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暗心纹箭头
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响彻魏府内院,稳婆高兴地喊道:「生了生了,恭喜太子妃,是位小殿下。」
紫珠和其他婢女连忙跪地一齐道贺:「恭喜太子妃,喜得小殿下。」
柳若雪欣慰一笑,抬眸看向襁褓中睡得正香的小人儿,流下了幸福的眼泪。
用眼瞧终究比不上直接抱来的更真切激动,柳若雪转头对紫珠说:
「你扶我起来,我想抱抱他。」
紫珠往她后背垫上软枕,将她扶了起来。
稳婆乐呵呵地把孩子放在柳若雪手上。
柳若雪面色紧绷,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抱在怀里一个劲儿地看着他笑,枕着孩子的两只手一动也不敢动。
王婆知道她第一次抱这么小的孩子,心里紧张,忍不住笑道:
「太子妃不用那么紧张,只管放心抱着。」
柳若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见她看得如此着迷,王婆又说:
「小殿下这模样简直是照着殿下的样子刻出来的,将来长大了一定跟殿下一样丰神俊朗。」
紫珠凑近柳若雪,盯着她怀里尊贵的小殿下细细瞧了好一会儿,兴奋道:
「这鼻子眉眼确实像殿下多一点,不过这嘴唇可像太子妃多一些,真好看。」
听王婆和紫珠这样一说,一直在旁侧伺候的丫鬟们也凑过来瞧,一时间小小的床帐外挤了好几个眉飞色舞的俏丽脸蛋,她们有的说「小殿下像殿下多一点」,有的说「小殿下像太子妃多一点」,说着竟还争论起来,紫珠无语,只好将她们赶了出去。
「瞧这帮小丫头,叽叽喳喳的,都要把小殿下给吵醒了,太子妃,您好好休息会儿吧。」
王婆说着要来抱孩子,柳若雪舍不得放手,便对王婆道:「我想再抱抱他。」
王婆笑了,「好好好,只要太子妃身体吃得消,想抱多久就抱多久。」
这老婆子跟着累了一宿,此刻虽笑容满面,但看尽人世繁华沧桑的双眸却早有疲态。
柳若雪对紫珠使了个眼色,紫珠立刻会意,领着王婆走到门口,让她跟着邬管家去库房领赏钱。
临走时,紫珠还特意凑在邬管家耳边吩咐:「邬叔,殿下吩咐过,给王婆的赏钱加一倍。」
邬管家点了点头,难得一见地慈祥悦目道:「知道了,知道了,就你这丫头话多。」
邬管家领王婆去库房后,门子来报,有人要见她。
紫珠有些狐疑,吩咐在门口守着的芬枝和小草进去服侍柳若雪,自己随门子去见客。
芬枝和小草看柳若雪沉浸在做母亲的喜悦里无法自拔,也不敢打扰她,两人在帐子两边静静地站着。
柳若雪看着怀中的小生命,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涌上心头,此刻的她,内心非常宁静,也非常踏实、温暖。
从今往后,她就是个做母亲的人了,她的生活将会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而充满欢乐。
她的脑海中已经迫不及待地出现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场景。
春天的花海里,夏天的夕阳下,秋天的暖阳中,冬天的梅园里,都将留下他们幸福的足迹。
但想到魏亦玄还没有回来,柳若雪心头的喜悦骤然减了几分,她将孩子抱给芬枝,让她们将孩子抱去婴儿房,由奶娘照料。
