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病
江枝没有敲开李芸灵的房门。
小公主在里面哭哭啼啼,将里面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
吵得林待之都有些坐不住,上了雀台坐着。申绣有些肉疼,因为那个船舱本是他的。
甲板上的将士们谨记熊百夫的叮嘱,只当没听见,任凭二楼的小年轻胡闹。
门外的江枝劝得久了,面露难色,倚着栏杆对雀台上的林待之招手,希望他能教自己一招半式。
林待之哪有什么好法子,要不然也不会一进百草园就被裴清语拿捏得死死的。
可有些东西说起来总比做起来简单。
他比划着道:“你先这样……然后这样……最后再那样……”
“这样?”
江枝似懂非懂,摊开左掌,然后右手食指中指伸出,张开,在手掌上迈开两指,来回走动。
“然后这样?”
江枝抬起那右手,指着自己的眼睛……诶,是脑门还是眼睛来着?
好像是眼睛吧?
“最后那样?”
江枝双手合十,然后轻歪头枕了过去。
“这是何意?”
江枝读的圣贤书少说也有万本,却还是未能理解这种超前的艺术。
苦思冥想一番后,他才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林大人是要我自己去看那民俗活动,然后回来夜里再同公主汇报一番,就像哄孩子睡觉讲故事那样?”
说完这话,他笃定地点了点头,赞道:“小林大人真乃高人,想来等我回来时公主殿下气也消了,到时候她想看却没有,难免又哭又闹,我再来同她讲的确很合适。”
说完,他便转身向林待之鞠了一躬,然后掸了掸衣衫的袖口,向着甲板上走去。
雀台上,申绣睁开了眼睛,看着那道远去的背影,给出了自己中肯的评价,“鸡同鸭讲。”
林待之重复道:“鸡。”
申绣怔了怔,随后嘴角难得多了一抹笑意,改口道:“对牛弹琴。”
“这还不错。”林待之轻轻点了点头。
“所以你本来是什么意思?”
“我让他想不通就回去睡觉。”
“嗯?”
“很多让你为难的事情眼睛一睁一闭就会过去,无非就是睡一觉罢了。一觉醒来,晨光正好,说不定那些你搞不定的人也会换了个模样。”
“听不懂。”申绣直摇头。
“听不懂没关系,我懂就行。”
“如果柳飞在这里,他猜他会怎么评价?”
“怎么说?”林待之好奇挑眉,他并不是关心柳飞会怎么说,而是申绣难得说俏皮话。似乎从那女帝传承里出来后,这个银发少年心思也放下了不少。
“他会说「你指定是有些大病。」。”
林待之:“……”
二楼里哭声渐歇。
申绣问:“她怎么不哭了?”
林待之心想莫非你很喜欢听?
“哭出声是给人听的,都没人敲门没人劝了,那还哭做什么?无声才是大痛。”
申绣想了想,道:“有道理。”
这时,“吱呀——”一声。
二楼舱室的窗打开了。
李芸灵探出小脑袋,眼圈红润,凶巴巴冲着林待之问道:“巡按御史呢?”
林待之给他指那个刚巧上岸的书生。
许是江边青石太滑,江枝一脚踩空,便七摇八晃将要摔进水里,连儒冠都掉落下来。
幸好岸边的士兵个个都是六七品的好手,眼疾手快就将这位瘦弱的状元郎扶住,也一道接住了他的帽子。
江枝连连称谢,行礼不断。
士兵挥手鞠躬,直说自己不敢不敢。
“噗——”
看着书生带着黄泥却认真的脸,靠窗的李芸灵破涕为笑,随即便觉得不对,又轻轻咳嗽了两声。
她佯怒道:“林待之,你知道江枝身为状元,又没有修为傍身,还怂恿他一个人出去,真是胆大包天!”
还未等林待之开口,她便一骨碌翻窗跳到了甲板上,道:“这次就算了,本宫不同你计较。江枝一个人出去怕是被人卖了都没还手之力,本宫就勉为其难跟着一起去。”
林待之正要说些什么。
李芸灵抢先开口,道:“你若是敢告诉张钦差,本宫……本……我回去后就跟清语说你天天在外面逛教坊司,大不了鱼死网破!”
