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底蕴
在人群中,有一个人看着扬长而去的周浚恪,心里犯起了波澜。端木平城第一次正视起了这个曾经声名狼藉,自己毫不在意的边缘皇子。
身为皇后的哥哥,太子身后的中流砥柱,他无时无刻不在替文弱、善良的太子打压着其他皇子。相比野心勃勃的二皇子,这个自称无意皇位的四皇子才真是个狠角色!
在端木平城的心中,只有他妹妹的子嗣可以继承皇位。也能让他获取更大的权柄,为家族谋取更大的利益,使端木家延续万年!
今日的事情,端木平城本着顺手推舟的想法压了两千贯,想让周浚恪彻底无法翻身。
可转瞬之间,居然让这个毛头小子翻了盘。
输了两千贯对端木平城来说算不得什么大事,但原本他根本没太重视的小家伙,居然已经成长到了可以玩弄满朝文武大臣的地步,这才是让他震惊不已的事情!
加之周浚恪是淑德皇后独子的身世,此子如果羽翼丰满,日后必会成为太子的劲敌。
而且自己的妹妹视他如己出,更让端木平城感到棘手。因为以往打压其他皇子的手段会大打折扣,自己的妹妹会为了保护周浚恪从中斡旋,自己还无法辩解。
端木平城面无表情的看着轮流试骑的武将们,和端着赈灾手册看的津津有味的皇帝,细细地将今天发生的事情梳理了一遍。
可以肯定的是,周浚恪今日地目的就是来坑钱的,坑所有想要落井下石之人的钱。他把戏做到了十分,成功骗过了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
只是单凭周浚恪的戏,不足以让自己入局,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失去理智加入赌局的?对,是从段富、房书玉和周鸿泰咄咄逼人的促成赌局之后,引发了所有人的疯狂。
端木平城的目光不断在三人的身上掠过,心里有些捉摸不定。这三人跟自己都是几十年的老相识,自认对他们还算有些了解,怎么思考这件事情都不像出自三个人的手笔!
因为这件事情太经不起推敲,不符合这三个人的行事准则!
真正让端木平城在意的是,到底是谁再帮周浚恪做这场戏。是其中的一个人,还是三个人都参与其中,或者有更多的人参与其中。
倒不是说端木平城怕谁,就算段富等三个人联手,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的局面。
大家在陛下的心中都是圣眷正浓,不是十恶不赦的罪名根本伤不到根基,只会撕破脸皮闹得不欢而散。
只是端木平城想要弄清楚,谁真正站在了周浚恪的身后,自己也好有备无患或者先发制人!
段富忠厚勇武不善谋略,只是今天出现的时间点很可疑。
周鸿泰身为宗人府的宗正,基本不参与朝堂之事,是一位称职的皇家大管家。
房书玉看似粗鄙实则精明,这么显而易见的帮一个皇子出头,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难道说,陪周浚恪做戏的是那个御史?
端木平城眉头慢慢紧蹙越想越乱,怀疑的人就越多!
无欲则刚,乍一听震撼人心,回头一想便不是了滋味。当众说的话,能是真心话?
等驾部司的人来确认了马掌的实用性后,周耀武头都没抬的叫上了几位近臣进了议政殿。
卢谦海面无表情的回到了礼部南院的公事房,大门紧闭后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两千贯啊,在卢家也是一笔不菲的财富,卢谦海的心都滴血了。终日打雁今日让雁啄了眼,还他么是个雏雁,越想越发憋闷。
尤其是这小子牙尖嘴利,几次交锋,竞一点嘴上的便宜都没讨到。
今天更是在大殿之上,被这小子一顿阴阳怪气,真真儿的都要气炸了。
仔细算下来,周浚恪坏了自己家多少好事,到手的酒楼飞了,今日又坑了自己两千贯!是可忍孰不可忍!
仔细回想了一下今日发生的事情,除了周浚恪这个主谋,暗中还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动。整个事情里外都透着诡诈和阴谋的味道,周浚恪此子着实可恨!
「此仇不报非君子!竖子,我卢家定于你不休。」卢谦海恨恨的锤了一下桌面,咬牙切齿的自信自语道。
到底是传承了几百年的门阀望族,卢谦海生生止住了内心想要砸些东西的冲动,深吸了几口气之后翻看起了公文!
未时四刻,卢谦海离开了公事房,回到了通化坊的卢府。
「大老爷,您回来了。」管家卢金水将卢谦海搀扶下马车。
卢谦海颔了颔首,一边迈步向府里走去一边问道:「今日怎么是你在门外迎接,家里可有事情发生?」
卢金水是卢家太爷卢恭令的心腹,主管外院的一切事宜,迎接马车这种活儿,还不需要他亲自来做的。
卢金水赔笑道:「回大老爷,老太爷的几位高足来访,正在厅内等您呐。说来今个也怪,几位大人个个愁眉苦脸,厅里一副愁云惨淡的气氛。小的坐立不安的,只好出来迎您来了。」
卢谦海顿了下脚步,脸色十分难看的说道:「知道了!」
他嘴上说的风轻云淡,心里恨极了这群家伙。平时时师兄师兄的叫着,吃了点亏就跑到府上来***,都是些什么东西,呸!!!
