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杀鸡儆猴
吴名清醒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浑身的疼痛,难以忍耐动了动身子,只感觉到里里外外更痛了。
吴名一脸茫然,真他娘的疼啊!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回事?我这是在哪儿?难道是穿越了?
或许是他翻身的动作太大,惊到了房间里的另一个人,一个大胡子老头。
“万幸万幸,圣阳在上,乌铭炙你终于醒过来了!”
微弱的烛光下,房间里传来了老人的嘟囔声。紧接着便是老旧的桌椅”嘎吱“惨叫,以及叮当作响的铁片碰撞声。
“不管如何,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快,先把药喝了,这可是最好的疗伤药了!圣阳在上,喝下去就会好的。你可要快点好起来,不要再做什么傻事儿了。”
吴名强忍着疼痛,借着烛光打量起眼前的“老头子”。
棕色皮肤、光着上身、只穿着一条大短裤,腰带上挂着两个铁片?大胡子已经发白,这发际线属实高的过分了吧!嗯,不明觉厉,奇奇怪怪。
看着老人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身上也满是淤青,额头的血迹都结成了血疤...浑身肿痛难以动弹的吴名心想:真是造孽啊,难道这一家子是被黑社会围殴了?这么惨的老人也下得去手?这是遭了多大罪啊!
一阵眩晕,脑海里突然开始出现一些新的画面,记忆开始融合了?吴名决定在弄清楚事情原委之前,嗯,我方有权保持沉默。
“但是疼痛什么的能不能快点结束啊!”
身体偶尔还会微微抽搐,吴名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应该是他有生以来受过的最严重的伤痛了,“愿天堂没有痛苦”。
老浦洛端着药碗的有些颤抖,儿子醒了,但是却一言不发,ε=(ο`*)))唉,我的傻大儿啊。
慢慢的扶起吴名,老浦洛一脸心疼,同时也有些气愤,但语气却是那样的“温柔”。
“轻点轻点,我来扶着你,等喝过药睡一觉就会好起来的。慢慢喝,慢慢喝,唉,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犟呢?”
一碗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的黑色药汤,味道极其呛人。入嘴的瞬间吴名便蹙起了眉头,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大郎,该喝药了”...不会的,这便宜老爹不至于毒害我的,一定是我想多了。
但是这见鬼的味道,真就是就硬往下灌?哪儿有这样喂药的?看是老单身汉无疑了...差点被呛到的吴名忍住身体的疼痛在心底默默地吐槽着。
“喝了好,喝了好,你好好的躺下休息,什么都别想了,我再去给你弄点吃的去。”
“你...还好吧?额头...还有身上...”吴名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现在的情景。
老浦洛拿着碗自顾自唠叨着:“圣阳在上,乌铭炙,忘记今天的事吧,好好养伤,我知道你不好受,但...”
“这种事经常发生不是么,只是你总爱钻牛角尖,唉,要是我这段时间没出城就好了...等这阵子风头过去吧,侍卫老爷那边我去说,老浦洛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帮吴名掖好被子,老浦洛看着吴名的眼睛,一脸苦涩。轻轻的摸了摸他的额头,老人红了眼眶,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只是叹了口气,急匆匆地向外走去。
“我去弄点吃的回来,你好好休息吧。”
看着老人那被压弯了腰的背影,想到融合的记忆里的真相,忍不住感到一阵阵悲哀——为老浦洛,也为“自己”。随着记忆的缓慢融合,这个时候吴名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经历...
...
原主人叫做乌铭炙,和吴名一样是个命大的弃婴。十几年前被拾荒的年轻浦洛捡了回来,两个人相依为命,老浦洛把他当亲儿子一样养大。
也许是天性率真?这个乌铭炙多少有些天真了。
老浦洛是沙漠里的拾荒者,一辈子在沙子里刨食。虽然名声响亮,但是老人却不希望这个儿子走上这条路。如今在城市里安了家,老人就想让儿子吃一口安稳饭,花钱帮他谋了一份侍卫差事。
铁饭碗不挺好的么?可原主总是说“贵族老爷们的钱是臭的,我宁愿当一个拾荒者。”
大概少年人都是这样的吧,年少气盛,眼睛里就揉不得沙子。
“孩子你要认清现实啊!哪儿有什么香钱臭钱的?拾荒太危险了,你还是好好的去当个侍卫,你这性子不磨一磨,将来可怎么办呢?”