芬枝和小草抱着孩子刚走,紫珠就进来了,柳若雪刚躺下又立马撑起身子,急切地问她:
「四郎那边有消息吗?」
紫珠几步走到床前,一边扶她躺下,一边道:「方才云掌柜托人捎来消息,人已经顺利到达安全的地方,江辰,温言,应帆等人也已回到各自的住处。」
闻言,柳若雪还没恢复血色的脸上总算露出一丝笑容,喃喃道:「都平安回来了就好。」
紫珠涩涩一笑,请求似的看着她:「现下太子妃可以安心地去睡上一觉了吧?」
柳若雪听话地闭上眼睛,可没一会儿功夫,她又睁开眼睛,疑惑地看着紫珠,「你说四郎回来了,他怎么还不来看我?」
紫珠目光有些躲闪,刚要开口说话,柳若雪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再次强撑着坐了起来,「四郎是不是还没回来?」
紫珠不敢直视柳若雪的眼睛,低低回道:「是。」
柳若雪急了,掀掉被子就要下床,紫珠连忙按住她的手,「太子妃,您现在不能下床,您现在下床活动,身子会垮掉的。应帆说殿下和林琅断后,要晚些时辰回来,您若现在下床有个三长两短,殿下回来后一定会很伤心,太子妃一定要冷静,您先睡一觉,等睡醒了,殿下就回来了。」
柳若雪闻言,有气无力地躺了回去。
产后的虚弱感袭来,她再也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冰冷潮湿的废弃地下室里,魏亦玄就着微弱的火光,替林琅处理伤口。
「你的腿受了伤,等会就在承嘉酒楼休息,不要回府上去了。」
魏亦玄信手扯下一片布条,麻利地替林琅缠住伤口,许是下手用了点力,林琅拧着剑眉吸了一口气。
「这么晚了,殿下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我也要回去。」
魏亦玄的视线落在林琅的伤腿上,「你能吃得消吗?」
林琅殷切道:「当然能,只是中了一支箭而已,不碍事的。」
魏亦玄笑了笑,说:「好在这支箭上没有毒,不然可就有你受的。」
林琅嘿嘿笑了几声,「就算这箭上真有毒,殿下也会想办法救我的。」
魏亦玄轻笑一声,不再理他了。
两人在地下室里又呆了半个时辰,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后,才来到街上。
此刻的南陵城,万物安宁,只剩寒风朔朔吹响之声,魏府屋檐下的灯笼还亮着,昏黄的灯光成了漫漫长夜里晚归者难以抑制的喜悦与温馨。
魏亦玄搀着林琅,向着心中的光明走去,在决定劫皇城重狱时,他没有想太多,一心只想着把姬如烟救出来,好给柳若雪和奴隶谷的老老少少一个交代。
现在看着那点点灯光渐渐变得清晰,自己离那光亮越近,越觉得心中有些后怕,要是自己这次不能平安回来,那小柳儿该怎么办?
好在平安回来了!
魏亦玄欣喜交加,只想快点见到柳若雪,便不自觉加快了步伐,林琅被他拖行了一段距离,实在受不了了,喘着粗气道:
「殿下,歇会儿吧,我实在走不动了。」
说着,就地往身侧的墙根一靠,坐了下去。
魏亦玄见他如此狼狈,有些愧疚,「是我心急了,先歇会儿吧。」
林琅很高兴,连忙招呼魏亦玄过来坐,「殿下,这里竟是一个石墩,你快过来坐。」
魏亦玄顺着他的指示坐下,发现石墩竟没有想象中的冰冷,用手一摸,才知道林琅将自己衣袍的一角铺在了上面。
魏亦玄心头一热,挨着林琅坐近了些。
正在这时,脚下传来几丝异样,林琅贴着地面听了听,发现一大片整齐有序的脚步声正朝着正前方涌来。
而正前方正是魏太子府!
