记得,有一天和我一同前来吃炸鸡的那个女孩。店长用十分朴实的印度英语给了我否定的答案。那张靠墙的桌子,正是那天我和小惠坐着的地方,我点好了一份炸鸡翅,坐了下来,我并无心情吃东西,我用力的去回忆,那天小惠对我说过的话。

这不可能是我的梦,这一定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我在心里重复着这一句话,如果这些年都只是我的一场梦,那也太过于久了。我打包好炸鸡翅,回到了超市,马大姐正在柜台和一个女孩子谈笑风生,在我走进门的那一瞬间,这个女孩子看向了我。我的鸡翅打包盒没有拿稳,掉到了地上,因为这个女孩子,我十分的眼熟。她画着浓厚的眼妆,刘海随性的散落在额头,妩媚的对我一笑。她在和马大姐告别后,就去到了街的对面,那里停着的是一辆深红色的法拉利。她降下车窗,对我挥手示意。

马大姐看着我一直盯着车远去的影子发呆,就调侃道,“你小子,这么大了,是该谈个女朋友了,店里来个美女客人,我看你的眼珠子就没有移开过。”

我回到了柜台前,我问马大姐刚刚和这个女生有说有笑都谈论了些什么呢。

马大姐转身回去了厨房,只留下一句,“现在的女孩子,都在想啥,都开上这么好的车了,说要来这里打工?”我呆坐在原地,回想刚刚看到的那一张脸,如果除去精致的妆容,那就是小惠,没错。

夜已经深了,我躺在杂乱不堪的床上,台灯的光微亮。墙上的那些便利贴,所有我写过的笔记,丝毫无法查证小惠存在过的痕迹。我习惯性的用着手机看侦探小说,这是我刚到英国就养成的习惯,我如果可以梦游,那说不定就能在凌晨三点的贝克街遇上准备出门的福尔摩斯。我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头像是一个酷酷的女生背影,微信名为Jenny。我犹豫再三还是通过了,因为我很少添加不认识的人作为自己的好友。她一上来就发送了一个帅哥你在干嘛的表情,我回了句,美女,我们认识吗,她就哈哈哈的笑了起来,紧接着说,今天我都离开了你还在盯着我看呢不是吗。我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想询问她叫什么名字,为何不认识我了。

静悄悄的夜,救护车的鸣笛声显得格外压抑,就像黑夜中看不见的死神,随时等待着审判人类的罪行。我和Jenny一直在聊天,就算我绕着圈子询问她的姓名,也会被她转移话题,不透露分毫。我抬头望向墙上的时钟,已经是凌晨5点了,Jenny正在跟我介绍着自己这些年在英国吃过的美食。可就算了吧,我说,你居然在这个世界上最难吃的国度寻找美食,你一定是寂寞的可以。Jenny还告诉我,她的梦想是成为007的女人,也就是邦女郎,听到这里,我终于忍不住困意了,嘲讽了她两句,也就呼呼睡去。

在几百年前,伦敦的东区一直是社会的底层人们的聚集地,他们有的是当地的工人阶层,有的则是外来的有色人种移民。著名的杀人狂魔开膛手杰克就是曾经在whitechapel附近行凶,就算过去了两个世纪多,每当我在夜里行走在这片区域的时候,心里也会想象着当年会发生的事情。

路灯照亮着老旧而又斑驳的墙壁,飞虫时不时会上演一小出飞蛾扑火的悲剧,它们围绕着黑夜中仅存的这一丝丝光亮。我身后的四个人,已经一路跟了我很久,我没有回过头去,我可以看到身后的影子,离自己越来越近。在我左拐进一条小路的时候,我加快了脚步,小跑了起来,我的呼吸急促,想要尽快甩开身后的那几个人。可下一秒,我被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一个蒙着脸的人给绊倒了,几个人迅速的把我围了起来。

“果然是你啊,小老弟。”其中一人拽起我的衣领,紧接着,一记重拳狠狠的打在我的脸上,我两眼发黑,血从鼻腔中喷涌而出。我用手背擦去流出的血水,我忍着胸腔中的暴怒,毕竟他们是四个彪悍的年轻大汉,两个中东人,两个黑人,即使在一片漆黑的环境下,我还是可以辨别出他们身上那浓厚的大麻味。

“为什么要动手,你们是要抢劫吗?”我的声音并没有丝毫的畏惧,其中一人却掏出了一把匕首,向我靠近。

他单手掐住了我的脖子,冷笑着说,“上次我们在这里做买卖的时候,你突然出现给我们搅黄了,然后还达伤了我的弟兄,你不是挺能打吗?你知道不,你那一拳直接打得他气管位移。今天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们这几个人陪你玩。”