林待之神情尴尬。
申绣满脸深意。
说罢,李芸灵得意看了申绣一眼,道:“有的人不懂得珍惜机会,错过了便是错过了,回头啊,求着本宫,本宫也不稀罕。”
说罢,便一路飞奔朝江枝追了过去,像只灵活的猴。
林待之嘴唇阖动,申绣听不到声音。
不一会,一个人来到雀台。
林待之道:“那两人醒了吗?”
这人正是之前溜过去看铁氏二兄弟的商鑫,他恭谨地为申绣和林待之斟好茶,一脸谄媚,活像只柴犬,道:“小申大人修为高深,两枪差点送他们去见自个祖宗,一时半会还醒不过来。”
申绣对林待之解释道:“那两个四品跟纸糊的一样,不经打。”
林待之指着岸上的一对男女,道:“公主殿下只有五品,想来你有办法躲避她的感知,跟着他们,别让人拐跑了就好,骗些银子无所谓,公主钱多。”
商鑫忙不迭点头,道:“小江大人和公主殿下少了一根头发,我商鑫保证提头来见。”
“嗯,去吧。”
……
傍晚时分,江枝和李芸灵没有等回来,却等来了鹿湛。
这位已入二品的少年春风得意,一脸说不出的笑容,恨不得将我是二品巅峰这几个大字刻到脑门上。
申绣神情难免落寞。
张大人夸赞鹿湛少年天才。
熊德胜有些不服。
一个林待之就已经够他咋舌得了,如今又来个鹿湛,当初一面之缘,这货不才四品吗?这才几天?
你谁啊你?
鹿湛笑着看了看这百夫长,道:“重新认识一下,晚辈鹿湛,今天十八,二品巅峰。”
熊百夫跟嘴里进了苍蝇一般难受。
这个苍蝇还是半截带肠儿的……
他对林待之恭敬,不仅仅是因为小林大人高深莫测,更因为裴大小姐是未来要成为神策军统领的人。
可面前这个……
鹿湛并不管他难受的脸,只是笑着对张大人寒暄,道:“听说张大人早年和青庐剑仙交好?”
张兆京皱眉,道:“是。”
鹿湛一脸神往,道:“听说剑仙是这五百年来最优秀的天才,不知他十八岁的时候,是什么修为?”
张兆京道:“他那时已离开洛城,入了雪原,出来后便是通圣了。”
“呃……”鹿湛也噎住了。
大概是熊德胜好心把苍蝇分了他一半。
张大人理解少年天才企图扬名天下的心理,但不喜欢鹿湛这般如暴发户一样的热情洋溢,更何况他还拿青庐剑仙相比较。
张大人最近心情本就算不上太好,经此一遭,更是无言,只是沉着脸回去了。
鹿湛又命人搬来一堆财宝,冲申绣和林待之说什么父亲既然让我跟着你们,自然需要多多学习,还望两位大人不要嫌弃。
可话语里的语气满满都是你们最好给我收下,小爷劝你们不好不识好歹。
也不知这般趾高气扬的性子是哪里来的。
说罢,他又掏出一个印章,随手扔了过去,道:“这是海大人托我送给申大人的,他说小小印章,值不了多少。”
申绣狐疑接过。
鹿湛点头,然后便去给他安排的住处去了。
林待之他们楼船早就没了房间,所以鹿湛去了张大人那一艘上面去了。
“我与那海大人不过一面之缘,为何他要送我印章?”申绣十分不解。
林待之示意他去房里说话。
两人到了房内。
申绣取下了印泥。
林待之想了想,注入了自己的一道剑意。
有张纸条飘了出来。
林待之笑了笑,道:“这东西是给我的,如果你想要拿去也行。”
申绣摇摇头,将那未曾刻字的印章扔了过去。
“是之前你出手救了他一次?那他跟你说了什么?”
林待之道:“他说鹿湛有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