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林待之的猜想
西北处的震动惊动了小半个洛城,还在自个桃园沐休度假的张府尹又被惊动,气不打一处来,又是火急火燎赶来看出了哪桩邪门的事情。
柳飞和慕渐凉争着帮苏槿竹介绍洛城的风土人情,三人正沿着秦淮河漫步。
奈何柳飞初来乍到,难免在这一局吃了瘪。
突然一道枪意冲天而起,这让行走中的三人难免驻足。
这时,数百身着红甲的神策军沿岸疏散游人,一边说着缉拿重犯,一边每隔一段路程安插下一名士兵驻守。
苏槿竹起了兴趣,问道:「这是?」
「红甲神策军。」慕渐凉抢着开口,「他们是驻守在皇城南部的一支禁军,对于危害皇城安全的人,遇事有先斩后奏的自***利。」
苏槿竹美眸睁大,十分好奇发生了什么事:「我可以去凑凑热闹吗?」
「我也去我也去!」柳飞举手同意。
待他们赶到事故发生的港口时,恰好遇上了刚下轿的张府尹。
府尹大人面色不悦,正同一个英武男子说着什么。
柳飞一眼便认出那是当时被自己嘴臭的杜统领,缩了缩脖子,不动声色站到了慕渐凉身后。
「杜统领的神策军不在南城驻守,这沐休的日子里又来城东闹什么幺蛾子啊,我这老骨头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唉——」张府尹叹了口气,言辞委婉,语气中却透露着送客的意味。
「倒也没什么大事,前些日子书院听闻有魔族出没,那是禁军的失职。经过鄙人严密调查,发现皇城当中仍有魔族余孽。似这等缉拿要犯的粗活,交给神策军来做就好,倒也不必惊动府尹大人。」杜青和声道。
「难为杜统领这等日子还要当值,也不枉陛下和裴阁老如此看重与你。既然如此,本官还是回去躺着去罢。」张府尹又叹了口气,自嘲笑笑,随后话锋一转:「但近来青云试洛城人也不少,闹出什么事故可不好收场。不过想来以杜统领的能耐,倒也不会出什么差错。」qs
两人都是朝堂老手,阴阳怪气的功夫谁也不比谁差。
苏槿竹听得津津有味,一时笑出声来。
她偷笑的声音很好听,很是温柔,就像她平时说话那样,自然没有人会以为笑声中掺杂着别样的情绪。
但杜青和张兆京同时看了过去,皆是眼前一亮。
世间竟有如此俏丽的女子?
但毕竟都是有过见识的人,似裴清语那等仙子般人物都不能动摇他们这些朝堂大物的心志,又如何会为一个蒙面少女流露半分情绪?
张府尹随即便看见了躲在那个浮烟书院学子身后的柳飞,左顾右盼却未曾看见林待之的身影,于是上前打了个招呼:「柳少侠面色似乎不太好,是身体不太好吗?」
「啊?对对。」柳飞打了个哈哈,头埋的很低,刚好借张府尹挡住杜青的视线。
「怎么不见林小友的踪迹?」张府尹对于自己看好的年轻人相当包容,没有责怪他的无礼,权当他身体有恙。
恰好此时,杜青也敏锐察觉到不远处这个四品剑修的气息有些熟悉,于是又多看了他一眼,认出了这个曾用剑指着他的勇敢少年。
一道沉重的目光落在了柳飞身上,他顿时心悸半分,压力倍增。
好吧,还是被发现了。
柳飞青筋微跳,但秉承着输人不输阵的死要面子活受罪道理,艰难抬起头:「林兄……说他去办案去了。」
苏槿竹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倒是张府尹点了点头,皱眉关怀道:「柳少侠看样子病得不轻,需不需要本宫找个大夫帮你看看?」
「我倒是懂点医术。」一边的慕渐凉站了出来,手轻轻搭上了柳飞的脉搏,昂起首,同一边神情淡漠的杜青对视。
一道中正浩然但算不上强大的气息瞬间涌入柳飞经脉,周遭的压力如潮水般退去。
「书院的儒生?」杜青低垂的眼眸亮了半分,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算你走运。」
听到这话,即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张府尹也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于是叹了口气,对柳飞说道:「杜统领可是二十年前武试魁首,想来柳少侠也是一时年轻气盛,无意中得罪了他,但对他这种武道巅峰的强者来说,自然是拉不下脸同你这个小辈置气。本官今日当个和事佬,柳少侠你赔个不是,杜统领本就是有大气量的人,相信之后也不会刻意为难与你。」
一番阴阳怪气的话说的滴水不漏,就连刚刚从窘境中逃脱的柳飞也暗自称快。
不过既然张府尹都这么说了,他柳飞也不好不买账,于是大大咧咧一拱手,弯腰道:「当时一时情急,这才口不择言,还望杜统领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放了个闷屁吧。」
素来喜欢看热闹的人群又传出零碎的笑声。