在一阵拳打脚踢后,我实在招架不住,眼看着匕首就要刺向自己,抄起地上得一个啤酒瓶,砸向前方,哐的一声,面前这个戴着毛线帽青年,颧骨就列出了一条血痕,同时,他也退后了好几步。见状,其他三人把我按在了冰冷的地面,头被一双臭烘烘的脏靴子用力踩着,此刻的我经过了一番扭打,意识已经有些模糊。

前方的白光映入眼帘,那是一座耶稣的雕像。不知道是不是被揍出了脑震荡,我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如电影快进一千倍一样的画面,孩子哭泣的脸,大人远去的背影,夏天车水马龙的街道,还有小女孩的回眸一笑,大雨,冰雹,灰色的海水拍打着海面。

我屹立在漆黑一片的小道,身边躺着四个一动不动的人,不远处的拐角,是警车越来越近的声音。

我坐在警察局的审讯室,眼前这位过度肥胖的警官,不耐烦的翻看着桌上的文件,他也想要走完例行公事,赶紧让我走人,他也好回去睡觉。

他指了指我脸上的伤,问到,“是他们先动手的?”我点了点头,还是没有从刚刚那一场暴力事件中回过神来。他喝了口咖啡,合上了手中的文件夹,又问我,“你刚刚一个人把他们四个人打的都不省人事了知道吗?但是你巧妙的避开了致命的要害,你在中国的时候是否服役过?”我长叹气,回答到,“警官,我只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学生,说不上是手无缚鸡之力,但你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他们四个人,我一个人,我这就是正当防卫而已。”

在拿了一张警局给我的纸条后,我就离开了,警察没有过多为难我,是看在那四个年轻人可能是毒贩,或者说,懒得在我这浪费时间。我摸了摸脸上的伤口,眼前刚好路过一家药店。

我买了一袋子跌打损伤的药,没有回到家,而是去到了超市。天已经微微亮,我坐到了柜台前,拿出那本老旧的日记,翻到了之前看过的一页,那是一副铅笔素描,正是我被按在地上时,冥冥之中看到的那个耶稣石像,不会有错,地形,以及那个哥特式的教堂都是吻合的。说起来也奇怪,为何素描只写上了邮编这俩单词,却把邮编是什么给留白了,不仅这幅图是这样,其他页面的素描也是如此。我打开电脑,谷歌出了那个教堂的邮编。英国的邮编都是由字母和数字组成,例如E143BZ,并不像其他的国家大多是纯数字。

我一个人在柜台前包扎着自己的伤口,对于警察所描述的,我把那四个年轻人给打趴下了这一说,我还是无法相信,因为我压根儿记不得,被揍得时候别提脑子多蒙了。我握了握拳头,若我的双拳能敌八手,我干脆也去当个特工得了。

马大姐进来超市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的个乖乖,你跟人打架了,你这鼻青脸肿的,跟我说说咋回事。”

我强行微笑,“没事儿,有几个小子想抢我钱,被我打回去了。”马大姐放下包,拿出了一瓶中国产的红花油,递给了我。我尴尬的回应,“我说姐,你这随身带这玩意嘛。”马大姐系上了围裙,“可不,我们做厨房的人,难免会磕磕碰碰,你先拿去用,这可比这边药店卖的要管用多了。”

百度百科上显示,浪凡吾之罪是一瓶经典老香,看瓶身,我的这一瓶早在上个世纪60年代就已经停产了。现在除了在柜台做结账,其余的时间,我全部都在研究这瓶香水和老日记本。日记中前半部分基本上都是俄文,而这大篇幅的俄文好像在描述一个年代久远的故事,到了一页空白处,就戛然而止。然后就是英文,只不过英文都是断断续续的,有的在叙述场景,有的在描述事实。总之,字迹十分的模糊,很难去领会其中的意义。

从门口飘进来一阵熟悉的香水味,紧接着,震耳欲聋的引擎声平息了下来。我抬起头,遇见了一个清新爽朗的微笑,我顿了顿,差点叫错名字,她是Jenny。

“要不要跟我去一个美丽的地方。”对于Jenny上来就这么一句话,我对她做了一个拜托的手势,答到,“网友同学,你在逗我嘛,这好像是你当着我的面说的第一句话。”

Jenny身子往前一探,在我的耳边说了一句,“你一定不会后悔的。”然后她拉起了我手,还没等我跟马大姐打声招呼,就被她推进了车里。在满是引擎声轰鸣的车厢内,我尽可能的扯开嗓子喊话,“我们这是要去哪儿?”Jenny故意把车内的嘻哈音乐调的更大声了,头微微倾斜,表示她没有听见我的话。我用胳膊肘把头撑在车窗前,微微的风会从没有关紧的车窗吹进车里来,我小声逼逼了一句,“你家里有矿。”