「师兄救命!」卢谦海来到厅内就被人团团围住。
卢谦海看着几个人的装扮就气不打一处来,连官服都没换就急呼呼的赶来,你们是有多么急迫?
救你们,谁救我?你们才输几个钱,老夫可是输了整整两千贯,两千贯啊!!!
再说,老夫是让你们针对周浚恪,可没让你们跟他赌钱。你们自愿赌的,赌输了,难道这钱还得我们卢家给你们出?
那你们赢了钱,给不给我们卢家?
简直不可理喻!
「诸位师弟何来救命之说,为兄输的可比你们惨得多!」卢谦海跪坐到主位饮了口茶,惨笑道。
哭穷卖惨谁不会。
「师兄,齐王那厮年纪不大却女干猾至极啊,师弟们辛辛苦苦十几年攒下的家当,全输了!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陈勋手背拍手心,痛心疾首的说道。
这位殿中侍御史整整输了两百贯,想起来都会心疼的脸色发白。
著作郎孙大仁,同样哭丧着脸说道:「师兄,我等绝非是来讨要银钱的。只是...师兄得为我们做主,拿个主意啊!师弟我整整输了五百贯,那可是全部家当。给了齐王,一大家人就得喝西北风了!」
「是啊,师兄快想想办法吧!实在不行,咱们去请老师给拿拿主意!」太常丞吴器急吼吼的说道。
赵梦龙附和道:「对对对,师兄若无好办法,老师一定会有好办法的!」
提及自己的父亲,卢谦海不悦的瞪了一眼吴器和赵梦龙。两人自知多言,讪讪的闭上了嘴。
遇见事情就找我爹,我们卢家是给你们擦屁股的?
「不能什么事情都惊扰老师!早就让你们别说,你们偏偏不肯,白白惹恼了师兄不是。咱们与师兄相识几十年,师兄的足智多谋你们难道忘了?遇事便慌不择路,老师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跪坐在一旁的司农寺少卿钱经明敲了敲桌子训道。
卢谦海捋了捋胡子,赞许的看了一眼钱经明,说道:「子川说得对,你说你们成何体统?这点小事就要惊扰父亲!都先坐下,静下心来慢慢商讨。」
「嗐。」四个人同时叹了口气,无奈的各回各的座席。
等仆从换了热茶后,吴器抿了口茶,见无人言语便开口道:「师兄,此事该如何是好?以今日所见,齐王那睚眦必报的性子,三日后必会登门讨要赌债,小弟是绝拿不出三百贯的。」
「是啊是啊!我这五百贯也是拿不出的。」赵梦龙附和道,为了争回让周浚恪吓退的颜面,这货当时下了重注的。
这几个人也不是说付不起,代价就是拆房子卖地,自己家就别过了。
都是过惯了富足日子的人,一下子让他们变得缩衣紧食的,谁都不想。
卢谦海闭着双眼,双手放在案几上慢慢收成了拳头,轻轻一敲桌面说道:「为兄明白诸位师弟的难处,只是为兄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为兄先给诸位师弟赔个不是。」
没办法,这事就是他牵的头,他没事总说要对付周浚恪,这不报应就来了,还把小弟们全拉下了水。
说赔不是,这老货只是轻轻的欠了欠身,继续说道:「事到如今,诸位师弟如若拿不出赌注,耍赖便可!」
陈勋急道:「师兄可是说笑,那是当着陛下面前签下的赌约,岂容我等抵赖?欺君之罪可是要杀头的!」
卢谦海摆了摆手,制止了其他人的话,缓缓说道:「诸位师弟莫要着急,且听为兄说完。」
「今日上朝的同僚大多与齐王有着赌约,既然我等无力兑付赌注,其他人想必也正在为此头疼吧。」
「一个人不给是欺君,大家都不给就不是欺君,反而证明我等都是两袖清风的清官啊!」
「法不责众的道理,诸位师弟可懂否?倒时候陛下不去问责,他齐王还有什么办法让我们偿还赌注?」
钱经明沉吟了一下说道:「师兄,如果齐王非要逼债呐?或者他讨不到钱,告到陛下面前呐?」
抵赖不给,这条道有点行不通啊。
就算行得通,周浚恪将自己告到陛下面前,陛下可能会免了赌注,可自己以后的仕途也就完了。
毕竟下注的时候,你怎么没考虑考虑能不能支付的起赌注?光想着赢钱了,哪有这美事。
再说,要是齐王输了,你们能不要赌注?