杜青神情没有明显变化,只是祭出一柄银白长枪,一时间,除开慕渐凉,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锐不可当的枪势。
苏槿竹刹那间目光被吸引过去,俏眉紧皱,美眸死死凝视着银白长枪。
柳飞如临大敌,生怕他当街杀人。
张府尹皱了皱眉,往前站了站。
杜青冷笑一声,枪意化为实质,冲天而去。
「哼,粗鄙的武官!」府尹大人看着转眼消失不见的身影,暗骂了一声,这才把目光投向了最后出手的慕渐凉。
向来喜欢青年才俊的府尹大人笑着问道:「这位是?」
慕渐凉受宠若惊,恭谨回道:「晚辈慕渐凉,见过张大人!」
「不愧是书院的学生,果然英雄出少年啊。」张府尹捋着胡子,笑逐颜开。
浩然正气万邪不侵,对付怪力乱神之事最为奏效。
但并不是所有读书人都能迈入儒道,养气只是第一步,很多人可能一辈子都在养气中度过。
这些普通读书人究其一生,都在书院称作知礼境的阶段徘徊。
止学境,是迈入儒道修行的第一步,意味养气有成,可以暂时放下书本看看这个世界。
然后再根据心境,又划分出静心、定魄、安魂、无虑、得道,合共止学六个境界。
慕渐凉正是处于静心境的儒生,虽然还是手无缚鸡之力,但并不妨碍他前途一片光明。
话分两头。
彼时的林待之正逆流而上,因为有喜水的梦貘相伴,他在秦淮里前进的速度很显然超出了神策军的预料。
在苏槿竹一群人到达港口的时候,他已经上了岸,来到了一处山头。
凤鸣山。
他沿路施展良宵,用灵石和树枝布下幻境,找到当初梦貘居住的洞穴,然后一头扎了进去。
山头少有人至,加上梦貘洞穴还算隐蔽,倒也是不错的躲藏地点。
更何况,他还有件事需要去探寻一下。
杜青给他带来的伤势虽然算不上太过严重,但问题是他身体里没有灵力,内伤全靠玉简和自身身体机能,加上沿河水一路溯流而来,本就一时半会难以消弭的伤势变的更加严重了。
不过幸好,他自个挺适应残血求生的环境,所以思维还算清醒。
至于为什么要逃。
林待之一手握着玉简,流光包裹住整个身子,一手并指如剑,锁住身体几大要穴。
他引导着为数不多的灵力向灵墟探去,一阵因难言的疼痛而不自主的痉挛过后,他口中喷出一口血。
残破的灵墟当中冒出一支由灵力组成,仿若实质细小枪尖。
枪尖顺着经脉四处游走,结果发现这里也堵那里也堵,无奈最终浮现于林待之的掌心。
林待之将左突右晃的细小枪尖牢牢控在手中,用尽全力却发现以自己目前的实力根本销毁不了。
「种下了一道枪意是吗,可是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让它爆发呢?」林待之喃喃自语,然后思索片刻,将枪意封住。
随手一挥,枪尖击中了一只正在天光下结网的蜘蛛,射入了它的体内。
拇指大的蜘蛛微抬前牙,茫然顺着丝线爬行了两步,然后若无其事折返回去,继续修建自己的豪宅。
疼痛稍微缓解,时间紧迫,枪尖就在附近,容不得他过多停留,林待之站起身来,随手捡了根竹枝,走出洞去。
刚一起身出洞,肚子便咕咕叫了起来。
未能突破仙凡之隔,还是不得不食五谷,林待之无奈笑笑,随后望向凤鸣山顶,咬咬牙向上走去,心中若有所思。
杜青坐在神策军的帐营,摇晃着手里的酒杯,他并不急于去抓那一个在他看来他一个手指头就能碾死的小贼。
相反,他有点享受这种运筹帷幄,猫捉耗子的把戏。
折磨一个人,给他以希望,最后却让他发现自己如何挣扎也逃不开自己的手掌心,那样不是更有趣吗?
大夏表面上安定了二十多年,寒山大战他未能参加,终于遇上些有意思的事情,如何不多玩一会?
「我在那个魔族余孽身上留下了一道枪意,你将这铭牌分发下去,这样去找,记住,要活的。」杜青语气淡漠,吩咐参军。
参军点头应是,率人分发下去。
回过头来涎着脸一笑,习惯性问道:「大统领怎么知道那人是魔族余孽的?」
这样问是想再顺着杜统领的话,好去拍一拍眼前上司的马屁。
哪想他这次却失了手。
「本统领说是那就是,不该问的话别多问,知道了么?」杜青斜撇了他一眼,饮下军中最烈的酒。
参军连忙跪下,冷汗淋漓,点头应是。
杜青没有再管他,站起身来,走出了神策军大营。
他来到大营地下的军机库,走到了最深处,朝烛台渡去一道灵力。
蜡烛识别出锐利的枪意,燃起火光,一道暗门缓缓打开,他走了进去。
蜡烛熄灭,大门瞬间关上。
无数火光瞬间亮起。
在密室的最深处,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将领被四条巨大的、有着血色纹路的锁链牢牢锁住。
听到有人到来,他抬起了头。
满是污垢的头发下,那张写满岁月痕迹的脸异常苍白,额间有道长长的刀痕,一双冰蓝色的眼眸无悲无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