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鬼眼再生(上)
话说百万年的天地催化孕育下,五行神官执掌着万物生灵的运转根源,另一边则有催其生灵心性、灭其三界肉身的天外佛门共治。
佛门无形皆是意,以意生念,种于众生心上。治下以六道轮回为序掌控区分善恶之心。六道中极善可修成正果,那飞升成仙的道修一途便是需要有此因缘才可正道;恶极则堕入地狱道六根皆灭,神魂聚散再无来者;这不上不下的中间道,便是凡人,修罗、畜生、还有鬼道。
畜生不必多说,上至灵兽下至牛羊,都是生而低头的命,只能好好积攒因缘,坐等下一世可以轮转其它三道,到时再有恩的报恩,有仇的报仇。人道中就复杂了,少数有天命之人承继神官血脉,可参透道门术法借五行之力行走人间,善者如杨秉义一辈救苍生以证道心,恶者如极阳散人之流荼毒生灵已达目的。除此少数,人道中其他大部分皆为无根无源善恶皆存的碌碌众生,太平如你,乱世也如你,生死有命,束手就擒。
数千年的世间纷争,由善恶意念相争而起,万般杀戮之间人道中便滋生了尚武嗜杀的修罗道,天命道修以术法互搏,修罗武者则以身法技艺相残,同为善恶各自主张。最后便是与极恶一线之隔的鬼道,佛门三垢贪嗔痴,一代代的怨恨积攒仇苦沉淀,皆被鬼道收纳。
道祖出世六百年鬼道入世,人间修罗武者白工氏弃儒从军,屠杀百万修得兵圣境界,因心魔业障致其堕入鬼道,为能不死不灭长生于五行之外,不择手段穷尽一生。
当年白工氏一句:“佛魔只一念,我手中自有长剑,循道何必只问天。”便收尽世间邪祟,誓要再启天地开源与神官相争。数年间,鬼道四起恶贯人间,兵圣即将灭世,欲登天问剑神官之际,道祖重降人间,以儒圣之身与其决战不周山。双圣问道,劈山断海缠斗天地间,杀的日月无光,人间至暗。最终白工氏不敌重伤西去,开极西之荒建酆都为护体独自兵解遁入轮回,酆都在人间千年一现,又名鬼城。
白工氏在人间无血脉留存,以精血炼石锻出鬼眼魔珠,随鬼城再生流入人间,意在魅惑众生噬魂夺心,积攒佛门三垢的意念,重唤信徒归朝,等候鬼道兵圣降世再起风云。
转眼千年,那颗魔珠已经重现江湖游荡人间,刚刚才屠尽了一族胡人部落,后又随着魅惑人心而觉醒的邪徒由西向北入关中土。此刻它正躺在曾老板的香檀宝盒中,用上等绸缎紧紧包裹,明日一早即刻送往太师府。
曾老板已经在青松客栈焦急等候多时了,外甥一夜成名的消息已经被叶金花夫妻说的天花乱坠,烂熟于心。曾老板是个明白人,接到这天大好消息,心中起初是不可思议,后是欣喜若狂,接着又是一番喜忧参半五味杂陈。一番冷静思考下来,脑子里开始拼命搜索着自打纪公常跨进家门那刻起,这些年有没有哪些照看不周的地方,平日里这小子是有那么点聪明劲儿,但真的是看不出来小小年纪竟藏的如此深邃...............想那么多没用的事情只会影响本老爷英明决断的力度,乘此天赐良机一举打进雍城,借王府之力稳稳扎根北方,然后再放眼天下,这才是当下的上上之策。想到这曾老板心里的算盘顿时噼里啪啦打开了,现在可就等我那好外甥纪老爷回来了,多少该会知恩图报的吧,即便不比养父,好歹也是管吃管喝看着长大的至亲长辈啊。
只见远处王府马车缓缓驶来,曾老板率家丁一拥而上笑脸迎去。
纪公常被陈三望架着醉醺醺的走出马车,恍恍惚惚中看见姨夫那混圆的身体带着一众人头向自己如雪球般滚来呼啸而至,他下意识的掉头躲闪,慌不择路一头钻进了马车肚里,任凭周围怎么亲热拉拽假意嗔责,死命的抱住车轮轱辘就是不愿露头。陈三望则被一干人等从头到脚挤的紧紧贴在车厢外面,如窗花一般平整服帖。
那股关心则乱的长辈至亲之思着实让人动容,虽然稍稍迟了十几年,但那是时候未到而已,孩子你可要明白身为长辈的良苦用心........