在渐渐模糊的视线里,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我全然不知道Jenny行驶了多久,朦胧之中穿过高速公里,道路两边的路灯飞驰而过,最终夜幕降临,我也昏昏睡去。

我从车的座椅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了,看到Jenny披着毯子,站在车外的不远处。我也起身,踉踉跄跄的从如此低矮的车内爬了出来,我伸了个懒腰,还没开口说话的时候,Jenny就对我说,“你看,这是天空之岛,美吧。”

我瞬间清醒了,并且是百分之两百的那种清醒,我瞪大眼睛看着她,惊讶的下巴快要掉到地上。她却转过头来,清晨的风,在这海拔上千米的高地上,伴随着云雾缭绕一起,轻轻的拂过她的刘海。“嘿,没有后悔吧,姐可是连续开了八个小时,并且一路超速,才赶到的这里,你睡得真像一只死猪一样。”我整个人就快要裂开了,我捂住了眼睛,“你真的是大姐大,我这还要工作呢,我要怎么赶回去啊。”

Jenny却毫不在意我此刻狰狞的表情,“你这个死心眼,马上就要过年了,一个陌生人能带你到这样的享受美景,你还不好好谢我,你先请个假,我们在这可以多逛逛。”她说完,就深呼吸了一口,转身走向了车边。哑口无言的我停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一座座高山,高山上大片的森林与交错的小溪。即便景色举世无双,我也无法弥补自己旷工所带来的损失,眼看房租又到DUE了,此时的我,却像是令人宰割的牛羊,毫无办法,一来自己人生地不熟,二来又没带钱。算了,听天由命吧。

Jenny一直在开着车,我毫无兴致的看着窗外。她见我心情很低落的样子,就开始主动和我搭话,“怎么,你觉得这风景还不够你看啊,还有个大美女陪着你一起看呢,这可不是每个人能都可以享受的福利。”远处孤傲神秘的雪山和近在眼前的年轻美女,我都无暇顾及,该如何跟马大姐解释我为什么会消失这些天,以及她会不会跟老板告状,这些问题充斥着我此时此刻的大脑。

苏格兰高地,也是我一直想要旅行的地方,但是我并不知道我会以这种莫名其妙的形式来到这里。坐在我从来没有坐过的豪华跑车上,还有一个美女驾驶员,副驾驶却是一个穿着黑色防冻防盗大棉袄的土包子。和Jenny的看起来很贵的皮外套相比,我从头到脚都写着两个字,便宜。

车一路驶进一个小镇,道路的两边都是很有年代感的房子,海边就在不远处,可以看到深灰色的海水拍打在红砖黑瓦的堤坝上,路牌上标记着,这个城市名为Oban。

Jenny把车停在了靠近海边的停车位上,海风要比刚刚山上的风大了不少,我们俩沿着海边的路走着,她突然对我说,“你可以抱抱我吗,有点冷。”

我顺势脱下了自己黑色大棉袄,披在了她的身上。她白了我一眼,“你很奇怪哎。”她倒退着在我面前走,还调侃我说,“是我长得不够美吗?”我摇着头,“我只是觉得,我们刚刚认识,还不太熟悉对方,这样不太好。”说到这里,Jenny开心的转起圈来,“哈哈哈,你真的是和我想的一模一样,好男人,真的是稀有动物了。”

海鸥在天上盘旋,它们的叫声像极了人类的嘲笑声,这个刚刚认识的女孩子,或者说,有点熟悉又陌生的人,让这么冷的天气,似乎是多了一份温存。

我们来到了一家海边的餐厅,门上贴满了米其林推荐的字样,我在门口犹豫了半会,Jenny轻轻的推了一下我的肩膀,她把手机荧幕放到了我面前,显示着,已经预定好了,并且付过钱了。

她拉着我来到了落地窗前那的位子,并且得意地说,“菜我已经点好了,你一定喜欢,这里的生蚝,是全英国最好吃的。”

听到她的这句话,我深感难为情,带着我旅行,还请我吃饭。远方的夕阳躲在厚厚的云层里,把整个天空都染成绯红色,Jenny此刻的笑容就像是这冬日暖阳,我的心里有一个冰封多年的秘密,一点一点的被融化。“傻瓜,你有没有听过一首王菲的新歌。”Jenny打开了手机的音乐播放器,这旋律恍若隔世,她突然握住了我的手,眼中还闪着泪光。

“是你给了我一把伞,撑住倾盆洒落的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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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综合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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