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小赵:2万4000块能做什么?
老刘问:“你这是吃飞醋?“
“什么醋?“
“一见钟情?心上人?“老刘还有心情逗他,刚才小赵的反应可不像是见到心上人。
“诶,不是一见钟情啦!她有点像我姐姐……“小赵这才想起来有这乌龙,”等会儿,你少转移话题,快说,你跟江熙是什么关系?“
“从病房出来,你一直盯着我,是想问这个问题?”老刘摇头,“为什么这么问?”
小赵说:“从护士说江熙流产开始,你的反应就不太对。上头说了,查案过程你主我辅,但是进病房后,你一直不出声,这不是你的作风。”
“我的作风?你认识我才多久,敢说这样的话?”老刘腾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头,像打发猴孩子,解释道,“我是在想,江熙这个人,丈夫死得不明不白在前,第二天做流产失去孩子在后,现在接受来自警察的问询,还能够异常冷静。是个狠人。”
狠人,听着不是好词。小赵撇撇嘴,问他:“你觉得她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查了才知道,毕竟周硼死了,她是受益人,DNA比对记上。”老刘笑,“不过,你直接问我和江熙什么关系,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小赵歪头看向车窗外陌生的人群和街景,是几天前江叔送他来时的路,反问:“为什么不信?”
刘万里好奇:“我们认识才不到一个礼拜,你不怕我把你卖了?利用你做什么坏事?”
“倒是不会。有人说我没别的优点,只看人最准。不对,直觉。我能够亲近的人心肠不会坏。”不过,赵文淇的原话是,畜生趋善避恶,对善人恶人最为敏感,是它们的本能,我们小礼显然没进化完全。
赵文礼转向他:“再说,在青谷,我人生地不熟,不信你还能怎么的?案子是你负责,不信你还能怎么的?”你是我仅有的半个朋友,又算半个领导,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信你没坏处。
“原来是不得不信。”刘万里悟,颇为遗憾,“好吧,我和江熙没关系。”
“……”
“和我有关系的,是她老公。”
“……哈?”
“前段时间不是爆出了铜业的污染丑闻?新闻刚出来那阵子,网友群情激愤,闹得沸沸扬扬,有给他寄威胁信和刀片的,有寄死老鼠的,还有跟他约好某某时间取他命的。最后他报了警,局里派人去调查,我是其中之一。”
“噢,然后呢?”
“当然什么都没发生。不过,我和周硼接触了一段时间,觉得他这个人,怎么说,”老刘想了想说,“他很难不让人产生好感。”
好感,小赵脑子里冒出些奇怪的东西。
刘万里抬眼看见他一言难尽的表情,白了他一眼:“想什么呢!我是想说,从他的待人接物来看,这个人绝不是穷凶极恶的人。不止是我,一起出勤的人都这么想。我也是这次才知道,大家喊他小周老板,不是调侃,而是亲昵。”
刘万里想了想,补了一句:“最起码,他不会明知自己公司是个什么德行,还能够在全国观众面前面不改色地说谎。他刚死,老婆就急着打胎,我替他不值。”
小赵松了一口气:“说话说半截。我差点以为你和周硼有私交,常有偷偷会面什么的!”
哧——,一个急刹车,老刘把车停在万圣公馆A栋楼下。
“到了。跟周硼当朋友,我倒是想。”
老刘大阔步走。
小赵小跑跟上。
“照你这么说,污染的事,周硼的公司瞒着他做的?”
