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祈愿树
越宛倾没能找到芸娘和越元通,倒是因这阵骚乱先被盛翊找到了,两人两顾无言。
正在此时,只听远处“咻咻”几声,不待人反应过来,绚丽烟花便在夜空炸开。两人暂且忘却先前之事,随着霎时驻足的人群一齐仰头看去。
烟花虽美,却只转瞬即逝。
不过一刻钟,热闹的烟花表演便落下帷幕,人群复又恢复喧闹。此时已是亥时,大多携家带口的都往家回,人潮松动,热闹的仲秋夜集也将渐渐散去。
汹涌人潮中,相隔不过一步之遥的两人面面相觑,都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幸好没有冷场太久,清乐便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心满意足的同越宛倾叽叽喳喳说起自己的见闻来。又说方才遇见越元承送芸娘回去,不必等他们了。
主仆二人边说也边跟着人潮往回走,盛翊识相的跟在两人身后,目光却始终若有若无的落在越宛倾身上,让越宛倾感觉如芒在背。
直到回到锦华堂,越宛倾都没有再看哑奴一眼。待躺在床上四下再无人,她才长长松了口气,抬起自己的右手手腕看着上面的凤凰花图腾,眼前不禁浮现当时的情形。
当自己挂上花灯,听到哑奴说出那句“无论是什么愿望我都会替郡主实现”时,这凤凰花图腾再次毫无预兆的发热,甚至在黑夜中亮起微弱的朱红幽光。
她看着如今已经恢复如常的凤凰花出神,这花印是重生后便莫名出现的,仿佛胎记一般烙印在她身上,好似在提醒她浴火重生,定不能再重蹈覆辙。
至今为止,这花印只有两次异常,都是因盛翊而起。她心中隐隐有所预感,却不敢去深究。
“唉”
越宛倾幽幽叹了口气,又是辗转反侧的一夜。
夜里没睡好,次日还睡的迷迷糊糊,便听门外有脚步声徘徊,她唤道:“清乐。”
门外徘徊之人果然是清乐,见越宛倾起来松了口气,忙上前说道:“郡主。青黛一早就来了,说有要紧事要禀报郡主。”
越宛倾原本还半梦半醒,一听这话顿时清醒不少,收拾妥当后忙让等候多时的青黛进来回话。
青黛似乎等的太久已经没了起初的心绪起伏,倒似有些木愣愣的。听越宛倾问话才恍然回神,精神一震,说道:“郡主有所不知,昨夜尚京城的烟花乍响吓到了小姐,小姐受惊之下从噩梦惊醒,开始胡言乱语。奴婢想到郡主的吩咐上前细听,竟真的听到一个惊天秘密!”
她似乎只是为了表达心中的激荡之情,也不卖关子,说罢便忙接着道:“小姐说夫人想害她,还说当年老爷也是被夫人害死的!”
青黛原是陆家的丫头,因自幼跟着陆子衿才被一道带来越家,所以她口中夫人指的便是越蓉芳!
越宛倾满脸惊愕的看着她,下意识替姑母反驳道:“这分明是胡说八道,荒谬至极!”
医馆行医虽是积德行善,但说到底陆家不过是一介商贾,所以这桩婚事并非门当户对,完全是越蓉芳为情下嫁。
即便后来丈夫早亡,自己带着女儿被婆家赶出来,越蓉芳也从未说过一句陆家不好,更因对亡夫旧情难忘不肯再嫁。
青黛身体瑟缩了一下,眼中却闪着奇异的光。
她说:“郡主有所不知,其实老爷生前与夫人不睦已久。奴婢是陆家的家生子,夫人进门那年奴婢才六岁,和母亲一起都在老爷夫人院中伺候,依稀记得一些事。夫人有了身孕便与老爷有了龃龉,后来小姐刚出世,老爷便要纳妾,夫人不同意,便越发闹的僵了。”
她觑着越宛倾的神色,接着道:“老夫人本就不喜夫人,又嫌夫人生了女儿,便做主同意老爷纳妾。夫人无计可施,对老爷又热络起来。后来妾室进门,因不敬夫人被赏了家法,谁知那妾室已经有了身孕,一顿板子下去竟一尸两命。老爷因此郁郁寡欢,不久之后竟突然自戕,老夫人说是夫人逼死了老爷,一气之下将夫人小姐赶出家门。”
越宛倾原本并未怀疑,还因姑母遭遇的不公而愤慨。但听到陆子衿的父亲竟因郁郁寡欢自戕而死,突然心头一跳,不由想起郁郁而终的母亲。
屋内静了半晌,才听越宛倾开口问道:“除此之外,陆子衿还说了什么?”
青黛见越宛倾没有怪罪,松了口气,小心翼翼道:“小姐说当年夫人就是察觉出那妾室有了身孕才故意下此狠手,老爷的死也并非意外,而是夫人一直暗中给老爷下毒所致。”
越宛倾蹙眉道:“一派胡言,姑母即便不喜丈夫纳妾,既然已经处置了那妾室,为何还要毒害丈夫?且陆家世代都是开医馆的,难道也会毫无察觉?”
见青黛吓得跪在地上,嗫嚅着说不出话来,越宛倾又放缓声音道:“无妨,青黛,你做的很好,以后若再听见陆子衿说了什么都要来跟我禀报。只要你尽心尽力,本郡主定然不会食言。”
她说罢清乐便上前扶起青黛,还从荷包中拿了二两碎银子给她做打赏,青黛脸上这才露出笑来,眉开眼笑的出去了。
等青黛走后越宛倾长长的松了口气,清乐知道自家郡主与姑奶奶自幼胜似亲生母女,便开口宽慰道:“表小姐如今失心疯了,一个疯子说的话本就不可信,郡主不必放在心上。”
越宛倾缓缓点头,紧蹙的眉心却始终没有舒展。
此时的寿安堂中,曾妈妈正同老夫人闲话,叹道:“奴婢昨日去宁辉堂送布料,听见院中的婆子嚼舌根,才知道叶妈妈竟已经没了。”
老夫人一惊,问道:“怎么回事?不是说她受杨氏牵连被二丫头赶出府去,回老家去了吗?”
曾妈妈不屑撇嘴说道:“听说是那老妪婆手脚不干净,竟趁乱卷了财物私逃。衙役最后也只找到尸身,说是失足落水淹死了,可不正是遭了报应。”
老夫人一把年纪了,黄土买到了脖子,最听不得这种事,闻言叹气道:“她这是慌了神,急糊涂了。说起当初你们俩都在我身边侍候,好似就是昨日的事,一转眼都这么多年了。”
提起此事曾妈妈也不禁叹气,虽说当年两人明争暗斗在老夫人面前争脸面,但如今人都去了,也就没那么多计较了。
她唏嘘道:“是啊,当年我和叶妈妈都在老夫人身边侍候,后来先头的二夫人要进门,宁辉堂没个管事的不成样子。是小姐给你出主意,说叶妈妈机敏忠心,最是合适,你便让她去了。当时我还眼红这好差事落到了她头上,谁知道最后竟是这般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