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多事之秋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
前有名将段颎,大小历经数百战,一朝入朝为官,只因党附宦官,就落下了恶名,而后落到了酷吏阳球手上,自饮鸩酒死亡不提,举族还被流放至边地,若非后来被平反,恐怕留下的只有污名。
(这位实打实地太猛了,最后一次出征,‘凡百八十战,斩三万八千六百余级,获牛马羊骡驴骆驼四十二万七千五百余头,费用四十四亿,军士死者四百余人’)
有些只会耍嘴皮子的人就是如此,接受不了别人十全九美、十全八美。一旦得知好人干了一件不好的事儿,就会口诛笔伐,将此人之前做过的所有好事全部推翻了。
0这种风气早在数十年前就在太学中盛行开来,互相标榜,抨议他人以此来提升自身的知名度。
李宣年纪虽小,但沾了祖父的光,平时也又不少学子围绕、吹捧,甚至隐隐有将其推为太学中青年一辈领袖的意思。
平时他也是以领袖自居,常处于舆论的浪头上弄潮,发起各种运动。
之前纸书、师说能在太学中盛行,他在其中也有推进作用,现在从前辈口中得知钟书是通过宦官买来官职,又欲发起学子联名上书,请罢佞臣。
但……刚在钟歆手上碰了壁。
惹恼了钟歆之后,李宣也开始反思——这事儿他是不是做错了?
一边是他爷爷名士李膺的朋友、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何颙说的;一边是素来沉稳,不轻易夸人,又相交于总角、早已熟稔的朋友钟歆的反驳。
思虑良久,不得答案。
联名上书之事……且先搁置吧。
……
南宫。
蹇硕坐在刘宏下首,专辅佐刘宏批阅奏章——刘宏近日愈发地惫懒了,愈发不想批阅奏章,干脆就一笼统地交给蹇硕先看一遍,重要的摞一堆,不重要的摞一堆。
“陛下,钟中山上书。”
蹇硕已经先看了一遍啦,当即就知道钟书是已经收过他的密信啦,其中内容……虽说不是按照蹇硕建议来办的,但效果肯定不会差。
只因……看上去太有道理了,而且天子看了一定会开心。
刘宏放下暖手炉,勉强打起精神道:“嗯,呈来让朕一观……”
蹇硕毕恭毕敬地呈上。
刘宏看了开头,又没多大兴致了——哦……还是那件破事儿啊,没完没了了。
但……想到了这件事,刘宏又想起来了,丁原还欠他一匹好马呢!正好他身为无上将军,还没有趁手……趁胯的坐骑呢。
对好马感兴趣,但这事的前因后果刘宏已经不感兴趣了。
如果不是钟书写来的,他看一眼就放让蹇硕拿回去了。
但继续往下看,钟书的策论却让刘宏心神往之,什么与胡部交易问题不大云云,这个他不怎么关心,他关心的是交易之后的事,等胡人吃惯了粮米、用惯了汉人的丝麻制衣,就可以考虑归化胡人的问题啦!
刘宏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幅宏图来,彼时他身着绣袍金甲,胯下高头大马,身率三军,受诸胡族朝拜进贺……
再说现实,刘宏现在也才三十许岁,正值年富力强的年纪,这画面还真就有可能见到。
想到快乐处他就一发不可收拾,他几乎忍不住从座下胡床中站了起来,抚掌大笑道:“钟万里所言甚合朕意!逮至时机成熟,必使钟万里为将,为朕尽收万里之土!”
蹇硕心知妥了,便是何进等人再费功夫,
刘宏也不会因为并州之事怪罪钟书了——天子就是这样的人,只要哄开心了,啥都好说。
刘宏笑了一阵,心中更是急于去平乐观耀兵讲武,于是看向蹇硕:“蹇卿,奏疏中可还有大事么?”
还真有。
蹇硕点了点头,又抽出两道奏表来呈给了刘宏。
刘宏看罢第一道,悚然一惊,俄顷又叹道:“盖卿所言无差矣,耿鄙果败于韩遂、王国之手也。”
凉州一直以来都是国家的心头大患,不是羌人,就是造反。
前段时间,汉阳太守傅燮刚战死,这下耿鄙又败亡在叛军之手,刘宏即便是再沉湎于自己的幻想中,也还是要面对现实,于是看向蹇硕:“可召盖卿回京,朕当复问其凉州事。”
“唯唯。”
蹇硕应了一声,少倾又行礼建议道:“陛下可使大将军筹备兵事,西击韩遂等贼众。”
正好这段时间蹇硕没少受何进的其,刚才他看过了这道奏表,之前蹇硕心里头就一直在寻思着怎么回击何进,这机会不就来了么。
只要何进不在雒阳,那京中的军事就都是他说了算了,再也不受掣肘啦!
刘宏可不知道蹇硕心里的小心思,只道蹇硕这么推荐何进,与何进上言罢黜蹇硕相比,当真是高下立判了。
于是点头允可了何进的提议。
但下一道表……就让刘宏的头大之又大。
“并州黄巾余党未平,青、徐二州黄巾又复反矣!”
◇
是日下午。
钟书宴请了乐隐,及署中一众心腹吏员。
确实在纸书的推行方面,乐隐起到了不能忽视的作用,而钟书想的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而行此事,好处有二。
一则他能从中获取名声,二则是将教育的门槛降低,进而降低士族的影响力,算是提前着手缓解阶级矛盾了。
席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钟书盛赞乐隐的学识,乐隐反而愈发谦虚道:“某之学识,逊于郑康成、卢子干、赵邠卿、荀慈明等世之大贤远甚,当不起府君夸赞。”
于是话题就引向了乐隐提到的这几位身上。
卢植自不必说,汉末顶梁柱的存在,无论是政事、从事教育还是从军,都是顶中顶的,惜乎刘宏肉眼不识能臣。
荀爽那是荀彧的叔叔,荀攸也和钟书提起过,言辞之间多有溢美,称‘荀氏八龙,慈明无双’,搁人才辈出的荀氏都是最负盛名的那一号。
当时钟书还想征召荀爽来着,可惜荀攸说他这个爷爷没做官的意思,多个高官来聘请征召都没去。
赵邠卿钟书倒是不认识……但郑玄钟书知道啊,这人对经学的研究不光是汉末时期拔尖,在整个儒家历史上也是最拔尖的那批人。
“咦?”乐隐忽然拍了下大腿,又道,“郑康成尚为处士,府君可不延聘其至中山来?”
处士即隐居在家没有出仕的士人。
按照三国类型的游戏来说,那就是处于‘在野’状态,但这现实征辟在野人士可太难了。
尤其像郑玄这样有重名还不出仕的人。
钟书自然知道能请来郑玄意味着什么,但事儿哪能这么简单,他两手一摊道:“恐其无有出仕之心,奈何?”
乐隐点了点头,说也是。然后又表示说他愿意作书一封,府君您只管去请请看,能来最好,不能来……不能来也就算了。
钟书说行,次日就派人往青州郑玄老家北海国高密县去了。
没几日,就从青州方面传来消息,说是青州黄巾复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