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问罪
赵老财主用眼神示意了身旁的管家一眼。
那中年管家捋着两撇小胡子跃出人群,大声喝道。
“我们当然是来将逞凶的恶徒绳之以法的,吕先生,你门下有个名为石羽的学生吧?”
“此子心肠恶毒,手段凶狠,只因同窗间的琐事纠纷,便将我家少爷以及罗家少爷打成重伤!”
“你看看,已足足过去了三日,我家少爷仍是不能正常开口说话,右手都被废了,罗家少爷更是只能躺在担架上度日。”
“这下手是何其之重啊,只差没有下杀手。小小年纪便如此心狠手辣,目无法纪,待其长大后岂不是更加无法无天!”
吕师凝眉,两家管事曾替赵泊君和罗涛告了几日病假,他只以为是两人有感风寒,而不能来学堂。
今日一看才知事情严重,更是不曾想到,这两位学生的严重伤势是石羽所造成的。
在他印象中,石羽是个尊师重道,为人低调,对待学业极为认真的好少年,好学生。
除了有些孤僻外,不曾有过寻衅闹事。
“此事可否等石羽阿公,冯镇长,各宗族里那些叔公过来,再行商榷处理。”
吕师知道事情严重性,并不是他所能担下。
他让一旁中舍的那名中年教书先生,赶紧去请冯镇长,以及石羽阿公等人。
眼下,只有拖延时间,请来镇中那些有权势,有威望的人物,一同来裁决此事。
万不能让陈、罗两家将石羽带走,私下处理此事。
这时,赵老财主走了出来,一锤定音道:“无须那么麻烦,他废我孙儿右手,那我便要他整只胳膊。”
罗家家主也淡淡道:“他打断我儿三根肋骨,便用其另一条胳膊来抵罪吧!”
两家家主言罢,便示意手下众侍卫上前。
完全不顾这是在私塾中,在众多学生面前。
俨然一副要当众将石羽拖出学堂,就地执法的架势。
好生霸道,好生凶恶。
见这阵仗,吕师也是面色大变,额头冷汗涔涔。
他急忙挡在众侍卫身前,高声疾呼道:“赵家主,罗家主,你们当真要在私塾中行此恶行,当真要不顾身份,以势欺压一个才十三岁的孩子吗?”
“两位都是镇子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日这事若传出,日后镇上百姓如何看待你们?各族宗亲又如何心服你们?”
“他们只会说赵家和罗家,势大欺人,两家人联合在一起对付一位年仅十三岁的孩子。这对于两家的名声影响之大,赵家主和罗家主可有考虑过?”
一旁下舍的教书老先生,也是连连摇头道:“使不得,使不得啊!”
这位平日里只会之乎者也的老先生,面对眼下此等境况,根本不知该如何处理,只能不断摇头。
吕师所讲出的一番话,对赵老财主起了一定的作用。
毕竟他赵家是以商发家,以钱财来笼络人心,从而聚集一众势力。
不像罗家人丁兴旺,嫡系旁脉繁多,是靠整个家族之力在青石镇扎下根基的。
名声对赵老财主而言,还是有一定分量的。
在赵老财主犹豫不决之际。
罗家家主沉声道:“赵老,此事不可久拖,迟则生变。更何况咋们占着道理,你的孙子被打伤,我儿也被那小子所伤,你我当然有权处置他。”
当即,他挥手让严滔去将石羽带出,
吕师立即挡在学堂门前,
也将严滔挡下。
他能够感觉到眼前这名老者的厉害,应当是有武功傍身的江湖中人。
可吕师毫无畏惧,神色异常坚定地道:“我身后这扇门,只有老师和学生才可以进。你若想进,除非从我身上踏过去。”
这一刻,吕师的身上仿佛散发出一道光,它灼热,它炽烈,它无惧一切。
吕师虽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但此时他那身着粗布麻衣的背影,看在石羽眼中却如巍峨高山。
就那般守在学堂门前,对峙劈空圣手严滔,寸步不让。
他在守护石羽,守护自己的学生,守护自己的底线。
“吕立何,你当真是不知好歹,平日里看在你教导我儿学识的份上,我还给你几分薄面。今日你竟敢阻我行事,真真是不知所畏。”
罗家家主已是彻底怒了,被眼前这个柔弱书生三番五次阻挡,已耗尽他的耐心。
“严滔,动手吧。谁敢阻你,便废了他,无须顾忌。”
劈空圣手严滔得到家主命令,冷笑着一掌朝挡在门前的吕师拍去。
这一掌他只用了三分力,眼前的只是一个体弱书生。
他怕多用一分力便会将这书生给活活拍死,毕竟这不是解决江湖恩怨。
打死一位秀才,云国官府问罪下来,也是麻烦。
正当严滔那异于常人的手掌要拍中吕师胸口时,后方学堂中,也有一只手掌缓缓探出。
这是一只少年人的手掌,与严滔那大过常人一截的手掌,霎时碰撞在一起。