老浦洛苦口婆心,好说歹说,这小祖宗才不情不愿的同意。结果呢,性子不但没磨下去,反而惹出了大事。
今天是烈阳教派的祭祀日,这是一年一度的大场面。侍卫团负责维护祭祀场的秩序,年少有力的乌铭炙也在其中。
正午时分,正是烈日煌煌,烈阳教派年轻漂亮的祭祀神女踏上了祭坛,宣告祭祀仪式开始。
神女身着黄金神铠,披着华贵的红色长袍,上面布满了黄金打造的各色饰品。她精致的容颜配合着华丽的舞姿,巨神峰的神族小姐是如此的美丽,让人们移不开眼睛。
很多平民子弟以及一些贵族少爷,他们一时看呆了神,忘记了此时应该下跪乞福。对于如此重大的场合来说,这无疑是在打脸。
煌煌烈日下,他们成了一道刺眼的风景线,如此的突兀。
对于信仰专制的烈阳教派来说,这是最不可忍受的罪过,这是渎神!
吴名很想骂一声“封建迷信”,但想到这个世界好像真的有神!好吧,是我唐突了...
祭祀神女和祭团长老们商讨过后,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信仰专制可不是闹着玩,正是立威的好时机,看以后谁还敢不敬神灵!
长老们大义凛然,站在祭坛中心传达“圣阳的训责”,平民们只能诚惶诚恐的跪着接受神灵的惩处。
“你们这是在亵渎圣阳,圣阳降下旨意,要对你们施以惩戒!”
烈阳教派向来都是这样,高高在上的他们代表了太阳宣判。“需受杖刑一百!”
这一百杖可真真是能活生生打死人的!
贵族老爷们可舍不得子女受罪,他们自认为流淌着高贵的血脉,他们总有办法。作为烈阳教派最忠实的拥趸者,他们清楚的知道如何让圣阳息怒。
在吴名看来,不过就是花钱买命罢了,还美其名曰“供奉”。
贵族老爷们愿意掏钱,大笔的钱,平民们哪儿来这么多的钱?
“我们供奉圣阳,我们诚心‘赎’罪,我们祈求圣阳的宽恕。”
老爷们知道圣阳需要威望,祭祀们也需要立威,转过头来他们又喊着“贱民渎神”,“贱民应该接受惩罚”!
是的,在恕瑞玛的城市里,教派长老和贵族们才是主人,平民?不过是奴隶罢了。
...
“贱民”之所以成为贱民,那是因为他们既没有土地也没有财富,而沙漠里环境恶劣,物资匮乏,不宜生存,很多人选择进入城池躲避沙暴躲避强盗,他们便只能为贵族老爷们劳作。
贫民们在老爷们的土地上耕作、纺织、做工,种出的粮食送进老爷们的神庙和粮仓;纺织的毛毯成为老爷们的披肩和神龛的挂饰;打造的金饰成为了上等人昭示身份的配饰和神庙里金光闪闪的神像。
老爷们高高在上,血脉光荣,不事生产却又无比富庶。平民们则“血脉低贱,生而有罪”,他们只能匍匐在圣阳的照耀下,辛苦的劳作,不断地赎罪,乞求老爷们大发慈悲给条活路。
但凡是个心有良知的人都看不得这种事儿,但是奈何斗不过啊!城池是人家建的,贵族有私兵,教派有护卫,人们敢怒不敢言...
...
偏偏这个乌铭炙,“胆大妄为”。年轻的侍卫一直认为不该是这样世道,他居然跳出来大喊什么“这一点都不公平,凭什么贵族和贫民待遇不同?”
好家伙,谁都知道平民们的钱都进了老爷们的口袋,哪儿有钱买命?
现在有人跳出来反对,这还了得!
拉霍拉克护卫们不由分说,将这个正直的少年当场逮捕,老爷们今天得给这群不安分的人一点颜色看看。
被赶出来的“贱民”们看着年轻的侍卫被教团护卫们用神仗打出祭祀看台,同那群“渎神”的平民子弟一起接受刑罚。
一棒下去,浑身淤肿,两棒下去,皮开肉绽,十棒下去,筋骨皆裂...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少年们在哀嚎,贫民们在求情,老爷们狞笑...