林琅有些惊慌:「殿下,怕是何肖和斐彦追上来了,要是他们强行闯府该怎么办?」
魏亦玄心里也很担心,但面上不露声色道:「你先找个地方藏起来,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殿下要小心。」
林琅的话音未落,魏亦玄已经消失在墙根的阴影里,林琅找了一个小胡同,推开一扇破旧的门,躲了进去。
何肖带着自己的手下气势汹汹地在魏府门前停下,方才还只有昏黄光亮的府门外,瞬间火把林立,仿若白昼。
何肖让一名手下前去敲门,敲了好一会儿,门子不耐的声音从门缝里传来,「深更半夜的,谁呀?」
何肖报上名号,说:「本统领今日前来,是有要事要找魏殿下,请速速将门打开。」
门子的声音客气中带着几许为难,「请何统领恕罪,我家殿下已经歇息了,老奴不便去通报,还请何统领明儿再来吧。」
见区区一个门子,竟敢拒绝堂堂羽林军统领,何肖心里很不愉快,但常年的隐忍性子,使他习惯了吞下所有的委屈。
何肖道:「此事事关重大,今日本统领一定要见到魏殿下。」
门子有些急了,「这……这这,何统领何必为难我这个小老头呢?」
何肖不想再多说废话,示意一旁的属下代为传话,自己则退后几步,站在几位羽林军身后。
每每何肖做出这般举动,就是要撕破脸来硬的,属下本就看不惯门子,这下来了劲儿,嚣张道:「少在这里废话,我们何统领让你开门就开门,再不开门,我们就带人闯进来了。」
门子焦急道:「那……那烦请何统领稍等片刻,我去通报我家殿下。」
门子的话音刚落,一道清润里带着慵懒的声音传来,「发生什么事了?」
门子低低絮叨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殿下,羽林军的何统领要见您,老奴怎么拦都拦不住……」
没有多余的废话,魏亦玄让门子将门打开,信步走了出去,几名护卫跟在他身后,个个一副不好惹的神情。
魏亦玄身着白色衣袍,外披一件蓝色狐裘大衣,不管是里还是外都给人一种纤尘不染的感觉,何肖看着走向自己的魏亦玄愣了愣神,心内暗忖:「难道是自己弄错了?可这箭头的暗心纹明明就是出自魏府。」
当年先皇为了压制其他三国,前来听学的太子所用兵器皆由北桓提供,当时所属尼春太子的兵器纹饰是山水纹,刘琼霖爱山爱水爱自由,对此十分满意。
临苍太子所属的兵器纹饰是一棵杂草纹,按秦南征的心意来说,就是随遇而安,春风吹又生。
而西洲太子所属的兵器纹饰则是暗心纹,当时大家都怀疑魏枫林有了暗恋的人,后来才知道,那暗心纹竟是他信手画就随意上传的……
「何统领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贵干?」
魏亦玄站在何肖面前,眉目温和地问道,他白皙的脸庞在火光的映照下仿佛一副赏心悦目的画,深邃的双眸含水携星,一派宁静的淡然涌跃。
之前还笃定无疑的何肖,此刻有些犹疑不定,但人已到此,岂有白跑一趟的道理?
正了正色,何肖抱拳道:「深夜叨扰魏殿下,实乃事出有因,还请魏殿下理解。」
说罢,便将皇城重狱遭劫的事情跟魏亦玄说了一遍,魏亦玄听说重犯姬如烟被人劫走后,一向从容的他也不免惊讶得蹙起了眉头,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迎着一直盯着他看的何肖道:
「何统领不会以为是本殿带人劫的重狱吧?」
何肖没有否认,只是冷冷道:「魏殿下如此聪明,何某也就不再卖关子了,把箭头拿来。」
一名属下应声上前,将箭头递给魏亦玄,魏亦玄把玩似的看了一眼,笑问:「何统领,这箭头有何特别之处?」
何肖义正言辞道:「这暗心纹乃是魏殿下府上箭矢的专用标记,如果不是魏殿下带人劫了重狱,请问还会有谁,这楠陵乃至北桓,可没人敢私自使用这种暗纹。」
魏亦玄没有说话,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何肖,何肖被他这种大敌当前我自不动的神情所激怒,忍不住嘲讽道:
「魏殿下该不会说这箭矢是被人盗去,栽赃嫁祸的吧?」
魏亦玄轻轻一笑,云淡风轻道:「何统领可真会开玩笑,想要一支带有暗心纹的箭何须用「盗去」二字?直接造一支就得了。」
「魏殿下的意思是何某诬陷了您?」
何肖不屑地盯着魏亦玄,似乎想从他的脸上捕捉点蛛丝马迹,可无论他怎么看,怎么说,魏亦玄始终都是一副淡淡的表情。
「诬陷倒说不上,劫皇城重狱乃是重罪,必须严查,何统领尽心尽责追查此事,本殿定当全力配合,但以一支人人都可以仿造的箭头就说是本殿带人劫了重狱,这是不是有点太过草率?」
「这……」
魏亦玄目光如炬,何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何统领要是没什么话可说,那就恕本殿不送,慢走。」
何肖冷哼一声,带着手下拂袖而去。
望着一群人远去的背影,魏亦玄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方才出来得急只穿了一件长袍,现下突觉有些寒意,想到林琅还在某处藏着,他也顾不上寒冷,带着身后的护卫跑向墙根处,四下找了好几遍,才在一颗长青树下找到林琅。
那时的林琅面色铁青,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