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归乡路远 内地思安 050章 封建-农耕-田赋-兼并-城墙6
回到真正令子产闻名后世的‘铸刑书"革新行动,作为真正于乱世中保全且将郑国强大到能与后来分晋的韩诸侯国掰手腕的第三板斧,这举最重要的革新具备何种魔力能够将强郑延续到战国初期?
迥异于可以借鉴他国的各项革新,子产这一步能借鉴的对象只有晋国可言。其他国家所推行的尽数为财政聚敛之法,却并不能真正指明国家前进的方向。但对郑国而言不是如此,如果革新不能指明国家前进的方向,等待郑国的就只有最终被晋国、楚国吞并一种结局可言,无非时间长短。而楚国并不推行大型革新,作为新兴强权不能挑战成功周朝霸权,反而和周室子邦强晋打成平手,这件事已经预示着未来一个世纪蛮楚将继续暴露内政在制度建设领域的短板,乃至走向分崩离析,在或可预见的未来,到时将由谁来弥补楚国留下的权力空洞呢?自然是黄河南岸的众多缓冲带国家啦~郑国的未来很有可能是一片光明——周室王畿北接晋,南近楚,西通秦,东邻郑,当年平王东迁,郑国凭借这一优势地理位置率先成就小霸之国,郑君作为周王廷正卿执掌周朝霸权半个世纪的事绝非小可,晋国崛起不过是后来居上,齐国的春秋争霸史同样落后于郑国,如此光辉的历史怎么可以被抹杀掉?
因此可见,子产作刑书铭文在铜鼎的原因,隐隐有向晋、楚、齐、秦四国平分霸权的新秩序挑战的含义在内。之所以向晋国借鉴作法革新,是因为晋国刑法不仅有规范贵族阶级内部秩序的条文在内,于永无休止的公族子弟争斗有积极调和作用,而且历次变法越来越重视非公族卿、外国来卿的价值,这对提拔民间贤士大夫进入国政领域、制衡七穆等公族贵族权力有着强大的积极意义,这种事子产怎么可能在对叔向的回信中提及呢?两位人才分别出自郑、晋两国公族,作为宗室子弟后裔,无论自身是否能引领国家走上复兴道路,潜在一定存在国家竞争关系——如果郑国真的能向南蚕食楚国领土重新成为一方强国,晋国怎么可能坐视不理?所以子产仅仅委婉地表达着自己的愚钝:「侨不才,不能及子孙,吾以救世也。」子产真的无能为子孙后代考虑吗?当然不是,只是子产在郑国近一个世纪的悲惨命运中,坚定认识到弱国无外交的现实,因此将目光局促地投向郑国子孙罢了:叔向啊,未来郑、晋两国子孙可能会取代楚-晋矛盾成为敌人呢。子产的眼光没看错,这一步最终由韩、魏两新诸侯国代前母国晋完成了吞并郑国那一步。
而晋国刑法中还有愈来愈明确提及处理民众之间、民间富户之间财产纠纷与争讼的条文,这些对重视商业发展、外国侨民居郑众多的郑国来说都是必然要认真借鉴的内容。不仅关心民间具备辅政才干的贤能之士、而且重视民间新兴工商业阶级力量的良性发展,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提升郑国的整体凝聚力与国家实力,在伺机南图楚国的国家战略层面,全面学习晋国的优点。船小好掉头,同样方便革新,所以利用晋国的矛防范着打造郑国的盾,北守南攻,这才是子产异于鲁季文子作刑书的真正目的,子产的伟大也在于这里,敢于将目光投向彼时依旧强大的楚国方向,提前建立起制度优势步步向南蚕食的战略可能,这一点又哪里是不善外交而被齐师压境、被迫出走的仲尼所能猜想到的宏图大志呢?
儒生啊,搞起内斗、分饼之类的事,个个有一套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还自以为是,面对外来霸权,少数人能拿出勇气拼死防御都很不错了,哪里指望得上他们开疆扩土的呢?后世朝代莫不如是,局限在内政领域的儒家学说,根本不适合用在外交、国防建设和对外征战上!
但船小好掉头也隐含着反复掉头而令民众无所适从、国家战略动摇的可能啊,所以子产大胆将刑法刻在传统祭祀、纪念用途的礼器铜鼎上,这样好让郑国国民记住自己伟大与高风亮节的同时一并铭记自己在刑法中字里行间为郑国提出南向蚕食楚国虚弱时领土的可能,惜乎!郑国子孙还是慢于韩、魏一步!两家贼卿竟然最终不能包容逃离到周王畿的晋静公,非要派人逼死旧主,活该被长期接触西戎戎狄的法治强秦灭亡!
话外提下赵鞅为什么要广泛收集民间铁金属,制作铁鼎这件事:不仅是在对子产致敬,希望能收获后者之于郑国那样成功的革新成就,而且意在用新时代兴起的更坚硬的稀缺新型金属铁告诫因广泛受悬赏捐铁知晓此事的晋国民众:范宣子之法与其家族祖先士蒍和范武子主导的两次新法一样,效果只会明确而行之有效!我赵鞅秉持公心力荐老范家的有口皆碑的新法那是为了晋国上下万民好!大家可一定要接受啊~郑国子产的铜鼎刑法有多好,我监督制造的铁鼎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至此为止,与「封建-农耕-田赋-兼并-城墙」有关的内容已经打下所有铺垫,之后的事情便是战国时代的强国兼并,对这段时间有所见解的历史爱好者为数不少,谈起来就没那么费劲了——当井田制在周朝赖以崛起并奠定霸权的战车阵型趋于消沉时,什伍制步兵主力开始走向战场成为征战主力兵种,随之通行的必然是保障战车用马畜、牛畜与兵力旧有配置的井田制彻底瓦解,变为更方便向单户征收赋税、避免士大夫干预正常税收秩序的私田产权全面崛起,世卿的没落也就此开始。本来活跃于乡里缉捕盗贼、辅助进行山地丘陵战斗的什伍编制,一方面在乡里深化革新、成为连坐共保的什伍编户;另一方面开始于阵法层面构筑起精于计算和变阵需要的上层各类军事之单位编制,最终为后世熟知,一直运用至清末习洋操、练新军为止,在民间还有类似保甲制度一直延续到新型共和国时代成立才宣告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