事不关己的贱民捂着家里孩子的眼睛,很多人不忍直视,也有人咬牙切齿,眼神愤恨,可都是敢怒不敢言,沉默又压抑...
三伏天里,阵阵悲凉。
无论是信仰专制,还是对城市的掌控,教派长老和贵族老爷们知道最好用的办法,杀鸡儆猴。
事实上,立威是有效的,已经开始有“贱民”拍手叫好。
吴名只感觉到悲哀以及愤怒,怎么会有这样的事、这样的人?!
可在贫民们眼里,这样的事甚至都快“习以为常”了,已经快习惯了不是么?也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不是么?
...
老浦洛赶回来的时候乌铭炙已经伤得很重了。但哪怕是这样,小伙子还是不曾屈服。
他嘴角鲜血溢出,浑身伤痛,却还在喃喃着“不公”...
吴名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既佩服又不忍,但总得有这样的人,世道才能变好不是么?
老浦洛用自己的身子护住儿子,不知道替乌铭炙挨了多少杖。
他声嘶力竭的喊着:“圣阳在上,他知道错了!他只是个孩子,他只会胡说八道!”
“求老爷们发发善心放过他吧。”
他跪在人们面前哀求。
“圣阳在上,要罚就罚我吧!”
老浦洛嘴角溢血,攥紧了拳头,磕破了额头。
人们可怜这对父子,“贱民”们纷纷下跪,无数人开始乞求圣阳的宽恕。
老爷们的目的达到了,这种事情没人比他们更得心应手。就是这个程度,既能立威,又不会激起“贱民”们哗变。
“圣阳在上,神明看到了你们的忏悔。住手吧,他们已经知道悔改了。”
神女恰到好处的施舍着圣阳的仁慈,阳光之下,她的目光是那样的怜悯...
...
老浦洛在族人的帮助下把儿子带回家,这一路上乌铭炙反而沉默了下来。这让老浦洛很不安。
将儿子轻轻的放在床上后,老浦洛顾不上自己的伤痛,他语气微颤,心疼的问着:“孩子,你还好么,我这就给你上药,圣阳...在上,你一定会好起来的!”m.
瘫在床上,乌铭炙气若游丝。
“老浦洛,这就是你的圣阳?这就是我们的世道麽?”
老浦洛颤抖着双手,擦去乌铭炙嘴角的血迹,红着眼眶开始给他清理伤口。
并不去看他那失望的眼神,老浦洛说到:“圣阳在上,乌铭炙,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们要忏悔,你要学会低头认错啊!”
“我心里好像有一团火,老浦洛,我不甘心,我觉得这一点都不公平。那群人凭什么高高在上、作威作福?!”
老浦洛身体微颤,仔细的帮他上药。
“听我的,孩子,睡一觉,我去找疗养药。圣阳在上,你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可是老浦洛,我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什么圣阳,什么祭祀,长老和老爷们,他们全都是狗屁...”
乌铭炙庭起了身子,歇斯底里的吼叫着,发泄着自己的愤怒,却又突然整个人都绵软无力,瘫在床上双目无神。
老浦洛努力的安抚着乌铭炙,抚摸他的脸。
“孩子啊,你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话啊,你进了死胡同了,你的路走歪了。”
这个年近半百的老人是那么的无助,那么的悲伤。
“老浦洛...”
乌铭炙抬起手想触摸老浦洛的脸,又无力的垂了下去,他有气无力的说:“老浦洛,你的腰被打弯了,老浦洛,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事了,我就是不甘心啊,凭什么他们高高在上,凭什么他们说了算,凭什么...”
老浦洛身体一僵,这位老人早已压制不住心里的那团火。
“够了乌铭炙,别再说了,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你会害死你自己,害死我,害死大家的你知道么!”
“可是...”
伤口全都上了药,老浦洛轻轻地摆正乌铭炙的身子。
乌铭炙看到老浦洛挺直了腰攥紧了拳头,他一字一句说道:“乌铭炙,我的孩子,睡一觉吧,不要再说傻话了...我出去找治疗内伤的药,你好好休息。”
老浦洛不舍的看了儿子几眼,伤得太重了,得去找上好的疗伤药。
老浦洛的背影还在眼前挥之不去,乌铭炙眼神飘忽向天望去,这个少年人从不后悔今天站出来,可是真的有用么?
老旧腐朽的木梁挡住了乌铭炙黯淡的目光,少年人不知又想起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