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33章 黑风夺玉(1)
深夜时分,陇江之上。
郑恒舟躺在狭长小舟上,享受良辰美景。凉风轻拂他俊俏脸庞,吹动头发,画面十分惬意。正对面的裴晏之,盘腿而坐,手拎酒罈子,一饮而下。过不多时,酒意三分醉,稍作停歇,两人对视。
裴晏之问道:「你这次打算待多久?」
郑恒舟沉吟半晌,道:「接了暗镖,明早出发。」
裴晏之瞥了他一眼,哈哈大笑,道:「暗镖,又是如此。说好听点,是让你偷偷押镖,说难听点,就是不把你当自己人。」
郑恒舟挠了挠鼻子,悠然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裴晏之瞧见他这模样,藉着三分醉意,怒火中来,喝道:「我真搞不懂郑家在想什么,你可是亲生儿子,他们竟如此待你。」
郑恒舟苦笑道:「他们也有苦衷。」
裴晏之不以为然,冷冷道;「什么苦衷,分明是愚昧。郑夫人生你时,确实因难产且痛苦,但这也不能怪你吧?谈到算命,就因人说你命煞孤星,就将你赶出家门?可笑至极。」
郑恒舟道:「不是赶出去,是送去玄空寺。」
裴晏之不以为然,道:「有何不同?就是把你扔出去。」
郑恒舟道:「至少,我回来了。」
裴晏之啜饮一口酒,擦了擦嘴角,冷笑道:「回来?三天两头派你出去,一去就十几天,你一年待在陇江城多久?」
郑恒舟摇摇头,叹道;「今晚是找你来喝酒,别谈这些俗事了。」
裴晏之道:「好,你说了算,咱们不醉不归。」
郑恒舟回道:「你不还有要事?」
裴晏之放下酒罈子,无奈道:「陇江双煞作恶多年,杀了多少人,要能到一早便抓了。至于妖人江千易,那更是棘手。据闻他易容术精湛,你要我们,上哪抓人去?」
郑恒舟捉弄道:「百里司捕快如此丧气,陇江城民众可难过了。」
裴晏之耸耸肩,道;「得了吧,他们也认命了,」谈话之间,夜色更深,两人畅饮,直至酒空,裴晏之才悻悻然起身,施展轻功离开小舟。
郑恒舟卧躺舟船,拉起草蓆,盖住身子,沉沉睡去。待到醒来之时,已是日上三竿。他掬起江水,稍作洗漱,纵身一跃,掠至数丈,返回绿畔岸上。
过不多时,他款款走出城外,运起真气,再展轻功,掠出数十里,一下子便来到山腰下茶馆。他将银锭交付掌柜,径自坐下,啜饮凉茶。说是押镖,实则替人跑腿。这趟暗镖,郑家给他半月。城关至此,仅是步行,至多一日,何须半月。郑恒舟明白,这是有意为之,命他在外流连,别回陇江城。
郑恒舟掂了掂碎银,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勉强过得去。他扔下茶水钱,往山头悠然走去。传闻黑风山上,有个黑风寨,里头是一群妖人,烧杀掳掠,无所不做。通往苏江城,切过山头,便是捷径。无奈碍于安危,镖师押镖会故意相避,绕路而行。
郑恒舟徐步闲逛,挑了棵参天古树,轻盈跃起,椅卧树梢上,举酒畅饮。过了半晌,下方传来喀啦声,郑恒舟斜眼一瞥,一群镖师推着独轮车,竖起长杆红旗,长驱而入,押镖上山。
郑恒舟上下端倪,这群镖师身穿褚红色锦袍,胸前纹有朱雀展翅图案。郑恒舟暗忖道,这条小径通往山顶,莫非这些人不绕路,想硬闯黑风寨?