到了电梯里,老刘说:“他自己都不知道,谁能清楚。边走边看吧,青谷铜业,能不碰就不碰,希望周硼的死和他们无关。”真要碰,没人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事与愿违。
小赵第一次来周硼的家里,四处张望。老刘则直奔书房。
五天前,他在楼下匆忙报道,不觉得这个由白色花岗岩作为建筑墙面的小区如何。然而,在见过青谷市不同地方的旧城巷楼、市政办公楼、矿场家属院后,他知道成熟都市生活社区在青谷的稀罕之处。
林亮自首,点名关注,进展飞快的案件侦察放缓了脚步。小赵终于有机会去探寻与此事有关的一切,发现其中的违和之处。
十三楼,大平层,下沉式客厅,开放式厨房,四间大卧室。
进门后,小赵第一时间看向了南面。
客厅朝南,落地窗外是露台,通往露台的路上有一个醒目的方格玻璃置物架,架子上摆满了五颜六色的装饰品,在阳光的照射下发亮,这侧天花板上流动着缤纷的彩色光斑。每个装饰品下方摆着铭牌,记载着xx收藏于xx年xx月xx日——是周硼收藏的天然矿石,展架按照成份区分为金属矿物质、碳酸盐矿物质和硅酸盐矿物质三个模块。
就其本质而言,矿物质在大自然中随处可见,如树如草有规律地生长,不少材质可用作人类饰品——宝石。周硼的展架上含有蛋白石、暖玉等值钱的玉石样品,依旧干净、整齐,满满当当,一件不缺,如主人仍在用心打理。
主卧床头挂着夫妻俩的结婚照,社交媒体上流传的周硼因不苟言笑显得阴恻恻,与结婚照上羞涩笑着的周硼判若两人。仅从照片看,真实的周硼更接近刘万里说的朴实学者,而非丑闻报道中傲慢的黑心老板。
一间次卧做客房;一间次卧做衣帽间,有序摆放着衣柜、鞋柜、包柜和首饰台,价值不菲;最后一间东南朝向的用作书房,打印机在靠近墙角的位置。
一切平静如常,除了谁制造了杂乱的客厅。整间屋子保持着江熙报警后的样子。
环顾四周,小赵忽然意识到:林亮杀人后,未取走周硼家里的一分一毫,客厅里值钱的玉石也好,衣帽间的钻石饰品、奢侈品手包也好,那个没钱治病的绝症患者纹丝未动。
若说有财产上的损失,也只有周硼前几日取出的两万四千元现金不翼而飞。
据初步调查结果,林亮有家室的,结婚了,有老人需要赡养。
一个四十出头的成年男人走投无路,看到珠宝为什么不抢,反而要杀人?
林亮这样的成年男子正是家里的顶梁柱。即便按他所说抱有为民除害的义愤,即便是冲动杀人,他也该考虑被自己抛在身后的家人的生计。满屋子的值钱东西为什么分毫未动?两万四千元能做什么?
动机是为民除害说得过去,私仇说得过去。难以忍受不治之症的痛苦,折磨下选择自杀,也说得过去。但是承担家庭重担的顶梁柱忽然化身舍己为人的绿林好汉,不顾自家死活,用自己一条命换群众安宁?
为大家舍小家?
小赵被自己的猜想逗笑了,哈,糊弄鬼呢?
从林亮这条线上分析,唯一的可能性是联合作案,更准确地说,是有人指使林亮杀人。他不拿走屋子里的值钱东西,是因为没有这个必要。
刘万里绕着打印机转圈,发现了问题:复印处的盖子没有合严实。他带着手套打开,里面空无一物。几天没透气了,屋内潮湿闷热,他把墙角的窗帘全部拉开,阳光照在室内,复印屏幕上俨然有半个模糊的指印。(6月14日,周二)
“小赵,请技术科来。”
技术科来了。负责指纹的同事取走指纹做鉴定,负责电脑技术科的则试图找到复印文件记录。一按开机键,机器嗡嗡嗡地响。卡纸了。他们从机器中找到了一张打印到一半、被墨水洇染过的一张纸。
“没有其他的。机器里存的操作记录全是英文文献。这份复印是用纸质原件手动操作的。”
总的来说,他们得到一张A4纸,被糊得乱七八糟。
纸上隐约能拼凑出“医院”“赔偿”等字眼,最有价值的是两团糟污间依稀可见一行小字“以上xx内容均有蔡中和知情。”
“蔡中和,不是林亮的主治医师吗?等等,”小赵翻开笔记本,看了一眼补充道,“江熙在6月9号也提到过,周硼坠楼前一天的生日宴,蔡医师也在场。”
老刘点头:“看来得和蔡医师好好聊聊。”
上次见得匆忙,没留联系方式。下班前,小赵打电话给医院,请转接给蔡中和。过了一会儿,护士回话说,蔡医师正在做手术,晚上值夜班,没空过来,请他留个号码,蔡医师有空会给他回电。
等到夜幕降临,跑了一整天,大家到点下班,老刘溜得贼快。
小赵给医院留了自己的电话,但没有人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