众人胡闹一通,见纪公常的确是醉的不省人事,便悻悻然散去,白瞎了这酝酿大半天的情绪,老爷今晚还加餐吗。
第二天清晨,青松客栈一晚五十两银子的天字号大房,雕花窗户缓缓打开,阳光如侍女般悄声静候在宽大的软床一侧。纪公常揉了揉眼睛,只见一个高大宽厚的球状身影,背靠在光束之下,正慈祥温柔如姨母般看着他,是责任?是爱吗?不,那是他姨娘的,曾老板。
“醒啦?你这傻孩子,去王府拜门这样的大事儿,也不差人留个信和姨父知会一声。来赶紧起来喝口热粥,醒醒酒,这傻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就是太不知珍惜身体,若不是你父母......现在好了,终于出息了.....”曾老板一边小跑着去端粥,一边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着,说到动情竟然有些哽咽。看到平日冷面冷语的老曾,用勺子不停再碗里搅动,还用嘴轻轻吹去碗中热气,那浓厚的卷曲胡须之上挂满了水汽和唾沫星子,纪公常强压一阵干呕,默默起身不忍直视。
“公常啊,姨父能在入土之前能看到你平步青云,心里甚是欣慰。你也长大成人了,有些东西我也该交给你了。”说着曾老板便语重心长的从怀里掏出一张抵押凭据和一张银票。
“这是你娘当初交给我,让我好好保管为你留下的,抵押祖宅的凭据和三百两银票,都在这。哎,放在我这里多年,今天终于如释重负,哪日我下去了见着面也好给他们夫妻两一个交代。姨父老了,该把担子交还给你了。”
这初春大早上的,外面燕语莺啼,接过所谓的遗物,虽只有签字画押的指印是娘亲的,但纪公常还是给曾老板几句话说的汪然欲涕。毕竟还是个孩子啊,曾老板心中感叹。
“好了好了,不说了,傻小子,赶紧起身收拾,随我去太师府办事儿吧”见纪公常默默点头收起字据和银票,曾老板便起身向门外走去,一步两步,五六,再九十步.....哎,你这没良心的小兔崽子,你就这么收下了啊,什么话也没有?好歹知会你姨父我一声啊,你那口袋里的一万六千两呢,就不和我商议商议这银子打算怎么花?以后如何打算之类?怎么报答孝敬孝敬老子?......直到曾老板笑容僵硬的关上房门,纪公常只是默默低头未发一言,他是真端着在。
听到关门声,纪公常抬头看了看。他抚摸了下那张契约上已经暗红的指印,叹了口气便轻轻折好揣进怀中。手从怀里拿出来的时候,突然感觉不太对劲,他又把手塞进衣服,再摸,如此反复几遍,坏事了!玉牌和那一万六的银票哪去了!?我勒个去.....
纪公常慌忙坐直,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尽量清醒,喝酒的时候不经意还触碰过得,怎么可能呢?他开始回忆昨天拜别晋王后的情景。王府侍从?不会,这事捅出去不想活了差不多;晋王和胡萱儿?断然不可能!不是在乎这点钱的主儿;黑袍老者?不像!离我有十步远,隔空取物应该没这手段;陈老三?别扯了,没那心思,肯定还在打呼噜呢;公主孙妙音?....孙大先生!.....输了不服气,一肚子坏水,出门前路上还推开侍从搭着自己的肩膀一顿笑骂....对!..就是你!只有你!好手段啊,你这娘们儿可真够阴的啊!
他又赶紧摸了下腰间,还好,银牌还在。这事暂时不说,先放放,管你姓周姓孙谁家丫头,你跑不了。
一行马车缓缓停在太师府门口,曾老板与二管家笑脸相迎,一群随从开始忙活清点搬货不在话下。曾老板特意让纪公常走到身边,向二管家殷勤介绍。二管家一听来由立刻如雷贯耳两眼放光,原来就是你啊,整个雍城可都但闻其声不见其人啊,铁鞋踏破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荣幸之至好运来啊!他死死握住纪公常的手久久不肯松开。什么时候进来太师府做的门客呀,不是哥哥我批评你,我和你姨父这亲密关系,早你也不打声招呼真的实在是太低调了,待会儿就随我去面见太师,顺便把这宝珠一起敬上,你现在可比那宝珠还贵重呀,到时候问起一定要说是我引荐你入府做得门客,切记切记。什么门牌没带?要那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作甚,黑市上到处在倒货,你从今天起就是哥哥我的好兄弟,你进出太师府还要门牌?这么着,实在觉得不方便,你拿我的用着,千万别跟咱自家人客气.......总之,一个字,绝!
纪公常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处境,他现在只要在雍城街头随便说一声他就是纪公常本人,估计随时都有可能从某个角落蹦出个莫名相关人士出来与他寒暄客套一番,这世道没人会管你真的还是假的,他只看你脸上那两个字写的够不够清楚,名利。
太师张廷焕此时正在府中闭目修心,近三品道修的他,身缠幽火掌中生辉,这些年逐一参透火、木两命,眼下正是突破土命的关键时期,更进一步近在咫尺。突然间他心神一紧,全身意念似被一股无名力量向外拖拽,他赶紧收起神魂定住道心,若不及时锁住命门,大半修为怕是会被尽数拖出。他紧皱双眉向门外望去,是何妖物,光天化日之下就敢上门噬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