因与此事无关,郑恒舟不作多想,洒然喝酒。直至天色渐暗,外头凉了,他往下一跃,轻巧如猫,落地无声。正当他返回茶馆之际,忽闻仓卒脚步声,由远至近朝他而来。
郑恒舟回头瞧去,一名女子惊慌失措,狼狈逃窜。她后方有两名男子,手持大环刀,目光凶神恶煞。郑恒舟打量那两人,身穿皮毛衣,面露狰狞,两支染血尖牙露出,乃是妖人之相。
郑恒舟一个踮步,掠身而至,伫立在女子身旁。女子抬眸一瞧,惊道:「你是什么人?」郑恒舟尚未开口,两名妖人随即而至。他们举起大环刀,朝着郑恒舟二话不说便是一砍。郑恒舟微蹲身子,抽出雁翎刀,倏地掠出,两人瞪大眼珠,纷纷倒下。
郑恒舟收刀入鞘,走了过来,问道:「他们为何追你?」
女子没好气道:「妖人杀人,何须理由。」
郑恒舟灼灼目光,稍作打量,注意到褚红色锦袍,问道:「你这身衣服,应是朱雀镖局镖师没错吧?」
女子迟疑半晌,问道:「你不知道我是谁?」
郑恒舟挠了挠鼻子,问道:「你这话,莫非我必须认识你?」
女子忙道:「我不是那意思。」
郑恒舟微微一笑,道:「我不是故意讥你,只是我长年在外,不谙世事。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女子眼波流动,道:「我叫南宫兰。」
郑恒舟闻言一怔,惊道:「原来你是南宫家的人。」直到此时,郑恒舟才明白她方才之意。掌管朱雀镖局之人,便是南宫家。南宫家在陇江城内,乃是数一数二的镖局,与郑家的玄武镖局齐名。
南宫兰沉思半晌,缓缓问道:「多谢你救命之恩,但我有个不情之请,你是否能将刀借给我?」
郑恒舟问道:「你要刀何用?」
南宫兰握紧双拳,怒道:「镖被劫走了,我要去抢回。」
郑恒舟眉头微蹙,不解问道:「你要将镖抢回来,我能理解,但为何不先回陇江城一趟,找了帮手再来?」
南宫兰抿起唇,心似不甘道:「现在回去,这趟镖便失败了。」
郑恒舟问道:「难道性命不值尊严?」
南宫兰凝视着他,叹道:「我都明白。换作平时,我也会先回陇江城。可此趟镖不同,这是急镖,至关重要。我必须尽快把镖送往苏江城,否则会坏了名声。」
郑恒舟寻思道,所谓急镖,通常是两三日之间抵达。押镖途中,变量甚大,谁也不敢揣度。镖局若接下急镖,定是重要,否则不敢妄此,免得出事。
郑恒舟问道:「你孤身一人,如何挑掉黑风寨?」
南宫兰回道:「我没要正面交锋。这次的镖是羊脂玉佩,我只要想方设法夺回那块玉便可。」
郑恒舟想起独轮车,现出恍然之色,原来那是障眼法。他也很清楚有些镖师会动手脚,故布疑阵,让人摸不清托镖何物。
郑恒舟正色道:「这把刀随我多年,恕我不能借你。」
南宫兰皱眉问道:「你出多少?」
郑恒舟不发一语,摇头婉拒。过了半晌,他才开口,道:「现在,你还想赤手空拳去黑风寨吗?」
南宫兰微怒道:「既然你不借我,我便只能硬闯了。」
郑恒舟瞧了她一下,笑道:「我看得出来,你真气损耗,已受内伤。再加上手无兵刃,去了只是羊入虎口。」
南宫兰冷冷道:「这不碍事,我自有方法。」
郑恒舟摇摇头,道:「这样好了,我不借你刀,但我借你人。你给我银子,我便替你夺玉,你认为如何?」
南宫兰将信将疑,问道:「那里可是黑风寨,你不怕吗?」
郑恒舟道:「不瞒你说,我盘缠不充足。」
南宫兰沉思半晌,道:「好,事成之后我给你银子,你叫什么名?」
郑恒舟想了想,犹豫片刻,叹道:「郑恒舟。」
此言一出,南宫兰心下甚惊。她抬起清澈双眸,端视郑恒舟。过了半晌,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沉声道:「原来,你便是郑恒舟。」
郑恒舟苦笑道:「在下正是。」
南宫兰面有难色,垂首道:「关于你的事,我都是听闻而来。」
郑恒舟耸耸肩,笑道:「若是不好传闻,那便是事实。先不提这了,你不是急着抢回玉佩吗?」
南宫兰定过神来,问道:「你有什么好法子?」
郑恒舟简短道:「跟我来。」此语甫毕,他转过身,兀自往山上走去。由于南宫兰足踝扭伤,走路拐晃,花了不少时间,才抵达黑风寨。
夜色已黑,寨外火炬燃起。南宫兰打量山寨,周围用木栅栏围起,附近有妖人巡视。这黑风寨沿穴而凿,设有木闸门,南宫兰放眼望去,至少有十处岩洞入口,令人眼花撩乱。
两人趴伏草地,俯瞰下方动静。南宫兰担忧道:「入口这么多,那玉佩究竟会在何处?」
郑恒舟道:「右边洞穴倒数第二个,那便是藏宝库。」
南宫兰问道:「你怎知晓?」
郑恒舟微微一笑,道:「左边第三个,那是酒窖,我常去偷酒喝。」
南宫兰诧异万分,惊呼道:「这里可是黑风寨,你去偷酒?」她瞥向郑恒舟,漆黑眼眸如此坚定,确实不像说谎。
郑恒舟嘱咐道:「你待在这,我去去便回。」
南宫兰阻止了他,驳道:「不行,你没见过玉佩,我也要去。」
郑恒舟斜眼瞥她,正色道:「你脚已扭伤,去了只会碍事。若你执意,那便休怪我无礼了。」不等南宫兰搭话,郑恒舟径自将她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