这一击碰撞,没有多大波澜,只一声闷响。
严滔后退一步,收回手掌,看向从门内走出的少年。
只见这少年人身披着灰色毛皮大氅,面色平静,眼眸低垂。
接了他一掌,并没有丝毫异样。
这一掌,他虽只出了三分力,可绝不是一个普通少年可以接下。
“看来少爷所言非虚,这石羽力量远超常人。”
石羽也缓缓收回手掌,眸中闪过一道冷冽的光。
那瘦削老者的一掌之力,对他而言,自是没有任何影响。
但若是打在吕师身上,轻则断几根肋骨,重则裂开内脏,可见其中厉害。
当严滔逼近吕师时,石羽便从座位起身,走了出来。
他感觉到那瘦削老者的不同寻常,吕师直面此人很是危险。
他不会见吕师身处危险而不顾,正如吕师不会让赵、罗两家人带走他。
正当严滔想要全力出手,攻向石羽时。
私塾外再次传来动静。
冯镇长领着一大帮人穿过私塾院门,进入私塾院落中。
这帮人中有石氏族公,陈氏族公,王氏族公,罗氏族公,石羽阿公也在其中。
青石镇本就是由数个氏族村落联合所形成,有着各姓氏的族公,便也不奇怪了。
而因为皇权不下县,云国所设立的最小行政机构只到县一级。
村镇的治理体系,一是由与国家政权机构有联系的保甲制;二为按血缘关系划分的族权体系,即宗族制度。
青石镇则是两种制度混合存在,保甲制的头号人物便是冯镇长,宗族制的掌权人物则是那些家主及族公。
只见冯镇长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右手捏着一圈紫黑色的檀木念珠,左手背在身后。
他着一身真丝织锦嵌玉员外服,头戴青玉员外帽。
衣着倒是十分考究,可其体型与衣着却是十分不搭。
腹部异常的鼓胀,比之怀胎十月的孕妇也不遑多让,员外服都好似要被撑裂开。
肥头大耳的面相,眼睛微眯,看上去颇有些滑稽之感。
“镇长,各位族公,你们来的正好!”
“石羽此子凶恶异常,用十分残忍的手段打伤同窗,其行径完全不似一名正在求学的学生,简直是魔头手段!”
“我观此子怕是被邪魔附体,披着人皮,内中实则已为邪魔。”
赵家那位中年管家率先站出来恶人告状,其言语之恶毒,十分攻心。
尤其是这一番邪魔言论,实乃诛心之言,欲要置石羽于死地。
青石镇这几年人口失踪案频发,如赵老财主儿子儿媳,又如石羽阿爹阿娘。
当然,远不止这两起,且绝大部分失踪人口皆为青壮。
随着人口的失踪,镇子上也是人心惶惶。
冯镇长也曾联合各氏族家主组成一支巡查队,专门调查此事。
甚至云梦县的县令也曾派人前来调查,可皆未查出原因。
好在人口失踪案的发生也不算特别频繁,还未到打破青石镇秩序的程度。
只有极少部分信奉阴谋论的有识之士,传出风声,说镇子中有邪魔作祟,已不可再待在镇子里。
这些人也就此拖家带口,远走他乡。
但邪魔作祟也终归只是传言,加之冯镇长,罗家主等人出来辟谣,邪魔也一直不曾显现于人前。
这传言也就渐渐成为了谣言。
只有隔一段时间发生的失踪案,才会在青石镇百姓的心中罩上一层阴霾。
眼下这中年管家说石羽便是邪魔,且言之凿凿,仿若亲眼所见一般。
“你......你休得胡言,咳......咳咳,我......我孙儿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怎会是邪魔?”
石羽阿公挤出人群,被中年管家一番言论,气得全身都在发抖。
他声音颤抖着,说话间伴随着一阵咳嗽,显然是风寒入骨后所带来的后遗症。
“呵呵,胡言,怎会是胡言,你看你孙子那个模样,长得就异于常人,倒是符合传闻中邪魔的样貌!”
中年管家不依不饶,誓要将这顶邪魔的帽子扣在石羽头上。
他也知这顶帽子不容易扣实,毕竟没有真凭实据,可只要与邪魔扯上一点关系,定让那看起来面目可憎的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如此,赵老财主才会愈发赏识他。
也正如其所料,眼下赵老财主看待这位管家的目光,甚为满意。
知道替主子分忧,且满嘴的伶牙俐齿,倒是个好奴才。
“你......你!咳咳......咳咳!”石羽阿公心急如焚,被气得说不出话,咳嗽也愈发猛烈。
石羽见阿公如此,心中悲恸。
他连忙上前去搀扶,拍着阿公后背,紧握其掌心,想以此带给阿公慰藉。
他看向那中年管家的眼神也极为的幽冷,冷的像万古不化的寒冰。
这眼神中已带上了冷冽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